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終是奢望

庇航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抬起頭來，帶著一絲期盼。

「你要伺候我？」暔葭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詢問了一遍。

庇航沒有言語，只是輕微點了點頭，隨即伸出手，緩慢抬起暔葭的右足，輕輕脫掉了暔葭的繡鞋，在準備脫掉暔葭的白色長襪時，暔葭瞬間掙脫了他的手，站起身來，後退了一步，盯著此刻已經愣住的庇航。

那隻僵在空中的手，這才緩慢無力放下。

「我不需要你伺候。」暔葭側過臉去，拒絕道。

「就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么？」庇航抬起頭，凝視著不願看向自己的暔葭，又道：「公主，我連你的心都不奢求了，公主難道」

「庇航。」暔葭沒等他說完，便搶先一步，停頓一下，繼續道：「雲雨之事，我不愛你，我無法同你完成，實在抱歉」。

庇航面上毫不意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小夭不必說抱歉，要說抱歉的人是我。」庇航反而鬆了一口氣，似乎對死亡並不感到害怕，好像在對澹宮秦動手的那一天開始，就隱隱的察覺到了會有這一天，可是，庇航並不後悔，甚至從來一次，還是會這樣做。

那可是庇航唯一可以再見到暔葭的機會。

暔葭雙目暗淡下來，視線慢慢回到庇航的身上，啟口：「庇航，終是我害了你」。

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向著他搖了搖頭，溫和道：「小夭不必這樣說，你從未害過我，是我自己害了我自己，我從未後悔」。

「我不值得。」她道。

他又搖了搖頭，解釋：「只有愛與不愛」。

「可你，說到底也才相識我不久。」她又道。

「小夭，相識一個人不論長短，不論有多了解，你身上有一種傲骨，即便你沒有肆意表現出來，我也看到了，你有勇有謀，本該同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一樣，趨炎附勢，可你，寧願和任胤照一起過著普通的生活，也不願高高在上，小夭，你實在是太好了，好得我忍不住被你吸引，為你牽腸掛肚。」庇航解釋。

暔葭又嘆了一口氣，上前一步，穿好繡鞋，看著依然跪在地上的庇航。

「小夭，不要說拒絕我的話，我不會強求你做什麼了。」他又解釋了一句。

「嗯。」暔葭簡單嗯了一聲。

說老實話，暔葭此刻有些不知道該拿庇航怎麼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死去了這麼多人的緣故，暔葭的心有些開始累了，甚至有些軟了，她無法做到像當初給嫿兒毒藥那般堅定，也無法像勸解束漣痛快一些那般，因為，面前這事兒自己始終都脫不了干係。

「小夭不必心軟。」庇航又笑了笑，看出了暔葭此刻的遲疑。

「我不會。」暔葭脫口，不管怎麼樣，都是庇航殺了人，事實就是事實。

「那就好。」庇航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有一絲欣喜的，畢竟，暔葭她竟然為了他自己心軟了。

「小夭，雖然我知道不該插手，但是我還是想要告訴你。」庇航想起了任胤照的事情，見到暔葭視線挪來，便繼續開口：「任胤照是霍邢的弟弟，他們兩個始終都是親兄弟，血濃於水，他們分割不了，小夭性子烈，遇事不妥協，一定會跟他們鬧矛盾，到時候，也只會傷了你跟任胤照的感情，小夭，你得有個心理準備，任胤照以前沒有顧慮，就算任胤照再怎麼愛你，如今，也是有了更多顧慮的人，我不知道他肯為你付出多少，但有一點，小夭，若是受苦了，就放手，不要苦了自己」。

「好，我答應你。」暔葭開口答應。

如此，庇航便放心的點了點頭，目光注意到案几上削水果的匕首，硬是想也沒有想，直接起身抓起，毫無徵兆的直接刺入心臟。

暔葭一震，沒想到他會自己求死，根本就來不及阻止，等到伸手的時候，卻只能將他給攬入懷中，一下跌坐在地上。

「你······」暔葭起身，抱住他，看著他握住是我匕首，視線回到他蒼白的面上。

他卻是向她笑了笑，扇動著睫毛，開口：「小夭不必難過，是我殺了澹宮秦，是我為了一己私慾讓小夭傷心了，這是我應得的結果，不過······不過能夠躺在小夭的懷裡，也是也是我庇航最滿足的事情了」。

他見暔葭要說話，便搶先一步開口：「小夭，不要說話，讓我說，我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說，其實，其實我想過把我自己的感覺告訴你的，可是，我見到你那樣為了任胤照，便知道你的心中怕是容不下第二個人了，如此，自然連侍奉你的資格都沒有，小夭，沒遇見你，我一點都不害怕皇宮的冰冷，可遇見了你，我突然害怕了，你知道么，你很有對抗的力量，任何天大的事情在你眼裡好像都可以用笑容來詮釋，換做我，我真的做不到，小夭，小夭，我好捨不得你呀，你可以抱緊我么？」。

原本在她懷裡的庇航突然縮卷著身子，暔葭立馬抱得越發緊了一些。

「小夭，有你的溫暖，真好呀。」他滿足的笑了笑。

暔葭將腦袋貼在他的額前，輕聲開口：「你看到了么，你騎著馬，四處遊歷，你笑得很開心，你看，你也有自由，你看，你的笑容是真的，很暢快，你看到了么？」。

庇航嘴角上揚，湧出了一口鮮血，然而，還是繼續在笑。

「我看到了，還有你，小夭，你也在我的身側，小夭，你看，我們一起騎著馬，一起賞花一起賞月一起做了很多的很多的事情，小夭，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庇航雙眼迷離，好像這的看到了他們二人騎馬賓士。

「好。」暔葭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只是覺得，這是庇航最後的願望了，一個點頭，一個好字又有何妨呢。

他不過在愛情的幻影里看到了自由的影子，自由，對於他來說，那是一個虛幻的詞，就像許多人固步自封在權欲的牢籠里，唯有尋找一切苦難的救命藥草，才能填滿這虛幻短暫的一生，才能毫不費力的繼續欺騙下去。

庇航又露出了笑容，蒼白的面上，有了喜悅的光彩，可眼眶卻劃過一滴淚水。

到底也是假象，他終究是哭了，一滴淚水足以打破所有的心滿意足，終究，他還是不滿足的，不過，大概唯一後悔的便是，沒能夠早早抓住身側的人。

一個令他心動的人。

他閉上了雙眼，落幕了他的這一生，暔葭見此，將他完整的擱置在地，站起身來，面頰上沾有他不久前嘴裡湧出的鮮血，凝視著地上已經完全不能夠說話的人，暔葭稍微恍惚了一陣。

渠青的離去，暔葭憤怒，藍雪的離去，暔葭感嘆，嫿兒的離去，暔葭惋惜，瑄夷的離去，暔葭傷感，澹宮秦的離去，暔葭推脫不了責任，眼前的庇航，暔葭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只是知道，到底也算是『惡有惡報吧』。

那麼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低調』『悠閑』那又是些什麼呢，看著無數遺憾從身邊消失殆盡，她不知道，這樣看盡人世的悲歡，是能讓自己更加充實，還是能讓自己更加變得堅不可摧？

那些已經握在手裡的東西，我自然懂得珍惜，可在我變得堅不可摧的同時，我又做過什麼努力呢，我是否讓曾經那些死去的人不留一絲遺憾，我是否拼盡全力拯救他們，還是，我始終把我當做是一名看客，胡亂的自以為是？

終是懊惱，終是事實不全，不美，獨留另一片自我拯救的蒼涼救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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