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魔鬼的思想
「小姐，怎麼樣，味道很不錯吧？」
「恩，這是用彎刀野豬肉炸過的吧？」艾莉塔小口咀嚼著手中金黃的糕點，香甜的油脂使得她的唾液正在大量分泌，努力保持自己的矜持形象。
即便以前身為公爵之女，似乎也從未吃到過這樣美味的肉塊。
艾莉塔身上的潰爛在血疫被清除后就開始癒合了，施法者的各項肉體機能都不是普通人能比較的。但是在她的刻意『干擾』下，傷口癒合的速度是那一批次的難民中最慢的，現在身上多處還貼著藥膏。
「嘻嘻，沒錯，這些都給您，您快些吃吧，多吃些有營養的有利於傷勢癒合。等一會兒我就要去醫院上班了。」
阿莉亞把一個小紙袋塞到艾莉塔懷中：「這是駱院長送給我的，您不必擔心，我每天能吃到各種好吃的。我悄悄告訴您，這些糕點只有醫院能吃到，其他地方就連智慧精靈們都吃不到呢！」
「看，看來那些精靈們對你還不錯呢。」
阿莉亞沒有察覺到艾莉塔笑臉中的落寞，站起來轉了一圈笑道：「小姐你看，這是醫院醫生們的衣服，好看吧，我從來沒穿過這樣的對開扣子的長袍。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辦法能把布匹弄得比牛奶還白。
他們還給我發了幾雙鞋子，不過工作時站著太累只能穿平底的，還有一雙鞋的根部有個小拇指長短的鞋跟，穿上去個頭高了一截，還顯得精神。等有機會我穿出來讓您看看。哎呀鐘響了，我得趕快走了，小姐要保重身體啊！」
伴隨著世界樹前新建的鐘樓發出悠長的鳴響，阿莉亞慌慌張張的身影消失在廣場上突然躁動起來的人群之中。
艾莉塔苦笑著著微微搖頭，在心中為逝去的父母祈禱過後，站起身，她的一天也是很忙碌的，今天好像還是個大日子。
按照精靈們的指引，阿莉亞盤腿坐在地上，空曠的世界樹廣場的水泥地上被打掃得沒有一片垃圾。人頭攢動，艾莉塔粗略一掃，至少有七八百人。
全都是洗漱乾淨，換上嶄新衣袍的人，看他們臉上還未退去的菜色，想必全都是狼人們在西境的深山之中抓出來的。
前些天一邊用上等的滋補湯藥給難民們調理身子，一邊帶著他們參觀了各個工坊的生產，秩序井然，這群精靈確實擅長經營建造，他們似乎想要吸收掉這些人為他們幹活作工。
艾莉塔不知道豎起的高台上貼著的方方正正的字體是什麼意思，但下方的帝國文字她卻看得清清楚楚，』訴苦大會『，可是她翻遍腦中所有典籍也沒理解這幾個字的含義。
來自地球的靈魂們有良知素養，但那也是在現代社會中才起效的，他們同情這些封建落後時代的難民，但說要感同身受那純粹是胡說八道，更何況他們現在的屁股可是穩穩坐在統治階級一方。
更先進的思想自然是用來更高效得壓榨勞動力。
委員會一開始是徹徹底底在將倖存在獅眼守望的人類勞工，當工廠中的自動機器人使喚，累死，累病的不在少數。
後來在鋪開的攤子越來越大，各個部門為人手短缺開會吵架甚至動手上演全武行好多次才扭轉了使用勞力的原則。
勞工們有了更科學合理的勞動規劃，但在此之後還是爆發幾次騷亂，這些可憐的家園親人都已失去的人並不是有意製造混亂企圖做些什麼，就是類似古代兵營營嘯一般，在深夜中人突然情緒崩潰製造出的混亂。
這些飽受苦難的人雖然得到了基本的溫飽，但註定要在這裡成為資本權貴的地球人們本給安排的緊湊勞累的生活也不是所有人能接受的。
在此之後精靈們再次改變了策略，什麼訴苦大會，技能比武，不同部門之間的聯誼，遊戲比賽等等一系列下來，不能說全部解決了異界土著勞工的精神痛苦，但之後再也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騷亂。
在以後的生產建設慢慢步入正軌，吃穿住的條件也在不斷改善，度過起步時的艱難時段后精靈們也『愛惜』起了這群他們花了大力氣培養出的勉強合格的勞動力，建設的公共設施也在不斷完善，大食堂，醫院，學校，澡堂，工人俱樂部等等全部出現在瓦爾大陸上。
日子有了盼頭，勞工們幹活也更賣力了，開始真心擁戴起這個古怪的政權來。
這群精靈是魔鬼，他們一定對這群嚎哭的人施加了詭異的詛咒！艾莉塔的心中如此咆哮道！
他們把一群人捆在豎起的杆子上，隨後便有人大聲宣讀這些人所犯下的種種罪行，這些稱呼台下的人為兄弟姐妹的傢伙拿著個錐桶喇叭上躥下跳，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清清楚楚得讓台下每一個人都能聽到。
台下麻木看戲的人很快臉上全都帶上了痛苦之色，檯子上的人還鼓動台下認識被捆起來的人，被他們欺負過的人上去質控被捆起來的人的罪行，憤怒，謾罵，嚎哭很快感染了台下的每一個人。
最後的批判也不限於台上的那幾個挨千刀的心肺肝腸全都爛透了的狗雜碎，台下的人紛紛上台講述自己的悲苦，有人嘶吼著自己失去的親人，有人詛咒逃亡的貴族，有人扯開衣襟露出自己的傷疤......
當那幾個早已屎尿橫流的傢伙被高高弔死在所有人面前時，台下的哭嚎的人再跟著人群中起鬨的人一次齊齊嚎叫出聲，一齊歡高呼著精靈王萬歲，委員會萬歲！
只要跟著委員會，就能過上好日子！
艾莉塔痛苦得閉上了眼睛，一幕幕帶著血淚的哭嚎就沾滿了她的整片意識。
周圍的人一邊聽一邊哭一邊摸眼淚鼻涕。艾莉塔坐在其中彷彿墜入了地獄的最深淵之中。
他們有些是直屬與獅眼公爵的臣民，有些事公爵封臣的財產，或者是雖然不怎麼聽話，但艾莉塔從未想過他們居然將庇護他們免受野獸殘食的獅眼家族視為那樣邪惡的存在，彷彿一切的惡都是獅眼家族作下的！
艾莉塔也同樣震驚曾經獅眼內部行政的腐朽以及這些自我標榜為『道德高尚』的食肉者對這些供養他們的民眾的迫害。
貴族可以任意處置他們的生命，稅吏可以輕鬆逼死沒有背景的商人，各種匪夷所思的迫害理由，各種突破常人想象的懲戒手段一直宛如夢魘一般糾纏著已恢復家族榮光為目標的艾莉塔那時刻緊繃的神經。
艾莉塔永遠也忘不掉那，撕心裂肺的咆哮，帶著血色的眼淚，還有那殘缺身體上的種種傷痕。
艾莉塔知道這些在戰爭爆發后都沒能力逃走的可憐人是最最卑賤低微的人，他們的生死沒人在意。
她真的無法想象這群人已經被逼得活不下去去了，他們對欺負他們的貴族，以及為貴族撐腰的獅眼家族的仇恨遠遠勝過對破壞家園的獸人們。
按他們的訴說，死在貴族刀口下的人要遠遠大於死在獸人利爪的人。
這些精靈就是一群惡魔，將人心中的惡都引出來還不算，非要掰開了揉碎了讓人面對那血淋淋的真相！什麼封建統治階級對勞苦大眾的殘酷剝削，這種殘酷冰冷的字眼他們是如何創造出來的？
千百年來的瓦爾大陸不就是這樣的嗎，擁有魔法天賦的人殺死魔物，開拓出一片可以生存的土地，保護那些沒有能力的凡人免受魔物與魔獸的傷害，代價就是凡人們向強者臣服。
為什麼精靈們會認為權貴階層靠相互聯姻達成了魔法資源的壟斷，靠暴力脅迫了廣大勞苦大眾是一切罪惡的根源？
但思來想去艾莉塔還真不知該如何反駁這句話，貴族們相互聯姻不就是為了不丟失自家的武力以及權勢嗎？失去了這些的貴族很快就會被其他的權貴生吞活剝掉！
只能說世道本就殘酷，艾莉塔覺得精靈們所說的勞動者生而平等更荒唐可笑，一個人生來性別不同，體力不同，魔法天賦差異不同，智慧不同，就算給相同的機會最終的人生都是完全不同的，怎能做到平等。
他們就是靠這迷夢一般的話語哄騙凡人們拚命作工還要叫好！
她明白想要征服一塊土地，最先要做的就是摧毀前人的統治根基，可是這群精靈做的也太狠了吧，他們就不怕教會這群泥腿子造老爺們的反，反過來反噬自身嗎？就不怕這可怕的思想惹來其餘貴族們的征伐嗎？
身為獅眼的女兒，她絕不會放棄恢復先祖榮光的使命。艾莉塔不傻，她知道這座曾經屬於她的家族的要塞中除她之外...甚至是她自己都不願意恢復到之前的模樣。既然已經知道了浮華下的醜惡，艾莉塔也不願意再去刻意掩飾。她也有勇氣直面這一切。
雖然不認可精靈們的統治方式，但艾莉塔永遠忘記不了周圍亢奮人群齊聲歡呼委員會萬歲時的場景，這群精靈的手段與思想，她想要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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