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開庭
顧檬按照醫生的叮囑,給沈嘉禾做了兩天的術前康復訓練,第三天他被推進手術室。
范小天處理完事情,趕來的時候只看到孤零零地坐在,手術室外等候椅上的顧檬。
聽到腳步聲,顧檬轉頭語調軟軟地喚了聲:「小天哥。」
范小天在她旁邊坐下,「進去多久了?」
「46分。」
「這只是很普通的手術,沒有風險,你別太擔心。」范小天寬慰道。
說不擔心太過於逞強,連時間都那麼準確。
顧檬點了點頭。
快十一點半的時候,手術結束了。幾乎是在燈滅的那瞬間,顧檬抬起了低垂著的眸,目光希翼地盯著閉合的手術門。
看到主刀醫生,從等候椅起身時,兩條腿麻的她直接往下栽倒,還好旁邊的范小天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沒事吧?」
顧檬偏頭對上他關切的目光:「腿有點麻。」
「怪我,沒提醒你動一動。」范小天玩笑地將責任攬到身上,舒緩這低沉的氣氛,「我先扶著你吧。」
主刀醫生拉下口罩,眼底帶著欣喜:「手術很成功。」
直到這一刻,顧檬才真正的放下心來,感激地道謝:「謝謝醫生。」
因為打了麻醉,半個小時后,沈嘉禾才被推回原先的普通病房。沒打全麻,他人還是清醒的,只不過腰部及以下麻醉還沒完全消散,所以還是麻木不能動的狀態。
「疼不疼啊?」儘管他面色如常,顧檬還是忍不住詢問。
「不疼。」沈嘉禾見她這樣子,整個心窩子都是軟的,「但你要是難受,我就會疼。」
顧檬就只接收到了最後一個字,眸底緊張難掩:「哪裡疼?」
沈嘉禾:「心疼。」
范小天:「……」簡直沒眼看。
「你們夠了哈,真不拿我當外人。」
顧檬這會兒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是被撩了,頓時表情羞赧起來。
沈嘉禾倒是十分淡定從容,俗稱不要臉:「你也知道自己是外人,還在這兒站著不走。」
「你又見色忘義了。」一回生,二回熟,范小天已經習慣了他不當人的樣子,甚至學會埋汰回去,只見他誇張地捂著心口,悲戚戚地道:「這些年,終究是錯付了,那我走?」
沈嘉禾將「見色忘義」四字踐行的明明白白:「要走趕緊走。」
范小天收起玩笑:「真走了。」
沈嘉禾笑罵:「趕緊滾。」
「小天哥才來沒多久,你怎麼就對他下逐客令。」顧檬目送范小天離開,扭過頭看著沈嘉禾道。
「看也看過了,該回去工作。」
……
轉眼就到了開庭審理的日子。
沈嘉禾術后修養的不錯,但仍舊不能下地行走。顧檬每天傍晚時分都會用y市帶回來的輪椅,推著他在醫院樓下走,這會兒做起來倒也是得心應手。
范小天臨時被事情絆住了,說會直接去法院。
溫煦的秋日穿過斜拉索橋的拉索撕裂開來,投射進半掩的車窗,灑在黑色的面料上,映照的那透明的扣子格外剔透。
顧檬多次偏頭看旁邊的人,看著他俊逸的面容宛如雕塑一般,沒有一絲變化,神情被雕刻的無喜無悲,似一灘不起波瀾的水。
在計程車開出高架橋的時候,想了想伸手碰了碰,他垂放在兩人中間的手。
沈嘉禾手背感到癢,扭頭,眼神透著詢問:「怎麼了?」
顧檬對著他的目光,表情乖順地搖頭:「沒什麼。」
沈嘉禾翻過手,與她掌心短暫地相貼,然後五指交纏。
「咔嚓!」
「咔嚓!」
相機按下快門的拍攝聲突兀響起。
顧檬回頭,周遭湧出許多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生面孔,心裡暗叫一聲糟糕,旋即開始發涼。
一看這陣勢就是聞訊而來的狗仔,完全不在意料之中,連口罩都沒準備。
「沈影帝,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你是原告嗎?」
「你與周海寧是什麼關係?」
…
不等一個問題說完,另一個就插進來,耳邊鬧哄哄的,顧檬怕他們擠到沈嘉禾,只能以身子護在他前面,抓著他手臂。
「我們先回車裡。」
「不要擠,不回答任何問題。」
顯然不會有人聽她的,眼見她扶起沈嘉禾要進車裡,擠攘中不知道誰拌了她一腳。
「顧檬!」
沈嘉禾眼神一緊,伸手就要去拉她,但太遲,眼睜睜地看著她腦袋,撞在了打開的車門上。
「哐——」黑重的相機砸到地上碎裂開來。
「哎,你幹嘛呢?幹嘛動手!」
沈嘉禾推開所有靠近的人,彎下腰將顧檬拉起來摟進懷裡,大手壓著她烏黑的頭髮,捂住了她的耳朵,然後眼神冰冷地環看著,將他們圍堵住的人。
「是原告,是你們想的任何關係,你們可以隨便寫,愛怎麼寫就怎麼寫,這樣滿意了嗎?」
許是他的眼神過於冰冷迫人,講的話也帶著股撕毀一切的決絕,還吵吵嚷嚷的狗仔都慢慢閉上了嘴,睜著眼看著他。
「讓開。」
明明語調已經降了下來,不帶一絲怒氣,可竟讓人忍不住心顫了顫。
無人再敢造次。
顧檬推了推他胸膛,示意他放開自己,將跑到計程車尾的輪椅拉回來,扶著他重新坐上去。
「麻煩讓讓。」顧檬臉頰因用力微微泛著紅,清澈的眸直視著前方擋住路的男人。
擋路的狗仔躊躇了幾秒,往旁邊退開,皆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穩穩噹噹地推著男人,走進了公正肅穆的法院里。
沈嘉禾不出原告席,全權委託律師,顧檬推著他在合議庭下落座,將輪椅放到一邊。
兩人坐下不久,謝衡也來了,穿著一身白色西裝,墨鏡卡在西裝第二個扣子,英俊落拓。
雖然都是這次案件的被害人家屬,但取證都是單獨進行,是以這算是第一次見面。
目光相對,在這樣的場合、情景下誰也提不起任何情緒交談,只是互相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便在隔了個位置的地方坐下。
約莫過了三分鐘左右,范小天匆匆忙忙趕過來,在空著的位置坐下。
「嘉哥。」
這時候合議庭審判位邊,走出身著黑色法官袍幾人。
一個年齡約莫四十幾,面容端正嚴肅的男人在審判長席坐下,兩位審判員在其左右落座。
審判高位兩邊,依次坐下被告辯護人、公訴人,被害人辯護人。
「現在開始開庭。」審判長敲下法槌:「傳被告人周海寧到庭。」
穿著樸素衣裳的周海寧,手戴銬具,由兩位警察帶進來,在被告席坐下。
審判長核實基本情況,宣布案件來源、起訴案由,不公開審理一堆不講。
「現在開始法庭調查,現在由公訴人宣讀起訴書。」
公訴人:「被告人周海寧涉嫌故意殺人罪,**罪,於xx年11月1日向h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xx年3月16,被告人周海寧在xx酒店對被害人哥哥進行性侵,致使患上嚴重的抑鬱症……」
隨著公訴人的響亮宣讀,顧檬握住了身邊人的手,四目相對,明亮的雙眸藏著一絲心疼,以及不容忽視的堅定,輕聲道:
「不要害怕。」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同年7月8號,被害人潛入湖鷺灣08號查找被告人侵犯自己哥哥的罪證,無意撞見被告人掐死自己的妻子謝茹君,隨後被被告人發現,推搡倒地,太陽穴撞上床角當場死亡……」
審判長:「周海寧,起訴指控你的犯罪事實是否屬實?」
周海寧:「屬實。」
審判長:「你是否需要向法庭陳述?」
周海寧:「不需要。」
審判長:「公訴人是否需要向被告人發問?」
公訴人:「不需要。」
審判長:「周海寧的辯護人發問。」
居坐在合議庭左邊被告辯護人嚴海峰站起來,朝周海寧提問:「周海寧先生,請問你與妻子為何起爭執?」
「她在外面聽到一切關於我出軌的言語,回來之後質問我,並打了我一巴掌,之後就情緒失控地罵我,我當時……」周海寧說到這裡,似乎被觸碰到了什麼痛處,表情變得懊悔,「情緒控制不住,想讓她閉……不要說話,但她不斷的罵我,然後我就把她按到床上,捂住她不讓她說話。」
嚴海峰:「為什麼情緒會控制不住?」
周海寧:「我是個導演,有的時候寫劇本遇到瓶頸,心情就會特別糟糕,想撕毀一切,久而久之變得脾氣暴躁,患上了輕度的暴躁症。」
嚴海峰:「殺死你妻子的那段時間,你有在服藥嗎?」
周海寧:「在服。」
嚴海峰:「報告審判長,我的發問完畢。」
審判長:「沈嘉禾辯護人是否需要發問?」
王律師:「不需要。」
審判長:「謝衡辯護人是否需要發問?」
李律師:「不需要。」
審判長再次敲下法槌:「現在進行法庭辯論,法庭辯論依照如下順序進行,一公訴人發言,二被告人自行辯護,三辯護人辯護,四控辯雙方辯論,控辯雙方應當圍繞定罪、量刑的事實、證據和適應法律等問題進行法庭辯論。首先公訴人發言。」
公訴人:「審判長,審判員根據中國人民共和刑事訴訟法……。」
「那孫子還是想著脫罪。」庭下,范小天關掉手機,想著詢問度娘暴躁症的結果,表情憤憤,「難怪當晚就突然發病,原來打的是這算盤。」
「先看看。」沈嘉禾平靜地說。
到這會了,干著急也沒用。范小天壓下氣憤,扭頭朝旁邊看去,似感應到,目視著前方聽得認真的謝衡也偏過頭來。
范小天頓時有些想要閃躲,但轉念一想他這人陰晴不定,要是轉頭行為惹得他不滿,指不定又要怎麼無理取鬧、陰陽怪氣自己,就那麼眼光巴巴地看著他。
謝衡雖然一直看著庭上的發展,但他對沈嘉禾那些關切貼心的語言,可是一句都沒有錯過。本來不想理他,可見他巴巴的看著自己的模樣又有些可憐樣,想了想還是寬慰了他一句。
「別著急。」
審判長:「現在辯護人辯護。」
嚴海峰整了整面前的紙張,站了起來:「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xx律師事務所接受本案被告人周海寧先生的委託,擔任其辯護人。接受委託后,我查閱了卷宗材料,並詳細分析了案情,參加了庭審,現發表如下辯護意見,請合議庭給予考慮。」
「我對公訴機關指控被告人的**罪,沒有不同的意見,但對其指控犯故意殺人罪持有異議。被告人當時是患有輕度狂躁症的,面對相伴多年妻子的辱罵,被刺激的情緒失控失手殺死妻子,雖然令人惋惜但卻也合乎情理。換而言之,若非被害人謝茹君女士對被告人先進行言語的辱罵,刺激被告人,對被告人心理造成傷害,被告人也不至於殺了她。而就在被告人因為失控殺死妻子后,卻忽然發現有目擊者,當時的慌亂可想而知,自然是想要隱瞞,這是人性的本能。推搡間將受害人沈嘉玥推倒致死,也非被告人所希望的。另外請注意一點,是受害人沈嘉玥先私自進入被告人家中在先。按照法律來說,就是私闖民宅,若非她違法在先,被告人也不至於有機會殺她。因此,基於以上所述,我並不同意被告人構成故意殺人罪,而應當算過失致人死亡,並且考慮到被告人患有輕度暴燥症,以及兩位受害人有錯在先,在量刑時,給予考慮。審判長,我的辯護完畢。」
「審判長,反對。」李律師舉手示意。
審判長:「請辯護。」
李律師:「對方辯護在混淆視聽,關於對方提及的兩位受害人的錯誤,若非被害人謝茹君女士對被告人先進行言語的辱罵,若非沈嘉玥違法在先,被告人也不至於有機會殺她。那麼按照對方的邏輯,我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說,若非被告人先出軌,先**沈嘉禾先生,受害人謝茹君女士也不會出言辱罵,沈嘉玥也不會進入被告人家中?另,關於對方所說謝茹君女士辱罵,這點也僅僅只是被告人的一人之詞,並未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但是根據屍檢報告中,謝茹君女士除頸椎過屈和頸部被束縛和壓迫外,後腦勺微微凹陷,可見死前受過十分猛烈亦或者是多次的撞擊。無論是哪一種,都側面能反映出來被告人當時殺人手段的殘忍,因此我反對對方辯護將被告人的行為定義成過失殺人。」
審判長:「沈嘉禾辯護人是否需要辯護?」
王律師點頭:「對方辯護主張被告人過失致人死亡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條規定,過失致人死亡罪,是指行為人因疏忽大意沒有預見或者已經預見到而輕信能夠避免造成的他人死亡,剝奪他人生命權的行為。但顯然被告人的所作所為並不在這範疇,誠如對方辯護所說,我的受害人目的了被告人的行兇過程,被告人害怕,自然是想要隱瞞,這是人性的本能。對,想要隱瞞,那如何才能隱瞞呢?給受害人錢?你認為我的受害人能接受嗎?接受一個傷害自己哥哥的人的錢,替他隱瞞犯下包庇罪?這可能嗎,答案顯而易見,那該如何隱瞞呢?自然是讓她永遠閉嘴,由此可見,被告人是具有犯罪動機的,不存在什麼過失殺人,我的辯護完畢。」
審判長:「被告人的辯護人還有什麼需要陳述的?」
嚴海峰未言,而是看向被告席上的周海寧。
周海寧接收到他的目光,內心十分猶豫,回頭看了眼庭下的謝衡,對方會予他一個友好到令人發毛的微笑,終是什麼也沒有做。
嚴海峰在心底默默嘆息,起身:「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我對本案的事實認定沒有不同的意見,但被告人在犯罪時患有輕度狂躁症,如今仍然在服藥治療,希望法庭在量刑時能酌情考慮,從輕處罰。」
審判長點頭,看向原告辯護席:「受害人辯護是否還需要陳述?」
「需要。」王律師:「根據《刑法》第18條第2款規定,輕狂躁在殺人毀物都應受到相應的刑事處罰。被告人雖患有輕狂躁症,但在事後被告人將屍體移至冰庫,可見具有完全的形式能力。之後更是將屍體藏匿數年,期間從未想過自首認罪,若非被人偶然發現,這將成為一場完美的犯罪,可見並無絲毫悔過之意,再有,被告人之後更是對我方受害人哥哥——沈嘉禾先生進行瘋狂的打壓,污衊,致使他的事業一落千丈,受盡辱罵,給心理造成無可估量的傷害,可見其行為之惡劣。綜上所述,我並不同意對方辯護所言,對被告人從輕處罰,相反被告人公訴機關指控的事實和罪名成立,根據《刑法》應當判處死刑。」
李律師:「附議。」
「對方辯護是否還需要陳述?」嚴海峰搖了搖頭,審判長:「現在請被告人做最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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