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拎包的奴隸
「喂!別磨磨蹭蹭的了,區區一個拎包的還想讓我們等你嗎?」
這是一個宛若失落的仙境一般的地方。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地方都長滿了碧綠的青苔,不管是生鏽的路標,廢棄停留在路邊已無主人的汽車,亦或是一棟棟破敗的彷彿被舊時代遺棄的樓宇上都鋪滿了綠色。如同給大地披上了一件綠色的紗衣。
隨處可見茂盛繁密的樹木,從那水泥的地面裂縫中,從樓牆的間隙中長出,彰顯著它們頑強而超常的生命力。
近在眼前的,原本應該是商場中心噴泉廣場的地方,一棵看起來有著千年壽命般的大樹矗立著,其枝葉衝破了商場的天頂,已將整片商場覆蓋。
似乎是經歷了非常久遠的年代才能形成這樣的景象。可實際上,距離那一次改變人類世界的劇變,也不過才過去了五年時間。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它已經足夠改變原有的人類社會結構。
在這商場的入口前,有著一隊穿著精緻皮甲的年輕男女。若是放在過去穿著這樣的奇裝異服上街肯定會引來不少驚異的目光,但現在這一身彷彿幻象小說里冒險者的打扮卻已經令人見怪不怪。
這一行人中,除了明顯看起來就輕鬆寫意的冒險者男女外,還有著三個衣衫襤褸,背著巨大行囊,佝僂著背脊走在前頭的男人。
那冒險者男女中看起來像是領隊的,有些趾高氣揚的男人看著喘著粗氣緩慢地走在前面的三人,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就朝中間的男人踹了一腳。
巨大的力量和沉重的負重讓男人膝蓋一軟,直接朝前摔倒在地。
「嘖,真是沒用的廢物啊。」領隊的男人咂嘴罵道。
這赤裸裸的,彷彿奴隸主一般的行徑卻無任何人出言勸阻。在過去的世界里是違背道德和法律的行徑,在這個新的世界中卻已經再無約束。
沒有了法律與道德,所謂的強者便能肆意凌辱卑微弱者。
「咳,咳!咳!」
被踹倒在地的程然的胸廓劇烈起伏著,痛苦地咳嗽起來,貼在青苔地面的臉上憤怒和屈辱再無需掩飾。
五年前,名為神靈的存在自虛無中誕生。以祂們降誕的地點為中心,名為神域的領域幅散開來,很快覆蓋了人類幾乎所有的土地。
不僅僅是大地,天空、海洋,一切曾經屬於人類的領地都遭到了掠奪。曾經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物種感受到了來自更高維度生命肆意碾壓的屈辱。
神域之內,規則被篡改,無數人類無法適應新的世界死亡喪生,只有少數人勉強存活,人口一下子銳減了九成。
而神域對人類的影響不止於此,只要處於神域之內,越是靠近神靈,生物的精神越是會被污染,當污染指數達到100之後,包括人類在內的生物便會墮化,成為邪神子嗣,也就是所謂的……怪物。
當然,人類並不是毫無反抗之力。
他們被至高的存在告知,這一切不過是一場遊戲。他們的確就像遊戲中的角色一樣獲得了屬性、職業、特殊能力。只要完成弒神的壯舉,神域便會隨之消失,人類也將奪回屬於他們的領地。
驅逐了所有的神靈,遊戲便會宣告結束。弒殺了最後之神的玩家,將會獲得一個無條件的願望——無論是永恆的生命,還是無盡的財富和權力,盡可獲得。
為了討伐神靈,人類組建起了名為公會的團體。
程然正是在五年前加入了一個名為「風月」的公會之後,簽署下了不平等條約,而後作為物資搬運工被剝削至今。
五年前的他不過是一個剛上高中的愣頭青,以為世間的人類都是美好和友善的,對於看起來十分正常的合約也沒有產生任何懷疑,理所當然般成為了被剝削者的一人。
他憤怒,他悔恨,他絕望,但作為「無能者」的一員,他無力反抗。
面前伸出了一隻手似乎是想要拉起自己,程然微微抬頭,看到了五年前一同加入風月而後一樣淪為奴隸的同學,郭達。
郭達看到了程然的表情,注意到了程然默默捏緊的拳頭和咬緊的牙關,他用灰暗無神的眼睛看著程然,沙啞著說道:「你還沒有放棄掙扎嗎?明明是沒有用的。放鬆些,反正我們沒有反抗的權力,情緒太過激烈的話,對身體可不好……如果被看出你有不滿,今天的晚飯可能都沒有了……」
程然抓住了郭達的手,看著曾經黑壯的郭達變成如今這幅消瘦的模樣,忍不住露出悲痛之色。
「喂,你們兩個嘀嘀咕咕地在說什麼!?」
領隊的男人怒喝著走了過來,然後看向了郭達,瞪著他說道:「還有,誰允許你去扶他起來了?」
「啊?」郭達茫然的臉上露出輕微愕然的神情,他囁嚅道:「我,我是擔心他拖慢了大人您的事情……」
「哦?你還真是忠心耿耿啊。很好!」
領隊露齒一笑,指著商場的入口,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先給我進去探探路。」
「啊?」郭達瞳孔一縮,原本無神的雙眼都有了焦距,他猛地轉頭看向了程然,伸出手指指了過去:「大人,選他吧,是他跌倒了拖慢了大人您的事情啊!」
程然的身軀一僵,他和郭達對視著,看著對方恐懼而有些歇斯底里的臉,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從自己高中時期最要好的朋友口中說出的話。
誘餌。
這是他們這些搬運者的另一個工作。
公會運轉需要資源,這些資源從何而來?是通過狩獵邪神子嗣而來。
使用誘餌,是降低狩獵風險的高性價比方案。而眾所周知,「餌」是一種消耗品。
這次狩獵開始時,他們這個隊伍是有著五個搬運者的,而在之前經歷了兩個狩獵點后,現在就只剩下了三人。
這最後一個狩獵地點,商場,作為神靈降誕時人口密集的區域之一,毫無疑問危險性比前兩個高出了數倍。若是像之前一樣所有搬運者一同進入還好,生死各安天命,誰也不怨誰。
而現在郭達對程然說出這句話,其意義便等同於——「你代我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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