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由不得你
最高明的騙子往往不是滿口跑火車,而是七分真中夾雜著三分謊話,甚至九分真話中夾雜著一分謊話。
劉閑和軍臣所講的就絕大部分都是真話,包括對匈奴右部的分析。
伊稚斜果然是想要在右部搞事情自成體系,他對著西域亦是虎視眈眈,大宛城之變對於伊稚斜來說也是絕佳的機會,當年冒頓單于不就是靠擊潰了宿敵大月氏人,在本來弒父后頗為動蕩的匈奴部族中取得了格外大的聲望,才坐穩了單于位嗎!
而且大月氏人不僅僅是敵人,還是資源,成吉思汗不也是依靠著擊敗之前互相有著深仇大恨的蒙古諸部,統一蒙古的人丁物力,這才創造了席捲世界的奇迹嗎!
之所以噁心劉閑的酒泉城卻不得不隱忍,伊稚斜也是因為酒泉源源不斷貿易帶來的武器裝備,讓匈奴人對比羌人的戰鬥力有了飛躍一般的提升,這一個夏天,雖然增加的奴隸人口,最弱的右谷蠡王部也增添了好幾萬人丁。
若是大月氏人真敢回來,以逸待勞擊潰他們,伊稚斜又能獲取一大股力量,到時候拉攏右賢王部的人,把號稱最弱的邊境右谷蠡王部經營得和坐吃遼東,經營奴隸生意而發家致富壯大,甚至力量隱隱有與號稱四角部最強左賢王部都要平起平坐兇惡左谷蠡王部相媲美程度,也不是痴人說夢。
這種情況下,劉閑嘚嘚瑟瑟的拉著幾萬人馬來了,其中主力還是自己競爭對手的老大哥軍臣的人馬,伊稚斜的心情,就跟著自己心情舒暢的要去茅坑排毒,剛拉開車門,一大團黃色翔雲「芳香四溢」「招蜂引蝶」的出現在面前一樣噁心。
他巴不得劉閑能一敗塗地死在西域,要他滿腹熱情出兵相助?除非太陽大西邊出來。
這年頭,由武夫建立,才剛剛建國三代皇帝,老一輩打江山功臣還沒死光的大漢,政治照比厚後世文官模式的宋明清要來的簡單許多,不過相比於大漢,匈奴人的政治更為簡單,赤裸裸的權利與威脅。
這頭伊稚斜否決,劉閑笑眯眯的不吱聲,,那頭也肩負敲打右部,宣揚大單于權勢的扎克拉瑪,那張年輕而又在後世審美中都相當英俊,媲美硬漢小生,還令劉閑嫉妒比他帥多了的俊臉卻是立馬露出了狼要咬人之前的嘶鳴模樣,臉皮子危險的扯起,甚至鋒利的白牙都真的露了出來。
「右谷蠡王,你要違抗大單于的命令嗎?」
別看是父子,當年為了權利,冒頓都能生生幹了自己爹,還把之前匈奴由小兒子繼承單于位的規矩硬改成了長子繼承製,作為平衡威脅軍臣的伊稚斜要是真做過火了,老上同樣幹掉他沒商量。
同樣知道這一點,可以不鳥劉閑的傲嬌伊稚斜,也不得不在這個血統低賤,自己格外看不起的幼弟面前低下了頭來。
但政治人物交鋒,棋行一步想十步,就算匈奴人簡單點,想三步還是有的,這點伊稚斜也提前想到了,撅了劉閑的面子后,在扎克拉瑪的威脅中,伊稚斜謙卑的彎下腰右拳撫左胸心臟的行禮道。
「臣王不敢。」
「不過右部已經抽調了上萬悍銳者,跟隨大單于的旗號,遠征遼東東胡人以及肅慎野人去了,再飢餓的牧人,也不能將自己的羊群吃宰殆盡,既然尊貴的左賢王出騎兵五千,從騎兩萬,我右谷蠡部就出悍銳者四千,從騎一萬五,大單于使者,遠征的掌旗者,您覺得如何?」
這一番話,倒也是合情合理,因為當年冒頓單于都沒有在一個秋天,向部族征兩次兵的先例,軍臣提議的兩面作戰,已經破先例了,那麼號稱最弱的右谷蠡王部出兵出丁比左賢王部弱一個級別,也是說得過去。
而且說實話,這次遠征,扎克拉瑪其實也沒什麼太具體的概念,畢竟他只是個庶子,沒有獨立統軍的經驗,這次僅僅是因為老上單于真的老上了,需要他這個幼子來代表自己守住大單于的權勢而已,征討西域能打到哪兒,他心裡也沒數,具體需要多少士兵,他同樣不知道,如今只知道合情合理壓服了伊稚斜,完成任務就可以了。
看到這個小兄弟收起了鋒利的牙齒,沉悶中暗暗點了點頭,邪意的臉上也是露出一股子得計來,伊稚斜又是斜眼張望向了劉閑,不想劉閑卻是大笑著點了點頭。
「幫大忙了,多謝右谷蠡王!」
............
九千匈奴騎兵,一萬漢軍,外加兩萬五千的後勤輔助從騎,遠征西域就夠了嗎?說實話,遠遠不夠!
這次目標是大宛國,可游牧在天山北路的大月氏人才是真正的威脅!畢竟自己王的腦袋瓜子都被砍了當酒器,老家都被佔領了,三代之內,大月氏人還咽不下這口深仇大恨,很有可能和大宛結成聯盟,共同對抗漢匈聯軍。
去年,大月氏人僅僅派遣三分之二的軍力,已經有四萬多悍銳騎兵了。
尤其是這些匈奴騎兵也並不可靠,伊稚斜八成是打著遇到事兒留下步兵的漢軍來抗,自己跑路的如意算盤,帶如此少數的主力悍銳者也是為了好跑的需求,之一部族中老弱組成的從騎,在匈奴統治者眼中就是個有點價值的炮灰而已,扔了保護右谷蠡部悍銳者撤退,全死在西域,伊稚斜都會覺得超值。
而上一次河西之戰,劉閑之所以能贏,是贏在身處匈奴人的大本營,隨時可能有援軍支援,這才創造了個五千退八萬的軍事奇迹,可這一次,卻是需要主動出擊到西域去,這兒算得上大月氏人與大宛人的主場。
伊稚斜跑路,帶著少量精銳部隊遠征與佔據絕對優勢的敵人血戰,劉閑還真可能步了大唐西域大都護,名將高仙芝的後塵,葛邏祿部叛逃,兩三萬安息鐵軍與二十萬阿拔斯大軍血戰,榮譽惜敗到幾乎全軍覆沒的境地。
可劉閑卻不著急,這幾天伊稚斜去準備軍隊,他反倒是帶著自己老婆,出征也不離的偽蘿莉還有機要秘書又是回娘家拜見秦胡蘇大強,又是悠哉悠哉的在自己輸掉的城市中觀景起來。
劉閑不著急,可另一頭,自以為得計的伊稚斜卻是難受了!
短短兩天時間,這頭才敲定出兵數量,那頭游牧在後世西蒙古的右賢王部麾下的右骨都侯倉利竟然率領了萬騎,緊跟著劉閑的漢軍,就在酒泉城外駐紮了下來。
右賢王老邁,在單于庭服侍大單于,右骨都侯在右部就相當於四分之一個右賢王了,也屬於伊稚斜竭力拉攏的政治對象,這麼一位大人物算是傾了一半家底兒,拉來了三千悍銳者年輕人到自己家門口來,就算傲慢如伊稚斜,也不能等閑視之,比招待劉閑和扎克拉瑪還要隆重的多,伊稚斜是親自上門造訪。
可是那天在右骨都侯軍帳中的交談也就兩句話而已,同樣圍繞帳篷中央火堆剛落座,撫胸行禮,伊稚斜已經直勾勾問了出來。
「君此何來?」
你來干毛線?
倉禮滿臉理所當然的模樣,也是撫胸回禮道。
「聽從大單于令,隨軍出征!」
聽了這話,伊稚斜屁都沒多放一個,轉身就走。
而且更令他難受無語的是,頭一天,倉利才來,第二天,右賢王部幾個主要部落,竟然也是賽跑那樣爭先恐後結伴而來,抽調兵力去打遼東東胡世仇的後裔,這些傢伙不過抽調個一二百五六百部族壯丁隨軍,可是一聽打西域,每個部族都是把家底兒拿出一大半,兩天時間,右賢王部的主力匯聚在了酒泉城就有兩萬多,從騎更是有八九萬了。
這也就罷了!第三天,屬於他右谷蠡王麾下統領的右谷蠡王部幾個大部落,竟然也派兵前來從征參戰,沒有經過他的命令,右谷蠡王諸部也足足匯聚了一萬九千多多悍銳者,七八萬從騎,這不僅僅讓小小的酒泉城外演變成一片壯觀的帳篷海,更是讓伊稚斜徹底猶如火燒屁股一般了!
這一年,帶著右谷蠡王部四處征討羌人,他以為自己已經算是初步掌控了整個右谷蠡部,卻沒想到,現實狠狠摔了這個驕傲的梟雄一個大耳光來,抽得伊稚斜真是耳朵都嗡嗡直鳴叫著。
「劉閑!邪惡的巫師!你到底在我右部做了什麼?」
這天,劉閑正帶著沒見過世面的偽蘿莉蘇無月,參觀酒泉城架在排水溝上石拱橋時候,背後,凌厲的馬蹄子聲音傳來,猛地在背後停了下。
拽得戰馬都近乎人立而起了,急迫下馬的伊稚斜還差不點沒摔了一跤,顧不上顏面不顏面,在虞布陳樹他們都是手握刀柄的滿眼警惕中,右谷蠡王大人是死牙賴口的對著劉閑咆哮罵街了起來。
揮了揮巴掌讓麾下不必緊張,面對連貴族風度都不要了,臉皮子都氣得好像要咬人的狗那樣直抽搐的右谷蠡王,劉閑自己倒是依舊保持了禮儀之邦漢家的謙謙君子模樣,如沐春風般的笑著抱拳回道。
「伊稚斜兄何故如此憤怒,莫不是河駒做了什麼不適宜的事兒?」
「你向白羊,渾邪等部承諾了什麼?不!你用了什麼邪惡的魔巫術蠱惑了諸多匈奴武士的心?讓他們跑到酒泉城來。」
難怪伊稚斜氣成這樣,就好像你在後世玩全面戰爭呢!好不容易建設出來的軍事單位突然叛變,和敵軍一塊兒來打你這般的令人火冒三丈,他現在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嚴重個十倍而已。
聽著這三角眼傢伙都要氣瘋了般的咆哮,劉閑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卻是變得更加濃郁了些,他是笑著搖頭道。
「伊稚斜老哥也太抬舉余弟了,若是有這般本事,河駒早就在吳國繼承王位,也不回來這風沙苦寒的大西北來提腦袋玩命了!」
「不是什麼巫術,只不過路過時候,余弟派人通知各部,大單于要打仗了,打西域!而大傢伙正好入了冬了沒事兒可做閑得慌,就來了!」
這話聽得伊稚斜再一次愣了愣神,然後再一次屁都沒放一個,翻身上馬轉身就走!
別說,這次還真是伊稚斜自己疏忽了,光把敵視的目光放在劉閑這一隻「蔣校長心腹」,來搶軍功的「中*央軍」身上,他卻忘了自己匈奴人的天性。
好戰!
或者說是好搶掠!畢竟游牧民族創造財富的手段相當有限,就算貴族,想要發財穿金戴銀也得是輪著刀子用鐵去買。之所以征討遼東不熱心,那地兒隔著左賢王部,左谷蠡王部,相當於後世甘肅跨越了整個狹長的內蒙古,跑吉林遼寧去打仗去了,路途上萬里,在人家地頭上打劫,別說能分多少戰利品,就算有東西,能不能扛回來還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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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去打西域諸國,那就是在自己家菜籃子割韭菜了!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這一次,劉閑又加入同*盟*軍了!
倒不是劉閑面子真有多大,而是漢軍的攻城能力面子大。攻城,一向是草原游牧民族的若是,就算一代天驕成吉思汗,也是取得了大量漢人,回回人的工匠幫助之後,才把工程技能點起來,匈奴人自己就更不行了。
可去年,樓蘭之戰,見識過劉閑的花式攻城法,跟著他去出征西域,在右部的匈奴貴族眼裡,就好像去砸核桃那樣。
漢軍就是鉗子,把西域這些小國堅硬的城牆外殼一壓碎,他們就可以跟著衝進城池撿「碎核桃」飽餐一頓了。
匈奴諸部對於單于以及四角王的關係,很類似於如今大漢諸侯王對文帝的關係,大部分時間我聽你的!但是真正利益臨頭,你跳出來都不好使!誰都眼紅的要爭一爭!
有道是時勢造英雄,什麼是時勢?現在整個右部磨刀霍霍要跟著漢軍去西域打劫撿便宜,這就是時勢!
而伊稚斜倒是很順應時勢,之前什麼出兵四千全當放屁了,劉閑那面,也是臉皮子當鞋底子,他還親自以右谷蠡王的名義,脫褲子放屁那般喝令整個右谷蠡王部集結,聽從大單于命令,出征西域。
死在貳師城的那支胡漢商隊應該瞑目了,因為他們是有史以來最有排面一隻商隊,足足二十五萬人組成遠征軍來替他們報仇。
十一月十四齣征日,瓜州的沙漠中,滾滾的鐵騎踐踏起的煙塵,都遮蔽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