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幫凶-回頭(下)
案六幫凶
一百零一回頭(下)
「你這周扒皮的毛病跟誰學的?熬鷹呢在這?」
高立剛去省局名為彙報實則遭批之前,胳肢窩底下夾著他那個上崗年頭都快堪比顧形工齡的公文皮包,往刑偵那間已經被顧形強行霸佔的小會議室溜達了幾步。
「再過倆月能新來幾個大頭兵,就你這麼個使喚法兒上哪兒能留得住人……到時候分配雙選沒人搭理你。」
老高下樓忘吃降壓藥,撈起顧形的茶葉缸潑進垃圾桶,兌了口溫水梗著脖子咽下粘糊在嗓子眼兒里的膠囊,先瞪了正準備嘴欠兩句的顧形一眼,擎等著他這白長年紀的徒弟把嘴邊上那句「癩蛤蟆沒毛隨根兒」咽回到肚子里去,轉頭了眼望了會兒走廊窗外淅淅瀝瀝了半日整宿總算清透的天,擺手示意著熬夜熬得奇形怪狀的肖樂天和江陌,繼續坐下啃昨晚上夜宵剩下的大醬骨去。
「宋亦珂這小兔崽子,還求情放過這個放過那個的——」
老高接過顧形遞到他手邊的卷宗大致翻了幾頁,掛著老花鏡也沒怎麼看清,「翻天覆地殺人竊毒,多少兄弟因為他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就因為他突然酗酒鬧事被關進監獄裡頭,本來就沒著沒落的案子前前後後拖了五年,我跟老李這張老臉這身衣裳都快被他扒到半路,他倒是真把自己當成個救世主……宋怡葶的事兒跟隔壁通過氣兒沒有?」
「原先要是沒有殺人直播這茬,倒是還能有點兒網開一面的余處,但現在這情況——什麼兄弟單位領導不領導的都沒用,你要是能頂住壓力,這事兒就你出手。」
顧形揚起下頦一翹腳,被老高拎著公文包掄了一下子才老實坐好,嘴上剛正經念叨一句「我剛給你發消息說有情況」,走廊里就急吼吼又穩噹噹地壓來一串腳步,祝思來難得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地喊了一聲「老顧」,修長的胳膊腿兒晃進小會議室一時沒收住,提溜著文件暈頭轉向地先往高局懷裡撲,自己把自己絆了個趔趄,這才搭著高局的胳膊,越過他的肩膀看著顧形點了點頭,「藥瓶物檢的比對結果出來了——確實找到了宋亦珂,以及城郊醫院急診負責備葯護士長的兩枚半指紋。」
高立剛站在眉來眼去當間愣了一瞬,偏頭聽見祝思來的彙報,斂起眉頭想了一會兒才從顧形寫畫了滿臉的意味深長里琢磨過味兒來,在腦子裡翻箱倒櫃地搗騰出被挖心案擠兌到犄角旮旯里的另一樁懸案。
「藥瓶是……跟牢里自殺然後在城郊醫院搶救意外死亡的那個什麼少年犯有關?」
「剛給你發消息就是為這事兒。」
顧形起身撈起祝思來手裡的報告文件,先往老高手邊遞了一下,被他拂手搪開才端舉在眼跟前迅速仔細地瀏覽,旋即轉手撂在了啃骨頭啃得滿手油漬麻花的倆徒弟面前。
「擦手再抓啊——昨天在審訊室泡了一整天,宋亦珂這小子,他想殺該殺的人都死了個精光,了無遺憾似的,交待犯罪事實交待得像是遺言,事無巨細地把他殺人挖心的前因後果和他姐的情況大概說講了一遍,結果沒想到臨著第一輪審訊收官,宋亦珂突然坦白說——程燁的死,跟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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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玩意兒?」
顧形先支著耳朵沒敢確認,扭身瞧向同樣傻眼在當場的江陌,在桌子底下抬腳踩在她的鞋面,稍微清了下嗓子,聲調刻意地壓低放緩:「宋亦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顧隊長,我們在監獄門口見過的。」
宋亦珂身心煎熬了許久,整個人頹歪在硬邦邦的椅凳上面,表情卻難得鬆動下來,像是徹底達成了某些早有預計的目標,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我這應該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既然是我殺的,程燁這條命瞞不瞞著也沒什麼必要,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事到如今反正都是要死的,早點坦白……也免得心裡惦記。」
江陌腦子裡像是被漿糊纏攪住,眨巴著眼睛卡殼了兩秒,恍惚覺得宋亦珂這幾句所謂的坦白似乎藏了點兒什麼言外之意。她稍微偏頭覷了眼顧形,又耷下視線看向黃星駿剛送進來的那張宋亦珂家中證物歸置整理的單子,目光鎖定在一支拆了封的藥瓶上,眉頭頓時攢緊。
「程燁在城郊醫院搶救那晚,你也在那裡?」
「我姐在療養的那棟樓。當時是看見監獄那台車開到城郊醫院,畢竟剛出獄不久,認識的熟人不少,一時好奇……」宋亦珂聳了下肩膀,頓了幾秒,又小聲補了一句,「不過監控里應該看不到我……怎麼說也算是在醫院呆了有段時間,監控的位置都挺熟悉,而且當時陳海濱陳警官在,我不太想……被他撞見,所以躲得比較刻意。」
「好奇?好奇什麼?我聽說你在監獄里表現還算不錯,怎麼反倒還怕上陳警官了?」
江陌餘光瞥見顧形極細微的頷首示意,捏著手裡的圓珠筆輕輕地在清單上圈點兩記,「……還是——你跟程燁之間,有過什麼只有陳警官知道的過去?」
宋亦珂略微壓撇下嘴角:「程燁犯的罪在監獄里很容易樹敵,被人穿個小鞋推搡著磕碰幾下,難免的事……我也算是其中之一。」
江陌緩慢地沉了口氣:「因為宋晚晚的事情?」
「嗯。應該就是程燁寫信給顧隊長那次,我在放風的時候打過他……當時我就快出獄了,陳警官猶豫了挺長時間,幫我把這事瞞了下去……我在監獄這幾年陳警官一直對我很照顧,當時就教育我說讓我以後跟程燁保持距離。沒想到再見面竟然是在醫院……我不想陳警官擾亂我的計劃,也不想他再為難,他幫過我一次了,我不希望他因為我的事被牽連進去——」
宋亦珂聲音一沉,眉宇間頓時斂上一股子狠戾。
「可程燁這種人,憑什麼能被救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