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想打你就打你,要什麼理由
震驚,憤怒,逼得宋顏初的淚水在眼眶打轉,她真的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是這種人。
「難道這些年你一點兒都不愧疚嗎?沒有為自己罪行懺悔過嗎?」
宋顏初往前兩步,惡狠狠的盯著自己的父親。
一直以來她是多麼崇拜自己的父親,以前她跟葉謹年說做精神科醫生不是她刻意的選擇,完全是順從心意。其實不是,她是受了自己父親的影響,純粹把他當偶像,才會想要成為他。
是宋向平讓她看到了患者的苦難,知道懸壺濟世的重要性。小小年紀她便想著奮發圖強,有朝一日要渡那些人過苦海。只是,這樣的豪言壯語太巍峨了,當著葉謹年的面她說不出口,她怎麼看都不像心懷大志的人。
然而,有些東西在瞬間崩塌了。它們平地起高樓,轉眼又化作一空。
宋向平也感覺到了那種幻滅,一陣心煩意亂。
「夠了,我讓你別再說了。」
他按在辦公桌上的兩手打顫,彷彿她再敢多說一句,他就直接要了葉謹年的命。
宋顏初一字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你自己想去吧。」
她頭也不回的甩門出去。
門板震得她眼淚激蕩。
宋顏初努力的揚起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辦公室內宋向平渾身無力的癱坐在辦公椅上。沒有什麼能比女兒眼中的鄙夷和絕望更能刺痛他。鋒利的程度讓他一眼都不敢多看。他最怕的就是自己善良的偽裝被刺破,露出偽君子的真面目。而自己的女兒自己又是最了解的,她是正義的天使,有一雙隱形的潔白翅膀。是他從小到大不斷告誡她一定要做個正直的人。人只有行得端坐得正才不會違背天理,順應天意的一直走下去。
女兒深諳此道,反倒是他一直在做違背天理的事情。
這一刻宋向平真覺得這是老天在故意懲罰他,用這種極端諷刺的方式來懲治他的惡行。把他的至親,變成一把最鋒利的匕首,重重的刺向他。
宋顏初穩定心神,直接去了醫院的監控室,準備把天台的視頻調出來發到網上,將全貌呈現給大家看。看劉坎是如何把她綁在天台,實施犯罪的。
但是,監控室的人根本不給她看,就算她是院長的女兒也沒用。他們都是按規章辦事,監控視頻本來就不是誰想看就能看的。
宋顏初氣急敗壞,和他們大吵了起來。
許宗仁聞風趕了過來。
「行了,別鬧了,醫院本來就有規定。而且,你看了也沒用。」
宋顏初愣了下:「為什麼?」
老主任給她使了一個眼色,叫她回辦公室說。
「我早晨就去過監控室了,醫院的監控設備出了問題,近幾天的視頻都遺失了。不知道跟視頻的流失是不是有關係。如果不是完整的視頻丟了,院長怎麼可能不叫人發到網上挽回醫院的聲譽了?」
宋顏初明顯的哼了一聲:「指望他么?你看他現在像在乎醫院聲譽的樣子嗎?」
許宗仁沉吟須臾,若有所思:「近來有沒有覺得你爸有什麼不正常?」
昨天他跟宋向平一起喝茶,發現他的情緒非常緊繃,感慨世道不太平,要處處小心。
宋向平還刻意向他展示了因為憂心他日漸稀疏的頭髮。許宗仁覺得這不符合宋向平一向豁達的處事風格。
宋顏初完全不想談論自己的父親,一個整日擔心被人報復的人,如何能活得自在?
這就是所謂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還有就是葉謹年父親的死,到了現在雖然沒證據指控,但是,不代表犯錯的人不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她負氣的說:「他的事情我管不到,也不知道。」她接著擔心的問:「拿不到完整的監控視頻怎麼辦?」
輿論對葉謹年不分青紅皂白的指控,已經上升到對人格的攻擊。
許宗仁沉吟:「這件事倒不要緊,警方當時已經看過了。公方出來聲明一下,很容易就能真相大白。但即便如此,也幫不了葉謹年多大的忙。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所有人都認定是他下錯葯,才導致患者死亡。加上突然曝出的創傷性應激障礙,讓他很難自證清白。」
老主任的擔憂都寫在臉上,得知葉謹年患有創傷性應激障礙他也很意外。
不等許宗仁反應,宋顏初聽到走廊上的說話聲已經旋風似的出了門。
「鍾文茜,你站住!」
宋顏初的聲音很有辨識度,鍾文茜一聽就知道是她,脊背頓時挺直。意識到的時候惱怒不已。
鍾文茜幾乎每天都在告誡自己,輕視宋顏初,院長的女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這麼冷不防的時候壓迫感卻一下冒了出來,完全是出於本能的自然而然。
她灰心的垮下肩,冷淡的轉過身:「有事嗎?」
宋顏初逼問她:「葉醫生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鍾文茜輕輕的一翻眼皮:「葉醫生的事我也很難過,但是,我只是說了我該說的。實事求是,並沒有刻意針對葉醫生。」
「實事求是?你敢說你不是為了自保,刻意說的假話?葉醫生的創傷性應激障礙不是一兩天了,現在也不是他病症最嚴重的時候,這點你姐姐最清楚。他從業這些年從來沒有出過錯……」
鍾文茜煩躁的打斷她的話:「以前不會,不代表永遠不會。」她盯緊宋顏初,忽然陰陽怪氣的說:「只有你會這麼無條件的相信葉醫生。果然,戀愛中的人都是盲的。」
宋顏初愣了下。想想也是,鍾佳寧知道的事,鍾文茜沒道理不知道。
但鍾文茜接下來的話讓她感覺很無恥。「你和葉醫生的關係我也是某天去診室,無意間撞到的。但是,就算你們關係特殊,也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要為了袒護葉醫生就血口噴人。」
果然,圍觀的同事都有些震驚。他們沒想到葉謹年和宋顏初竟真的在一起了。
原本沒有什麼,可是經她這麼一說味道就變了。
宋顏初猛地揪住鍾文茜的衣領,神色凜冽:「記住你說的話,要是讓我發現你在撒謊,看我怎麼收拾你。」
話落,她一把甩開鍾文茜,衝破人群大步流星的朝電梯走去。
許宗仁怕她鬧出什麼事,連忙叫人跟上去。
他叫大家散了,不要聚在走廊里。老主任板著臉:「一個個像什麼樣子。」
鍾文茜才一轉身,便被許宗仁叫住:「小鍾,你跟我來一下。」
鍾文茜怔怔地看了老主任一眼,她說過那些話后,好像所有人對她的態度都變了。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是,看她的眼神卻那麼懷疑,那麼可憎。哪怕證據確鑿,他們也寧肯相信葉謹年,反過頭來懷疑她是謊話精。
出了住院部,宋顏初直奔向醫院大門口。
那裡聚集了很多記者,乃至圍觀的群眾。
患者家屬哭累了,爛泥一樣堆在那裡,一邊燒紙一邊口齒不清的發出蚊子的嗡嗡聲。
穿著白大褂的宋顏初猛地站到火盆前,一簇新燃起的火苗險些燎到她的衣服下擺,黃紙燃盡后,化成黑蝶飛向天際。
姜梅英的丈夫緩慢的抬起頭。
「你幹什麼?」
宋顏初問他:「聽說葉謹年下藥的時候,你也在場?」
「是。」男人不知道醫生為什麼又來問,他不安的問:「你為這個幹嘛?」
宋顏初說:「聽警方說你很關心自己妻子的病情,所以聽得很仔細,清楚記得當時葉謹年下的什麼葯,劑量是多少?」
「我當然記得。」
宋顏初點點頭:「記得就好,我再跟你確定一下,是丙戌酸美2.5g/d嗎?
患者丈夫點頭。「是。」
「確定是丙戌酸美2.5g/d,沒錯吧?你再仔細想想。」
跟來的兩個醫護人員心領神會的對視一眼。
男子不明所已,略微煩躁的說:「沒錯。你問這個到底做什麼?警方都已經問過啦。」
宋顏初直起身子:「當然是證明你在說謊。你說你聽得很仔細,記得很清楚,但是,當時葉謹年根本沒有開據丙戌酸美,他用的藥劑是碳酸鋰。而你老婆去世的原因正在排除鋰含量超標,這個你怎麼可能記錯呢?」
男人沒想到這樣,慌張的站起身,「我太悲傷了,腦子一懵想錯了。對,是碳酸鋰沒錯。」
「太悲傷了?住院部可不止一個人能證明你有負面情緒,聽你說過你老婆的病讓你壓力很大,如果她不在了,你能喘口氣。聽說葉謹年下藥的那天早晨,你老婆情緒極度不穩定,你肯定也是氣急敗壞。怎麼可能聽清他下的什麼葯,劑量又是多少?你只是在配合鍾文茜說謊,想因此獲得經濟賠償。」
記者舉著相機紛紛上前拍照。
男子紫漲著臉,面目可憎的盯緊宋顏初。面對記者的圍攻,他忽然惱怒的朝宋顏初撲過去。
「你們醫院就是想推卸責任,我跟你們拼了……」
跟來的兩個醫生架住男子,防止他對宋顏初進行攻擊。
醫院門口更亂了。
醫院警衛很快過來維持秩序。
鍾文茜從主任辦公室里出來,兩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失神的走到護士站。
宋顏初像一隻敏捷的小豹子一樣從後面撲了上來。女人打架本來是非常難堪的,扯頭髮,尖叫,可是,宋顏初這一架打得很高級,全程靜默,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體上。她本來和鍾文茜差不多高,體型還比她瘦,卻有著驚人的爆發力,把鍾文茜壓制在身下,讓她一時反抗不得。
鍾文茜被打疼了,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許宗仁心臟「撲騰」一聲,跳動紊亂了。他呼了聲「祖宗」急急的從辦公室里出來。看清走廊的一幕,他險些背過氣去,覺得自己一把老骨頭再被這麼折騰,非提前退休不可。
老主任扯著嗓子暴呵:「看什麼呢?還不把她們拉開,都反了天了,是不是?不想乾的都給我滾蛋。」
一時被嚇呆的醫護人員這才想起手忙腳亂的將兩人拉開。
宋顏初被從鍾文茜身上扯下來時,還不忘伸腳踹她,在她的白大褂上印上屈辱的印跡。
鍾文茜連哭帶叫:「宋顏初,你憑什麼打人?」
宋顏初一臉桀驁:「想打你就打你,用得著理由嗎。」
許宗仁聽到了,又是一嗓:「你了不起!還不給我滾過來!」他接著對鍾文茜:「還有你,別哭了,都給我過來。」
鍾文茜委屈至極,哭得更大聲了。她覺得即便同時被叫到辦公室訓話,許宗仁私心裡也是偏袒宋顏初的,疾聲厲色的罵她不過是做樣子。宋顏初就是上天的寵兒。但是,她不一樣。
她做什麼都要拼盡全力,付出那麼多的努力,卻不見得有宋顏初一半的回報。她做事明明比她認真,也更聽導師的話,對同事也都謙和有禮。但是,漸漸的,大家還是喜歡宋顏初更多一些。就像剛剛,如果被騎在身下的是宋顏初,那些看熱鬧的人早就拉架了。因為是她,大家就像傻在那裡。
就連自己的姐姐也不理解她,早晨才狠狠的訓斥過她,表現出寒心與失望,怪她私自泄露了她的客戶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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