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當有一個夢熄滅,就會有一片葉子枯萎,掉落,當有一個夢燃起,就會有一片葉子破開桎梏,在燦爛的陽光下,重新生長。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的生意盎然,生生不息,蒼翠的綠色之外,跳躍著某種清泉流動般的音符,彷彿是久石讓的《菊次郎的夏天》。

站立在樹蔭下遲疑了很久,張家文還是把手掌深深地按進樹體里,用這種方式,他走入這片蒼鬱的森林,也走入了一個又一個普羅眾生的夢境。

他順著樹木的紋理來到了第一個夢,這個夢顯然跟動漫有關。

一走進來就聽到有一個髮型跟刺蝟差不多的傢伙站在沙漠的石崖上大喊卡卡羅特,而與他相對的是一個黃色頭髮的傢伙,他站在流水峽谷的頂端,以同樣分貝的音量大吼naruto!

黃沙漫天,聲勢浩大。

可即便是到了劍拔弩張,草木皆兵的地步,這兩個間隔不到一百米距離的傢伙仍然沒想到要動手,而是繼續一個勁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喊。

張家文沒心情等他們吼出個第一第二,徑直地穿過了這個二次元濃度極高的夢,然後,他來到了一間咖啡廳。

隔著闊大的落地玻璃看去,裡面站滿了清一色穿著女僕服飾的姑娘。

當他推開掛著正在營業中紙牌的木門,姑娘們擠眉弄眼,彎下腰,紛紛親切地歡迎他的到來。

張家文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禮貌地謝過了她們的好意,然後,他繼續往夢境的邊緣走,在女僕們的招呼中,他路過了這個二次元濃度更高的女僕咖啡廳夢境。

下一個夢是可算稍稍回歸到正常的區域,是一個關於商戰的夢。

一群穿著西裝的人們聚集在一棟摩天大樓頂層的一間會議室里,圍繞著一張長達十幾米的桌子端坐。

在主座後面放有一塊大屏幕,屏幕上顯示出的是一份又一份的具有參考價值的統計圖表,屏幕上方,則是一個大大的牌匾,裡面筆走龍蛇般地寫著『資本運作』四個大字。

人們正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本季度的韭菜應該如何收割。

夢境是果然詭異的。

討論農務的相關事宜,居然還要搬到高檔寫字樓的會議室,而且與會人員似乎也不需要熟悉農具。

只要把良心丟掉,把領帶系好,再把昨晚被漂亮姑娘們解開的腰帶束好,然後,收割韭菜的活兒似乎就會水到渠成地完成了。

張家文還是無意停留於此,因為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到屁股一的夢境那裡去。

雖然去了也不知道幹嘛,但他跟著這些儀錶堂堂卻滿嘴跑火車的傢伙們不同,答應過人家的事兒,他至少還是要辦到的。

於是,抱著這個與初心有關的心態,他路過了韭菜收割大會,來到了下一個夢。

一個與酒局有關的夢。

那些肥頭大耳的男人們舉起一隻只酒杯,在富麗堂皇的酒樓包廂里推杯換盞,他們一邊大口大口地抽著特製的香煙,一邊用酒後的一言一句構造出一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關係網。

抬頭望去,不難發現有人在那張網上攀爬,他們四肢乖張,雙手雙腳都在緊緊地攀附著那些虛無縹緲、言過其實的絲線,動作看上去都很滑稽。

似乎為了討好那些在酒局上替他們織網的傢伙,有些時候,他們甚至還要假裝成一條忠誠的狗,時不時地往下望去,不止要露出討好的表情,還要汪汪汪地叫。

以向那些喝得臉紅耳赤的傢伙們表示自己的耿耿忠心。

但,即使表面功夫做足了,也不見得是萬無一失。

有些時候,還是會有一些運氣不太好的傢伙,他們或是一連爬到了幾條虛假的絲線上,或是拼勁全力地躍向高處,最後都是因為沒能找到一個受力的點,然後,他們就不得不摔了下去,砰地了一聲掉到飯桌上的盤子里,變成了供那些抽著煙喝著酒的傢伙們果腹的飯食。

當銀色的叉子刺中盤內的那些傢伙們時,這個煙霧繚繞的房間內就會發出殘忍的尖叫,那些肥頭大耳的人似乎很是欣賞這種慘烈的哀嚎,但他們不能一連進食好幾個倒霉的傢伙,因為這有違規矩。

他們遵從的是一種沒有文字的規矩,而在這一則規矩的支配下,他們才繼續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些自己摔倒盤子上的血食。

當一聲慘叫消停下去以後,他們就會彼此交換了一輪目光,決定下一位舉起刀叉的人是誰,然後再看著那個人,磨刀霍霍地接近下一個倒霉的傢伙。

再下一個夢,是一個封閉的世界。

一個女孩抱著膝蓋,孤獨地守在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

老舊的紅綠燈彷彿腐朽的老樹一般,孤零零地佇立在街頭,卻沒有因為年老失修的原因而滅絕燈光。

指揮交通的燈光彷彿忘記了時間,於是便麻木地變幻了無窮無數次。

可大馬路上仍然看不見一台行駛的車輛,人行道上,也不見有一個行人。

天空是灰色的,厚厚的雲層有如裹屍布一樣覆蓋在城市上空。

這個封閉的世界既是灰暗的,也是空曠的,每一方空間,每一寸陰影,都填塞著幾近讓人窒息的...壓抑。

從直覺上判斷,這應該是一個抑鬱症患者的夢。

比起普通人的夢,這種灰暗的夢境顯得更為的封閉,更為的棘手。

因為這些總是淪陷在抑鬱當中,不能自拔的傢伙並不像平常的那一些個性張揚的傢伙那般容易琢磨。

所以,相對的,張家文也就不能像在那些普通的夢境里穿行一般,只需要站在夢境的中心稍稍看上一眼,就能立刻找到這個夢境的出口究竟在哪裡。

張家文站在女孩的身後,苦惱地皺著眉頭,可從四面八方反饋回來的信息都是封閉的,隱晦的,讓他無從知曉究竟怎麼才能離開這個封閉的夢。

當然,他對治癒抑鬱症什麼的,根本沒有什麼興趣,但眼下,能夠指引他離開這個夢境的,也似乎就只有蹲在十字路口的這個女孩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靠著女孩蹲下,耐心地問她,怎麼才能離開這個地方,他還有事兒,他的朋友在別的地方等著他過去。

可是,女孩沒有回他的話。

她就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也沒有看見他一樣,還是一聲不吭地蹲在地上,沉默得猶如一座僵硬的石雕。

這讓張家文感到很頭疼,又無計可施。

以至於讓他覺得,繼續跟這傢伙耗下去也純屬是在浪費時間。

在經歷過反反覆復地問過十來次以後,他徹底地放棄了詢問的想法,旋即離開了這個地處於夢境中心的十字路口。

再然後,他就如幽魂一般潛入這座四處漏風的城市,企圖憑藉自己的運氣找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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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與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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