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我再問一次。」駱燦一一打量三人,「我想確認一下,你們最後看到季子是在什麼時候?」
「在陽台上的時候啊。」賴志成說,「她和嚴仙仙吵完架,跑進了客廳。就是那個時候。」
「你也是?」駱燦問段瀅。
段瀅點頭。
「沒錯,我也是。」不等駱燦開口,嚴仙仙便回答道。
駱燦撓撓頭,看著嚴仙仙。
「季子開車出去,是多久后的事?」
「這個嘛......」嚴仙仙一皺眉,把目光移向段瀅,「過了多久呢?時間挺長的吧?」
「記不清了。」段瀅說,「而且我也沒看手錶。只記得天確實黑了。」
駱燦想起自己在Germy看過手錶。他記得從離開別墅到自己想打電話為止,當中間隔了近兩個小時。
「我不是打過一個電話嗎?那是她已經跑了對吧?」
「是的。」
「比我打電話過來早多久?」
「這個嘛......早三十分鐘左右吧。」
換言之,南宮季子的出走離駱燦最後在客房看到她相隔有一個半小時。
駱燦用力摩挲著額頭。
「這個怎麼解釋呢......」
「什麼怎麼解釋?」段瀅反問道。
「我是說季子的事。如果季子是在我打電話的三十分鐘前走的,那她在之前的一個半小時里應該做過些什麼吧?」
「做過些什麼......什麼意思?」
「難道不是嗎?吵完架后,季子拿著冰鑿子衝進了客房。我離開別墅時,季子還在客房裡呢。後來你們誰也沒見過季子嗎?足足一個半小時啊。在那麼長的時間裡,季子沒和你們任何人見過面,當時她到底在哪兒?做了些什麼?」
「不是在客房嗎?」
「一直?」
「難道不是嗎?」
「我不知道。」
「能等一下嗎?」嚴仙仙插話道,「這一個半小時怎麼就成問題了?我倒覺得這後面才是問題。」
「是指她跑出去之後嗎?」
「當然了。季子把冰鑿子放進車裡,開車走了。她可是在這之後被殺的。」
駱燦皺起眉頭。
「這話我都快聽膩了。你又要來這一套嗎?你是想說她來追我了是吧?」
「不是。當然,這也是一個方面,但有沒有去追你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這裡的關鍵是,季子跑出去后,在別墅外的人就有殺她的機會了。」
「啊......」賴志成叫了一聲,他盯視著嚴仙仙,大搖著頭,「你是說我也有機會?我說過的吧,當時我也在外面。」
「沒錯。」嚴仙仙點頭說,「你代段瀅去追駱燦了。」
「可是我沒有殺季子。我怎麼會有殺她的理由呢?」
「有沒有理由這個問題早就解決了。拿著冰鑿子的可是季子。我們都是嫌疑人。現在需要搞清楚的是,誰有遇到季子的機會。而你就有這個機會。」
「不,我沒遇到她。」
「你是說過沒和她的車打過照面,但這只是你個人的說法,季子離開別墅是在你開摩托車出去之後。我還是認為季子是追駱燦去了,所以她去的是街市。」
「不是的!我......」
「等一下,請好好地聽我把話講完。你可以否認,但總是這麼頻頻打岔,我就沒法講話了。」
「志成,」段瀅點頭說,「仙仙說得沒錯。你先把話聽完。」
賴志成垂下頭。嚴仙仙向段瀅說了聲「謝謝」。
「我是這麼想的。季子之前不是在客房嗎?客房就在玄關旁邊,那裡能聽到人在庭院里說話的聲音。段瀅回來后問賴志成借過鑰匙對吧,說是駱燦下坡往街市的方向去了。賴志成阻止了段瀅,說他去追,要段瀅照看好我。於是,賴志成騎上摩托車走了,段瀅則上二樓來到了我這裡。這些事季子在客房裡都聽到了。她聽說駱燦往街市方向去了,也就開著車走了。另一方面,賴志成其實沒什麼幹勁,磨磨蹭蹭地往坡下騎。這時阿斯頓馬丁車從後面趕了上來,賴志成注意到后,揮手讓季子停車。」
說著,嚴仙仙望向賴志成。賴志成緩緩地抬起頭。
「我可以反駁嗎?」
「請。」
「從時間上講有這個可能。但是,我並沒有碰到季子。我曾去各條岔道找過人,所以她的車在這期間趕上來也不是沒可能。但我確實沒碰到她。」
嚴仙仙嘆了口氣。
「我們現在的情況就是所謂的『各說各的理』。不過,我還是認為說謊的不是賴志成就是駱燦。我和段瀅肯定不是,因為我們一直在別墅里。」
「能聽我說幾句嗎?」駱燦說,「我總覺得現在做這樣的限定還為時過早。」
嚴仙仙將目光投向駱燦。
「為時過早?什麼意思?」
「因為你想當然地認為季子是在別墅外被殺的。」
嚴仙仙睜大了眼睛:「可是......難道不是嗎?季子開著阿斯頓馬丁車出去......」
「你親眼瞧見了?」
「啊?」
「你親眼看到阿斯頓馬丁車開走了?」
嚴仙仙看了看段瀅,段瀅盯視著駱燦。
「段瀅,你怎麼說?你看到車開走了嗎?」
「我......聽到聲音了。」
「只聽到了聲音?」
「是的......」
「嚴仙仙,你剛才也是這麼說的吧。你和段瀅在二樓聽到了汽車發動的聲音,下來一看才發現阿斯頓馬丁車已經開走了。是不是?」
「嗯。可是......」
「與其說開走了,還不如說是看了看院子發現車沒了,對不對?」
「......」
「也就是說,誰都沒親眼看見季子出去。」
「我說......」嚴仙仙害怕似的看著駱燦,「你這是什麼意思?」
駱燦點了下頭。
「誰也沒看到季子,我總覺得這事非常奇怪啊。當時季子情緒激動,我跑出去的時候還激動著呢。季子的神經一直處在火氣衝天的狀態,很難想象她會在客房裡安安靜靜地待上一個半小時。季子肯定想著要拿別人撒氣。所以,我能理解她來追我,但我認為她不會過一個半小時后才來追我。」
「......」
「值得思考的問題還有一個。那就是冰鑿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地上的冰鑿子。
「季子是被這東西殺死的。雖然沒做過血液檢查,不好就這麼下結論,但根據現在的情況判斷,這麼想是最妥當的。如此一來,那個懸崖反倒成了問題。」
「是為了偽裝成意外......」賴志成低聲說。
「沒錯。季子遇害時阿斯頓馬丁車在什麼地方並不重要。我們首先必須關注的問題是,季子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遇害的。如果冰鑿子是兇器,那就沒必要在別墅之外。」
「......」
嚴仙仙咽了口唾沫。
「你是說人是在別墅里......被殺的。」
「沒可能嗎?」
「可是,可是......」
「阿斯頓馬丁車是用來處理季子屍體的。如果是冰鑿子殺死了季子,顯然車從崖上墜落的最後瞬間,季子已經死了。那麼,她的屍體是什麼時候被放進車裡的呢?你們聽我說,有一種情況也是完全可能的,那就是阿斯頓馬丁車離開別墅時,季子的屍體已經在車上了。」
「這怎麼可能......」
「沒錯,」賴志成點頭說,「完全有這個可能。簡單地說,這就意味著兇手是當時在別墅里的人。」
段瀅「呼」地吐出一口氣。
「你們終於製造出了我也能殺季子的機會。總之我們每個人都有獨處的時段,這個時段是關鍵。說到我的話......就是追趕駱燦的那段時間,我也可能沒去追駱燦,而是去殺了季子了對吧?」
「嗯,是的。」駱燦點頭說,「學嚴仙仙的樣展開想象的話,段瀅看到我之後,其實是回了別墅,結果迎面遇上了來追我的季子。而季子的手裡握著冰鑿子。」
「我自然會逼問她想幹什麼。然後就變成了這樣的情節是嗎——季子反倒朝我舉起了冰鑿子。我們兩個開始推推搡搡,我從季子手裡奪過冰鑿子,刺向季子。」
「可能吧。」說著,駱燦的眼睛掃向嚴仙仙,「在嚴仙仙身上也可能發生同樣的故事。」
「我?」嚴仙仙一瞪眼,「我可沒這個......」
「沒這個機會嗎?應該不是吧。你和賴志成回到別墅后,說要收拾行李,上了二樓。不料季子也在二樓——因為季子的行李也在二樓。於是,陽台上發過的爭吵再次上演,但不同的是,這次有冰鑿子。」
「可是!」嚴仙仙叫了起來,「我,還有段瀅,和你們不一樣!」
「為什麼?」
「那還用說?阿斯頓馬丁車開走的時候,我們兩個可都在別墅里。我們在別墅里,怎麼可能去開車?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你或者賴志成!」
駱燦緩緩轉向賴志成,賴志成深吸了一口氣,顫抖似的搖著頭。
「不是我。我沒有開阿斯頓馬丁車。」
駱燦聳了聳肩,段瀅笑出了聲。
「好像不太成功啊,仙仙。我們一直在說車軲轆的話——是你,不,不是我,就是你,真的不是我。這些事全都無法證明。這個遊戲已經失敗了。」
「這不是遊戲!我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也沒覺得是遊戲。但是,不管討論多少次結果都一樣不是嗎?我們連季子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被殺的都不知道。是在別墅里,還是在外面?駕駛阿斯頓馬丁車離開別墅的是季子本人,還是兇手?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因為什麼證據也沒有啊!」
「可是......」嚴仙仙望著毛巾上的冰鑿子,嘟嘟囔囔地說,「可是,就是有人殺了季子啊。」
駱燦站起來,走向吊床,一骨碌躺倒在床下。他在思考地板下的那個內部對講機。
米慧蘭是否在聽他們的這一輪對話?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在聽呢?她認為誰是兇手呢?
——是你們殺的。
腦海里浮現出了衛生間牆上那行紅字。
結果真是如此嗎?
駱燦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