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受傷
「那日,五爺為何要來農莊帶走七爺?」雲錦問丁總管。
丁總管回說,七爺從京城來隆城,路經餉水時,因泊船位與當地一位權貴發生口角,對方原不佔理,未佔到便宜。事後,人查出七爺身份,四處造謠說蕭家仗勢欺人。五爺親自去餉水處理了此事,從餉水回來便直奔農莊去找七爺。
「哦。」知道事情原委,雲錦心下安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心裡裝著秘密,所以過分緊張,一感受到五爺挨近或是對自己略有關注便有些驚慌。或許自己真是敏感過頭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氣候日漸轉暖,正是春盛意濃之時,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日上午,雲錦正在後廚試做新菜,小桃火急火燎衝進來對主子聲喊:「夫人,快去前院看看吧,五爺受了重傷,被人抬著回來的。」
雲錦立即放下手裡的活,快步往前院去。到了五爺房內,見一屋子人,床榻上,五爺靠坐床頭,臉色卡白,上身纏裹著層層白色繃帶。
蕭執一眼看到雲錦,將屋裡眾人打發出去,喚雲錦留下。
見雲錦神情嚴肅,蕭執輕鬆道:「其實沒那麼嚴重,故意整得這般慘兮兮顯得功勞大,你過來幫我拆掉幾層繃帶,纏得這般緊,悶得我呼吸都費勁。」
話說得輕鬆,但云錦看五爺的臉色、唇色,知道他傷得不輕。當下順從地走上前,按著蕭執的指示拆解掉一些多餘的繃帶。過程中也逐步看清其受傷的部位。
總共三處傷,分佈在肩、背、心口上方,這三處繃帶底下均壓著厚厚的白綿布。傷勢最重、最危險的是那心口上方的傷,其繃帶底下隱隱透著血紅。
「怎會這樣?」雲錦忍不住啟口聲問。
「還以為你會一直憋著不問呢。」蕭執笑道。
面對蕭執明朗的笑顏,雲錦一時怔愣,不知該說什麼。覺得兩人關係很奇怪,沒有夫妻情分,卻有命運共同體的認知和一種道不明的使命感。就像上次在農莊,遇見自己有危險,他會奮不顧身來搭救。這次他身受重傷,如果知道他還將面臨潛在的危險,自己必然也會儘力擋護。
蕭執斂住笑,正色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替上峰擋了幾刀,將來必然前途無量。這是巡按原話。」
「那行兇的人都被制伏了嗎?」
「當然,我都這樣了,他們若還活蹦亂跳,豈不太損顏面?!」
雲錦眼裡掛出兩個問號,這什麼邏輯,該說此人太自信還是太自負?
「陪我下盤棋吧。」蕭執突然說。
「五爺難受的話,奴去尋大夫開止痛藥。奴去叫冷秋或丁管家來陪五爺下棋吧。」雲錦淡然聲言。
又來了,又擺出這樣一副冷淡疏離的姿態,蕭執神情不悅,煩悶道:「不必了,大夫開了方子,在丁管家那裡。你出去吧,我休息會兒。」說完身子往下躺,動作時傷口被牽扯不禁痛哼出聲。
雲錦立即出手攙扶,雙手碰觸的是人緊實的肌膚。蕭執被雲錦一碰,似有電流竄過,身子一凜,抬眼望向雲錦。雲錦意識到自己魯勇,立時縮回手,臉上一紅,不發一言,低頭退身出去。
以前在難民棚里幫扶難民的時候,沒少見光膀子的男子,還給他們上過葯、扎過繃帶。可難民是難民,人在命如浮萍飄搖不定的情形下,活著便是真理,顧不得尊卑禮儀。五爺雖身負重傷,可不是難民,怎能等同視之,雲錦暗惱自己粗忽。
因為這冒失之舉,接下來三天,雲錦雖每日監督下人細緻熬藥、向冷秋詢問五爺傷情,但未再踏進前院探視。知道五爺恢復得不錯,便逐漸將注意力從五爺受傷這件事上轉移到別處。
蕭執在屋子裡呆了三天,閑出一身悶氣,若不是被丁管家攔著早騎馬出去溜達去了。難得清閑幾日,竟是窩在這一小方天地里哪也不能去,這讓精力旺盛、生性好動的人怎麼受得了。
這一清早,蕭執站在窗前發獃,想想來隆城已半年多了,經歷了許多事,對周邊許多人、事、物有了不少改觀。
當初厭棄這片荒疏之地,如今已習慣這裡的一切。這裡雖不及京城繁華富庶,但這裡有廣袤無垠的平原,可以豪氣縱馬奔騁。
這裡民風彪悍,可也能交到不少性情豪放、肝膽相照的好朋友。
半年來,韓總兵從未打消除掉自己的念頭,直至前幾日演兵場上替他擋了幾名刺客的暗殺,這才算真正取得了他的信任。若不是那幾名刺客有勇無謀,不成氣候,殺不死韓總兵,自己也不必上前捨命擋護。
來隆城不久,便開始步步營謀,從最初跑腿打雜過程中了解了隆城的地勢、人情。在軍中打雜,又看到了不少軍政上的腐敗弊漏。
而今已取得韓總兵全然信任,相信很快可以接觸到韓總兵在隆城的暗惡勢力。總有一日,終要與韓總兵兵刃相見。自己人生當中的第一個功勛就擱在韓總兵的脖子上,能不能拿得到,看運氣了。
院里走過一條身影,打斷了蕭執的思緒,蕭執的目光自然追隨那人而去。
雲錦從丁管家屋裡出來,走過院子,都已經出了院子,突然又折身迴轉來。院子當中一張石桌上放著兩隻檀木箱子,箱子里裝的是韓總兵託人送來的晶石。此刻那些晶石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雲錦走到石桌旁,朝箱子里看了看,取出一小塊晶石擱在手心裡詳觀。其突然抬頭賊眉賊眼地四周瞧了瞧,見四下無人,不知怎麼想的,抬手將晶石放入嘴裡用牙齒咬了咬,隨即拿出來皺著眉頭又一番細細摸索查看。那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像極了某種小動物面對外來新鮮物種不斷試探求知的樣子。
站在紗窗后的蕭執將雲錦臉上細微表情盡收眼底,忍不住輕笑。這小丫頭竟也有這樣憨痴的一面,這才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情態。平日里,她要麼一副聖僧的樣子,要麼一副木樁的樣子,不知道,她刻意那般裝模作樣究竟是在防什麼。
廊下傳出輕盈腳步聲,雲錦慌忙將晶石放回箱子,往後退開一步。那個滿臉好奇、精靈古怪的小丫頭瞬時又成了冷靜自持、舉止從容的聖僧。這一急驟變臉令蕭執又是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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