第 2 章
明蓁的母親周氏原是京城人,她的外祖父生前曾經官至禮部侍郎,家世和姚家比起來算是天壤之別。
姚家就是台縣清溪村的一戶普通農家,雖然張氏說祖上曾出過高官,但那也是前朝的事了。近些年姚家也只有明蓁的父親姚思禮才學出眾,在隆成二年殿試中考中二甲第一名。
姚思禮中了進士之後入了翰林院,又得到了明蓁外祖的賞識,這才把小女兒周舜英許嫁與他。
後來姚思禮外放在順天府轄下的安縣做知縣,他為官清廉,體恤民生,在查辦當地鄉紳搶佔村民土地一事時,因為不願徇私情而得罪了朝廷的權貴。
姚思禮被迫辭官還鄉,當時剛滿八歲的明蓁跟隨著父母一起回到了鄉下老家。
明蓁的祖父姚老爺子也是讀過書的,他自是不願兒子和貪官同流合污留下罵名,很是贊同兒子辭官的決定。
但是張氏卻因為兒子辭官沒有了往日的風光而耿耿於懷,她不敢埋怨姚老爺子和兒子,只能把不滿加在兒媳周氏身上,對明蓁也是極為不喜。
張氏說起姚家曾經的風光,周氏聽了面色絲毫不變。
「婆母要是沒有別的吩咐,兒媳就帶著明蓁回房了。上次的佛經還有大半沒有綉完,綉鋪那裡還等著兒媳交貨呢。」
姚家是農戶,家中的女眷自然不能和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們相比,她們也是一樣要做活計的。
周氏自小在京中長大,對農活是一概不通的。幸好周氏有刺繡的手藝,經常在縣裡的綉鋪接一些綉件,賺的銀子大半也都歸到公中,張氏這才沒有逼著她下地做農活。
果然聽周氏說起刺繡的事情,張氏的面上才和緩了些。要知道綉這幅佛經綉鋪那裡給出了二十兩的高價,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呢。
這下張氏也不好再多挑剔什麼了,揮揮手放她們母女二人回後院去了。
姚家的房子布局和別處有些不同,前院有五間正房,東西兩側各三間廂房,是姚思禮中舉人那年家裡蓋下的。姚思禮進京后,一直是二房一家跟著姚家二老居住。
八年前姚思禮辭官回鄉,兩房人擠在一處,周氏深覺不方便,於是拿出她的嫁妝錢在後院同樣蓋了五間正房和廂房,明蓁一家就現如今就住在後院。
張氏一直想把房子建成像村裡的大財主陳員外家那樣的三進大院落,可周氏把剩餘的嫁妝錢在村子里買了田地,直言再沒有餘錢建房了,張氏只能作罷。
因著方才的事情明蓁並不急於回房,而是跟在母親身後進了父母住的東側間。
「娘,您要綉佛經,我來幫您分線吧!」
女兒這麼乖巧貼心,周氏心底的怒意也消了大半。想到婆婆對蓁蓁的輕視,周氏更加心疼女兒。
「蓁蓁,你祖母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娘,」明蓁打斷周氏的話,笑著偎在她身邊撒嬌:「我不在意的,我只知道您和爹心疼女兒,萬事都有你們為女兒做主。」
周氏心下一軟,看著明蓁的眼神滿是慈愛。她自然是捨不得女兒受苦,對她的婚事更加上心。
當年姚思禮辭官歸鄉的時候,明蓁的外祖母也曾提議將明蓁留在京城撫養,只是當時周氏捨不得和女兒分離。
原本周氏打算在明蓁十三歲時送她入京的,誰知那年她娘突發急病過世了。喪禮過後,周家全家人就回鄉守孝,明蓁自然也去不成京城。
上個月周氏的大哥出了孝期起複,晉陞都察院御史。大哥的意思也是要在京中給明蓁說一門親事,現今只等京中來信了。
周氏心底有了打算,起身進了內間,從靠牆的博古架上取下一本冊子。
「綉佛經的事情不急,娘有別的事情要你來做。」
周氏拿出的是家裡的賬本,明蓁出嫁以後,主持中饋,管家理帳、人情世事往來都是要學習的。
「娘要算一下家裡上個月的花銷,你來幫娘算吧。」
明蓁在桌前的綉墩上坐下,翻開賬本,拿起算盤撥弄起來。
前幾年,姚老爺子就做主把姚家的銀錢交給周氏管理,所以張氏才會對這個大兒媳橫豎都看不順眼。
姚家雖然人口多,但畢竟是農家,家裡除了一個粗使婆子也沒有什麼下人。賬目很是簡單,無非是一家人的吃喝花用,以及一些田地里的收入支出。
很快,明蓁就把四月份的賬目理得清清楚楚呈給母親查看。
周氏並不急著檢查,繼續給明蓁布置任務。
「你再把家裡這個月的花銷估算出來,每筆都要詳細寫明。」
這個也難不倒明蓁,她凝神思索片刻,握著一支羊毫筆在素白的宣紙上落下一行行娟秀的小字。
「娘,都寫好了!」
周氏接過掃了兩眼,賬目詳細明了,對家裡的支出規劃的很是合理,她的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不錯,考慮到了這個月收夏糧家裡要雇傭短工的支出,還有添置新衣的預算,很是用心。」
明蓁毫不客氣地收下了她娘的讚賞,俏皮的說道:「都是娘教得好!」
周氏笑著收起賬本,心底也隱隱升起自豪。她的女兒即使是在鄉間長大,也依舊聰慧知禮、舉止有度,並不比京中那些官宦世家的小姐差。
「娘,家裡這個月的花銷比較大,下個月是祖父的壽辰更需要一大筆支出,我也想綉些綉品賣去綉鋪那裡……」
「蓁蓁……」
周氏打斷女兒的話,語氣很是嚴厲:「娘教你刺繡女紅,是因為這是京中閨閣女子必備的技藝,並不是讓你做綉娘以此來謀生的。」
明蓁知道母親疼愛她,但是家中的情況卻讓她無法漠視。
姚家祖上雖然出過高官,卻早已落魄了,祖產變賣的所剩無幾。姚父中舉后,家裡才有些銀錢購置田地,到如今有四十餘畝田地。
姚家沒有分家,家中的兄弟也都在學堂念書,每月光是紙張筆墨的花銷就是一筆不小的銀錢。
明蓁雖為女子不能進學堂,但是父母卻從不偏心,她自小就跟著父母讀書識字。周氏心疼她,平日裡衣食住行都儘可能的給她最好的,經常用自己的嫁妝銀子私下裡給她置辦衣衫首飾。
明蓁的父親為人耿直、當年為官時更是清廉。他在任幾年幾乎沒有攢下多少銀子,回鄉后在族學教書收到的束脩也是寥寥無幾。無奈之下,姚思禮也拋卻清高,經常將自己繪製的一些畫卷放到縣城的書鋪寄賣。
周氏管家后雖然精打細算,家裡的余錢也並不多寬裕,偶爾還需她做綉活貼補家用。可即便如此,周氏也從未想過讓女兒辛苦賺錢。
「家裡的事情爹娘自有打算,不需要你來操心。要不是受爹娘連累,你也不用在鄉下跟著我們吃苦。」
「娘,明蓁一點都不覺得苦,村裡的姐妹哪個不是早早就下田勞作,再不濟也要日夜紡線織布幫著家裡賺些銀錢。只有我,一直被你和爹爹嬌養著。長到十六歲了,也沒有給家裡分過什麼憂。」
周氏愛憐地撫著女兒的頭髮,語氣滿是惆悵:「你這算哪門子嬌養,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在你外祖家日子不知要比你現在快活多少倍。」
明蓁當然知道,只是外祖父當年是京官,她娘那時是正經的官家小姐。而她爹卻早已經辭官歸鄉,她現在只是一名普通的農家姑娘,怎麼能和母親幼時相比呢?
周氏可不管這些,明蓁是她的長女,不僅容貌出眾且聰慧過人。她自然是不捨得女兒一輩子留在鄉下的,肯定要為她的將來打算一二。
「蓁蓁,你只需要記住娘的話,學好規矩……」
周氏的話忽的一頓,目光看向外間。明蓁不明所以,順著母親的視線看過去。
外面的日頭已經升了起來,穿過雕花的曲柳木門在房間的青石地面上投下一道身影。
明蓁皺眉,「是明珠嗎?」
藏在門外的明珠身形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走進來。
「大伯娘,我來找明蓁姐一起做綉活。」
周氏對明珠這種鬼鬼祟祟的舉動很是不喜,實在是太過於小家子氣了。
前幾年剛回鄉的時候,周氏也曾把明珠帶在身邊和明蓁一起教養,教她刺繡和規矩。可是明珠的性子隨了她娘曹氏,心眼小、脾氣差。仗著祖母偏寵她總是欺負明蓁,處處想要佔明蓁便宜,更是不服周氏的管教。
周氏冷了心,從那以後再不操心明珠的教養問題。即使再看不慣,也不再多言了。
「既然是這樣,你們姐妹兩個就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別的事情要做。」
明蓁只覺得今日的明珠頗有些奇怪,晨間祖母為難她娘的時候,明珠也是在一旁親眼見著的。二嬸和她娘起爭執時明珠也沒有跟著幫腔,現在還依舊是一副笑盈盈地模樣。
明蓁心裡狐疑,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和母親告退後便帶著明珠回了她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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