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十四萬

孔卿的芊芊玉手拿起筆洗的同時，目光也專註的盯著它。

她的鑒別手法很常規，通過胎釉入手，觀察釉面的薄厚、光潤程度。

好一會兒后，她才說道：「這是一件南宋官窯筆洗，紫口鐵足，釉質精細，有玉質感，有些玻璃質感，開片很均勻。是一件上品。」

宋憲越聽，臉上的笑意就越濃。

「你笑什麼？」孔卿鬼使神差的問了這麼一句，問完也覺得自己有些突兀，別人笑就笑唄。

不過，他笑起來還挺好看。

宋憲笑意不減，回道：「其實我剛剛去過前面那家雲軒齋，裡面的老闆說這是件晚清高仿，你可要看仔細，別打了眼。」

孔卿瓊鼻微微往上一翹，美目看了宋憲一眼，說道：「雲軒齋？那老闆德行可不怎麼樣，除了會坑人什麼也不會，就他那店裡，一水的水貨，他又看你年紀輕，不蒙你才怪。」

「這一行不都是這樣嗎？」宋憲說道。

「哎，你這話不對，我們博物玲瓏就很公道。」孔卿辯駁道。

這倒是實話，在古玩行業，這種公道反而顯得有些特立獨行，如果是別人，很可能會引起公憤，可這是孔傅蘭的博物玲瓏，就算遭人記恨也沒辦法。

「你是從小就接觸這些東西嗎？」宋憲像是閑聊般的問道。

「是從出生開始。」孔卿驕傲的說道：「我在古玩圈裡也算老人了，眼睛毒著呢。」

「你眼睛毒不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挺好看的。」

「你……」

冷不丁被一個陌生又好看的男人這麼一誇，即便是見過大世面的孔卿也有些面色緋紅。

老娘這是第一次被調戲啊！

「登徒子！」

「我誇讚你眼睛好看，你應該對我說謝謝才對，怎麼罵我登徒子了？你也可以誇我好看啊。」

「凈是歪理，你才不好看呢。你在這等一會兒，這件筆洗太貴重，我只能斷代，但是價格還得我爸爸來定，你等我一會。」

孔卿拿著筆洗朝店面后的院子走去，宋憲又自顧自的在店裡轉悠了起來。

他本就喜愛古董，奈何前世他根本就玩不起，最多也就看看，上手的根本就沒有幾件，所以就算家裡閣樓上還有很多雜貨，那也一點不影響宋憲現在對店內這些物件的喜愛。

不一會兒，一個面相將近50的中年人走了出來，黑髮茂密，戴著黑框眼鏡，眉眼的氣質和孔卿如是一轍，手上還拿著一本天工開物。

這個人也有點眼熟啊，他叫什麼來著？

想起來了，孔魏，古玩圈裡的大人物，孔傅蘭的後人，國家文物傳世工程組委會的會長。

沒想到第一次來賣東西，還能接連碰上業內極富盛名的孔家父女。在前世，這是自己見都見不到的人物啊。

在孔魏的身旁，還有一個人，居然是剛才在雲軒齋碰到的那個老闆棋友，現在想起來，他當時指的方向，就是博物玲瓏。

「小夥子，我們又見面了。」那人呵呵的笑了一聲，自我介紹道：「我叫劉湛雙，你這件筆洗可是好東西啊，二十萬賣給雲軒齋的老闆，可是虧大發了。」

宋憲不解的問：「你和雲軒齋的老闆有過節？」

「那倒沒有，和他關係不好不壞，今天有事去他店裡一趟，陪著下兩局棋就碰到你了。只不過……他那人往國外賣了不少東西，行為不齒，你這件筆洗到他手上，想必不用半年就會以高價賣給外國人。文物流落海外，自然是我不希望看到的事兒。」劉湛雙說道。

「原來是這樣。」

孔魏指了指劉湛雙，笑著說道：「怪不得你剛剛來的時候，就說給我弄了件好東西，原來就是這筆洗，還賣關子。」

劉湛雙笑了笑沒搭話。

「小夥子，你好啊。」孔魏笑容溫和的走到宋憲身前，伸出右手。

懷著有些激蕩的心情，宋憲和孔魏握了個手，連著晃了幾下才鬆開。

宋憲激動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找到了業內口碑極好的人物，他相信孔魏如果要買這件筆洗，也絕對會給一個公道的價格，公道到宋憲根本就不用還價。

孔魏拿起展柜上的筆洗，看了小一會兒，便說道：「小夥子，方便說一下這個物件的來歷嗎？」

古玩講究傳承有序，要是一件來路不明的東西，價格可是會低不少的。

宋憲想了想，說道：「這兩個月暑假，我想掙點錢，就騎了一輛三輪車收了些破爛，其實這是我到別人家收破爛收來的，原本以為是一件破碟子，後來才知道這玩意叫什麼古董，能在港區賣很多錢，後來又聽說夏門也有人玩這個，所以就打算來這裡看看。」

「別人家收破爛？能收到這樣的東西？你騙人吧？」孔卿狐疑的看著宋憲，水汪汪的，宋憲都忍不住看兩眼。

小丫頭還是那麼有魅力。

孔魏也有些不敢置信，說道：「是啊小兄弟，這樣的東西，你能當破爛收來？」

聽到他們的問話，宋憲心裡更是肯定這個世界的撿漏熱潮還沒開始，這樣的話說出來，這對父女居然不相信。想來，他們天天和古玩打交道，都把這些東西當寶，根本就沒想過鄉下人家裡藏了多少老物件。

而且之前破四舊，在他們的印象中，普通百姓家就沒有這些玩意。

這相當於燈下黑啊。

宋憲斟酌兩秒，說道：「是真的，鄉下人家裡有很多老物件，去他們家收購，他們大多都不知道這些值錢，當然也有的東西是別人祖上傳下來的，但經過破四舊之後，那些東西在他們眼裡也不值多少價格了，所以買來也不用多少錢。」

孔家父女對視一眼，呼吸都變得灼熱了起來，如果事情真的像宋憲說的那樣，對於古董行業能夠造成的衝擊是無法想象的。

宋憲見他們眼神開始飄忽，連忙說道：「孔老闆，這些事兒咱們等會再說，這筆洗，您要不要？」

「要！」孔魏很肯定的說道，這在他見到筆洗第一眼就決定買了。他不僅是這家店的老闆，也是一個玩家，見到這樣的物件自然心生喜愛。

「你說個價吧，合適就成交。」孔魏說道。

宋憲有些緊張，這可是自己的第一桶金啊……在一番沉吟思考後，宋憲說道：「55萬。」

「……」

沉默。

孔魏在思考，劉湛雙覺得宋憲有趣，孔卿看著宋憲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最後，孔魏說道：「這件筆洗保存完好，又是最好的天青色，不得不說，你這個價格掐的太死了。這是個好物件，若真要賣55萬得到大型拍賣會的最終價格，可我這不是拍賣行，這個店也是要盈利的……這樣，50萬你願意就成交。」

劉湛雙說道：「小同志，這個價格很公道了，到別的地方可要不了這麼高，總得讓孔老闆有點升值空間吧？」

這個價格，宋憲滿意極了，但還是佯裝沉吟，思考一番后才點的頭。

接著，孔魏拿起筆洗開始沉吟，顯然是在估價了，最緊張的時刻到了，宋憲緊張的呼吸都屏住了。

雖然這件筆洗在前世就被估過55萬，但宋憲這一次來，原本是想45萬左右出售的。報價55萬隻不過是覺得對方會壓的挺狠，畢竟古玩這種東西價格是飄忽不定的，在沒有碰到機緣之前，還真不好出手。

「那咱們立一個轉讓協議，我開一張支票給你，你看行嗎？」

宋憲眯眼笑了起來，「行，我沒意見。不過，我這還有兩樣物件，您要不要也看看。」

「還有？」孔卿也來了興趣，伸了伸天鵝般修長的脖頸往他的布包里望，實在難以想象，剛剛掏出亂七八糟的袋子里，居然有這麼多好東西。

不經意間離的宋憲有些近了，使得宋憲還能聞見她身上飄出的淡雅香味。

如今又是夏季，孔卿穿的又少，宋憲僅僅只是眼角餘光一瞟，就看見了一抹白色。

發育的真好啊。

內心感嘆的同時，宋憲連忙又把目光轉了回去，非禮勿視啊，他能發誓，剛才絕對是不小心看見的。

很快，宋憲就從布包里就掏出了兩本線裝本的古書，還有一件老銅鎖。

是的，這兩樣和筆洗都是從苟史家沒花一分錢給拿回來的。

孔卿拿起老銅鎖，孔魏拿起古書，兩人同時看了起來。

宋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著孔卿剛剛沏好的茶，悠哉悠哉的等著。

一小會後，孔卿拿著老銅鎖說道：「這是銅鏨花龍紋鎖，應該是明朝晚期的東西，材質厚重，江岸海水和兩側的雲紋、趕住紋，紋路清晰，圖案精美，工藝獨特，技藝精湛，應該是大戶人家用過的東西。嗯……一萬元，你覺得怎麼樣？」

即便之前的筆洗已經50成交了，現在聽到這把鎖能一萬賣出去，宋憲還是很欣喜的。

這可是92年啊！

孔魏此時也將那兩本古書給放下了，咂嘴說道：「這兩本古書應該是德才子的手稿，只可惜保存的並不好，蟲蛀、潮濕、灰塵的破壞都很嚴重，實在太可惜了。」

宋憲放下茶杯，問道：「這德才子是？」

「說起這個德才子，他本名叫周霖，清朝人，才氣斐然，德行高尚，所以才會被稱為德才子。德才子除了是詩書大家外，書法也很精湛，但傳世作品也不是很多，上次只在首都一個老爺子家裡見過。」孔卿說道，同時也接過了那兩本古書，小心翼翼的翻看。

孔魏補充說道：「這位德才子說起來，和我家還有些淵源，他也是閩省人，家住平南那邊。我的愛人，也就是小卿的母親就是平南人，聽我愛人說，這位德才子還是他的祖上。」

宋憲愣了一下，他就是平南人，可平南以前名氣大的人他都知道啊，沒道理這位德才子沒聽說過。

想起來了，這裡是平行世界啊。沒有聽過的名人那可太正常了。

「沒想到這兩本古書還和你們家有這樣的淵源，我還真來對地方了，這兩本古書，孔叔打算收吧？」宋憲笑著問。

「呵呵，當然收，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吃虧，這兩本一共三萬，你覺得怎麼樣？」孔魏問道。

宋憲表情微微錯愕，三萬？他原本以為能賣三千就很高了，甚至因為那件筆洗，孔魏就算白要自己也沒意見，算是交個朋友……沒想居然值這麼多。

「那就按孔叔說的辦吧，價格很公道。」宋憲說道。

很快，孔溪就寫好了一張轉讓協議，孔魏和宋憲簽了字，摁了手印后，宋憲又收到了一張票面五十四萬元的支票。

在遞出支票的同時，孔魏說道：「小宋啊，這支票不能折，你就夾在這本《天工開物》裡帶走吧。」

宋憲接過夾著支票的書，臉笑得跟朵花似的。

就在這時，宋憲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嚕』一聲……

大家同時安靜，然後又都默契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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