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媽媽回來了
2020年。
冬季。
一場鵝毛大雪忽然降臨,為城市穿上一件厚厚的白衣。
之後天空剛放晴兩天,又受東部冷空氣影響,導致氣溫突降,一夜過來,路面上沒來及融化的冰雪全被凍成冰渣。
秦暮雪拖著淺色行李箱,隨著人流慢慢向機場出口走去。
隨即眼睛一亮,嘴角露出欣喜的笑容,連忙伸手揮了揮,道「余慧,唐末」
「謩雪」
兩人身穿羽絨衣的女人,也是開心不已。
快步上前,一人給秦謩雪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道「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為你忘了我們這些好姐妹,以後就定居在魔都」
「我不是捨不得你們嗎!?」
秦謩雪笑著回道「這不剛辦完離婚手續,立馬趕回來見你們」
多年不見。
再次見到兩位好閨蜜,秦謩雪也是無比高興的。
連剛離婚導致的陰鬱心情也被沖淡不少,三人一起走出機場,秦謩雪腳踩在留有冰渣的地面上,發出「嘎嘎」脆響。
坐上好姐妹的車。
三人向一家熟悉的飯店駛去。
「怎麼樣?」
余惠輕笑道「是不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嗯」
透過車窗玻璃,秦謩雪望向道路兩邊景象不由點了點頭,道「這裡老房子不見了,建成現代居住小區了,道路變寬敞了」
看著熟悉的地方,全都變得陌生。
秦謩雪有點失落。
過去的真的過去了,縱然回到原點,記憶也無法再次重疊起來。
隨著轎車進入市區範圍,秦謩雪發現時間真的可以改變無數固有的事物。
讀過的一中,被拆建成高層建築。
第一人民醫院轉移到了偏僻位置了,記憶中特別繁華的商業街,也悄然消失,大概也被市政府遷到了其他地方。
「謩雪,你這次回來真的不走了嗎?」
正在開車的唐末,忽然問道。
「不走了」
秦謩雪想了一下,回道。
「這才對嗎!」
余慧笑盈盈的望著秦謩雪胳膊,調笑道「寧陽市好男人多得是,幹嘛去給人家做后媽,你這麼漂亮,便宜也得留給我們寧陽市的男人占」
「死丫頭」
秦謩雪頓時與口無遮攔的余慧鬧成一團。
就在這嬉笑打鬧間,三人來到一家名叫「客家香」的飯店裡,此刻已經是十一點半,飯店裡客人不少,三人找了一個包廂坐下。
秦暮雪喝了幾口開水。
緩和了身上的寒意,就將外套脫下搭在座椅後面。
她回來機票定的是前天,不過因天氣緣故導致飛機延遲,她不得不在機場滯留了一天,今早航班正常才如願以償的回來。
「快嘗嘗,這是你最喜歡的紅燒豬蹄」
余慧夾起一塊大豬蹄放在秦謩雪面前,道。
「好」
秦謩雪也不與自己好姐妹客氣,挽起袖子開動。
「謩雪,我告訴你」
唐末坐在一旁笑道「余慧對她老公都沒這麼好,別說夾菜了,上次我們一起來吃飯,她老公多喝兩杯啤酒,都被她凶的不敢抬頭,看得我哭笑不得」
「別說我,你呢?」
余慧直接反駁,道「你老公剛掏煙盒,就被你吼了幾分鐘,要不是我攔著,你老公還不知道被罵多久」
「多久?」
唐末眉毛一挑,比劃一個小小的手勢,道「他晚上那麼久一點,活該被我罵」
聞聽此言。
秦謩雪和余慧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起來。
一頓飯。
就在這葷素不忌的談笑中結束。
出了包廂。
秦暮雪提著行李箱剛走到收銀台時,整個人當場僵住了,就連心神都跟著搖曳起來。
一瞬間。
她保持著一手握著行李箱把手,一腳邁前的姿勢。
就那麼愣愣看著前方的人。
這個人她很熟悉,熟悉到彼此的氣息都一清二楚,心跳的節奏都了如指掌。
偏偏現在站在那裡的這個人。
竟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陌生的不是他蓄起她從未見過的鬍鬚,更不是愈發深邃,而是氣質和咫尺天涯的距離。
原來。
在這褪色的六年裡,改變的不僅只有城市的面貌,也漸漸的改變了一個人。
秦謩雪能肯定。
不僅自己看到他,他其實同樣看到了自己。
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后,轉瞬即逝,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眼中所看到的也不過是一個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看什麼?」
余慧從後面拍了秦謩雪一下。
「沒什麼」
秦謩雪看著已經離開的身影,嘴角泛起一個苦澀的笑容。
人生真的很玄妙。
回來前。
她有想過會在寧陽這座擁有三百多萬人口城市中,再次見到那個男人。
但從未想過。
剛下飛機,來到這家以前很喜歡的飯店不久,就能相遇。
只是這種來的很突然的相遇,讓秦謩雪有點措手不及,一句禮貌的問候,都沒來及說出口就消失不見。
三人出了飯店。
秦謩雪的目光下意識環顧四周。
「好像是李牧」
這次不僅秦謩雪看到拉開車門,正打算開車離開的男人,余慧和唐末同樣看到了。
唐末小聲說了一句,接著留意自己這位姐妹的臉色,如她所料,自己這位姐妹果然一臉複雜,表現的很不平靜,大概知道秦暮雪要問什麼,唐末開口道「聽群里那幾個經常出來冒泡的人說,李牧現在已經是一家廣告公司的總監了,年薪很高」
「挺好的」
秦謩雪點點頭,應了一聲。
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凝望那輛漸行漸遠的車輛。
有那麼一瞬。
她那顆被物慾替代的靈魂,像冰凍湖面,剎那間破開一道縫隙,透射出一個躺在搖籃里小小的身影。
那是她的兒子。
是她和李牧的兒子。
離開時,他才一歲,六年過去,現在已經七歲了。
應該上幼兒園了。
想起兒子。
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個狼心狗肺女人的秦謩雪,莫名感覺到心臟傳來一股撕裂般的疼楚,呼吸都變得不暢,像是有人狠狠的掐住她的咽喉不讓她呼吸。
蹲下身體。
秦謩雪扶著行李箱,緩了好久,才逐漸恢復過來。
「然然,媽媽回來了」
站在冰冷寒風中。
一家名叫「客家香」的飯店門口,秦暮雪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