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爭執
事情進展很順利,雲錦在湖心亭見到了元大哥,將包袱遞到元大哥手裡並請託他為自己辦兩件事,元大哥爽快應了。
雲錦回到屋裡,見屋裡靜悄悄,與自己走之前沒什麼變化,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可當晚,再次起了波瀾。
從凈房出來,雲錦驚見五爺臉色陰沉坐在床沿正中位置,他的腳邊,一隻漆紅黃花梨木箱子大開,箱子里原本置放齊整的衣裳凌亂地分陳各處,箱底一隻小紫檀木匣子顯露出來。
見這情形,雲錦心裡已開始打鼓,卻極力維持著表面平靜,不顧及擦拭自己半乾的頭髮,彎身撿拾地上散亂的衣裳,輕聲說:「五爺要找什麼?說一聲我來拿就是了,何必……」
「你今日出府了?」蕭執沉聲問。
雲錦身子一僵,「沒有啊。」手上動作加快,看起來很忙碌,卻透露出內心的不安和緊張。
蕭執忽地起身,兩步走到雲錦跟前,拿掉她手中抱著的衣裳,拽起她胳膊,迫使她站直了面對自己,「會撒謊了?」蕭執眸中怒波翻湧,極力隱忍著。
「五爺你怎麼了?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麼?」雲錦篤定蕭琛不會背叛自己,可想不出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面對雲錦這雙烏亮透凈的雙眸,蕭執愛恨交織,雙手不自覺用力,十指幾乎要嵌入她的臂膀里。
「你用這雙純真的眼睛騙了我多少回?你究竟有沒有對我動過真情?是不是我不把元放投進大牢讓他正法了,你永遠不死心?永遠時不時地來噁心我一回?是不是?」
隨著最後一聲暴喝,雲錦感覺耳膜似要被震破了,身子似要被晃散架了。
「你放手!」雲錦奮力掙扎,眼下,只想離五爺遠一點,以免傷到肚子。
蕭執一陣煩惡,猛一甩手,真想借著這力道將自己滿心的恨怒都甩落出去。直看到雲錦側伏在地好久不動彈,這才意識到自己幹了蠢事,追悔莫及。
雲錦被蕭執大力一甩,形同棉花包撞向茶桌,下意識用手去抵了一下,跌落在地之前刮到了面盆架。面盆架傾倒,茶具碎了一地,人側躺在地一聲未吭,一動不動。
蕭執怒意盡散,驚悸不已,急上前抱起雲錦放到床上,慌手慌腳從頭查至腳背,急急詢問:「撞到哪裡了?哪裡疼快告訴我,頭傷著沒,身子好不好動?……」
雲錦臉色蒼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氣血震蕩中恢復過來,見五爺滿面焦急,緩緩舉起右手說:「腕子疼。」
蕭執接過手查看,雲錦痛得擰眉咬唇。
「傷著韌帶了!別的地方疼不疼?算了,你別說話,躺著別動,我去請大夫。」蕭執說著要走。
「不要,」雲錦脫口而出,反手拉住五爺,又是一陣鑽心的痛。
蕭執立即托住雲錦的手,斥道:「這隻手別再使勁了。」
「五爺,別叫大夫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大夫一來,有病沒病都開藥,我不想喝那苦苦的葯汁。五爺給我弄些活血化淤的外傷葯來便好。」
蕭執見雲錦神色怡寧,糾著的心漸鬆開來,思忖片刻,留下一句「你等我。」隨即大步出了門。
過了一盞茶功夫,蕭執手托著一方塗著黑漆漆藥膏的厚紗布進屋,見原本狼藉的屋子已收拾齊整,小桃正坐在床邊為雲錦打繃帶。
雲錦見五爺,立即說:「五爺,不知道你是去調葯了,我這已經處置好了。」
蕭執走過來,讓小桃退下去,要重新給雲錦上藥。雲錦死活不屈就,搬出各種理由,實害怕五爺用的葯對腹中胎兒有影響。最終,五爺妥協了。
雲錦借著受傷裝虛弱表現出睏倦的樣子想躲過五爺的盤問。可五爺沒有輕易放過她。
看著雲錦閉合的眼睛上眼睫毛不停顫動,蕭執不去戳穿她假寐的事實,直言聲問:「你將你的私房錢都交給他,是助他潛逃還是讓他去鋪路方便日後你們一同潛逃?」
雲錦睜開眼,望著五爺幽深的瞳眸,不語。
「你可以什麼都不說。我會繼續加大力度去搜尋他並且牢牢看著你。」
蕭執本已打算放棄追問,雲錦卻啟口:「五爺怎知我藏私房錢一事?」
「與你相處這許久,你腦子裡裝了多少東西不盡知曉,但你有多少斤兩、有多少行頭還是知道的。
在隆城,你做的賬雖縝密,還是有漏洞可查。錦衣衛刑牢里關押著各種犯人,從前與錦衣衛朋友一塊兒喝酒聊天時常興緻勃勃討論那些犯人作案手法,你那些伎倆微不足道。」
雲錦不禁臉紅,「那,你為什麼不揭穿我?」
「如果早知道你攢錢是為了跑路,確該早些制止你。」
雲錦坐起身,背抵床頭,望著蕭執沉靜道:「小時候,母親為了掙幾個銅板給我買納鞋的面料,冬日裡給人洗衣裳,手凍得又紅又腫失去知覺。那時候,我恨自己什麼也不會,掙不來錢,不能讓母親和外公過得輕鬆一點。
入進方府,他們都嘲笑我是鄉里野丫頭,處處欺壓我。我努力學各種本事,把他們都給比下去,讓他們笑不出來。可是,本事再好有什麼用,在一個炎熱的夏日裡,我在花園裡中了暑,央旁院的丫頭幫我跑腿報個信,好話說盡也不頂用。我知道她在等什麼,可我沒有財物予她。
硬撐著回到屋子裡,正巧府上有大夫在給四妹看皮膚疾患,這位大夫最終沒能請得來,就連去廚房討碗綠豆湯也沒能如願。好歹是命大,兜頭澆了兩桶冷水活下來了。
從那以後,我學會了虛與委蛇,並且從公中撈錢。
認識了元大哥之後,我學會更多撈錢的法子。曾有段時日常常想,等攢夠了錢便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你想去什麼地方?過什麼樣的生活?」
雲錦搖搖頭,「那都是從前天真無知的想法。與五爺經歷了許多事,現在覺得,再多的銀子實抵不過能有一個人真心相待、平淡相守。」
「你想說,你想與之真心相待、平淡相守的人是我?」蕭執幽然聲問,片刻后,冷聲道:「早幾日前你說這話,沒準我真就信了!
為了讓我放棄追捕元放,放鬆對你的戒備,說出這麼違心的話,雲錦,不膈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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