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心，亂（中）

阿輝一對狐狸媚眼瞪得大大的。

那個一直呆站著的小女孩終於動了，她移到了床邊。

但眼神仍舊痴怔，盯著床上那四個男孩女孩。

口中獃獃囁嚅，

「………大家，都好了….」

「出來了嗎？…..」

便見床上，那幾個孩子軀體在劇烈抽動，從他們的傷口中有電子管線，像蚯蚓般蠕動著生長出來。

接著這些「血管」連帶著合金細絲，在他們肉體上來回穿插纏結，形成外露的軀殼。

阿輝的槍口對著這幾個孩子，手指在輕輕顫抖。

他們沾有血污的小臉上，睜開眼睛冒出紫紅色晶光。

阿武從沒見過這樣的情形。

像是通過某種技術手段，扭曲了生命。

那些機械，彷彿擁有自己的意志。

四個小孩就坐在床上，安靜沒有什麼動作。

站在床邊的淺黃晶瞳女孩，一直胡亂喃喃自語，

「可怕…..不要寵愛….」

阿武有點脊背發涼，猶豫著想問阿輝，便在這時那個大木箱響了。

咔嗒一聲，箱蓋從內掀開。

一個穿著灰白和服、頭戴白山彌邪惡鬼面具，身材瘦長的男人，慢慢爬了出來。

他的身體拖在地面上，發出悉悉碎碎的怪異擦響。

「不要動！」

阿武槍指著他的腦袋，低喝。

面具男高舉起雙手，沒有說什麼，靜靜沉默。

阿輝一邊瞄著那些小孩子，一邊問男人，

「你是這裡的教徒？」

她的聲音在變冷，

「這些孩子是怎麼回事？」

男人面具上雙眼處，只有混濁的烏黑。

他沙啞著輕聲開口，

「我們不過都是可憐人，在陰暗的邊緣角落尋得一點拯救和安慰。」

他轉動沒有表情的惡靈面具臉，瞧向阿武和阿輝，

「連瘋警都來了……究竟誰才更不像人？」

「呵…呵，人性的慾望吶……」

阿武皺起眉說，

「少來這種屁話，你們不就是一直這樣誘騙人的？」

他指向床那邊的小男孩小女孩，

「你們要拿他們做邪信的祭祀吧？還是已經做了？」

他咬牙接著道，

「這麼小的孩子…..你們對他們做了什麼成為這樣？這就是你們崇拜的神性……？」

面具男默然一下后說，

「你們瘋恐機動隊也是執法者吧？關於這幾個孩子，我有東西想給你們看。」

「看來兩位不知情，看過以後你們便明白了。」

阿武有些猶豫，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耍什麼花招。

阿輝此時開口，

「你要給我們看什麼？」

面具男指了指牆上的屏幕，

「我連接那個播放給你們。」

她考慮了下后輕輕點頭，兩人槍口緊瞄著他，看男人踱到屏幕旁。

他從後腦勺拉出接線，插到液晶屏幕的接孔里。

畫面一變，是一間布置十分奢華講究的和風卧室。

淺黃瞳小女孩看見這畫面，嘴唇忽然發白輕抖。

視頻里，那卧室的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肥頭大耳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中年人右眼是紫色義眼，裡面伸出幾條滑膩的機械觸鬚。

男人的肥臉在笑，帶動頰肉在輕顫。

阿武看清男人的面貌，心裡頓時有些一沉不安。

就是最近陷入**醜聞的縣議員梅木。

阿輝咬住了嘴唇。

跟在梅木議員後面進入奢華卧室的，是一個嬌小的身影。

淺黃色晶瞳，身穿白色蕾絲紗裙，打扮得如洋娃娃一般。

正是床邊的那小女孩。

阿武瞬間覺得自己的胃，被一隻無形的手抓緊了，一直連帶著到胸口，擰著、堵著難受。

梅木讓小女孩坐在榻榻米上，肥手輕按到她的肩膀。

「嘿嘿嘿…..」

「寶貝….」

然後他右眼中的機械觸鬚就伸了下去。

就在阿輝近前，床邊的淺黃瞳小女孩開始痛苦地顫抖。

她捂住臉抽泣，

「不….不要寵愛….」

砰！

「草你媽的，夠了！！」

阿武雙眼充血發紅怒吼。

阿輝一槍射爆了那屏幕。

她喘著氣，面色發青。

阿武又瞧向淺黃瞳女孩，腰際連到下軀的血跡。

他覺得胸腔里有股要爆炸的火在燃燒。

瘋警隊員都是刑事上精英中的精英，幾眼就能看出這視頻確實是真的。

阿輝快步到面具男跟前，摘下頭盔面對著他，

「這幾個男孩女孩，都是……？」

她的雙眼裡也是火燒般的血絲。

面具男輕輕點頭，

「我們知情后，想辦法把他們從梅木的豪宅里救了出來。」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次是面具男的聲音有些發冷。

「神靈無法坐視這樣令人髮指的邪惡，我們執行神明的意志。」

他撥弄了一下面具旁垂下的長發，

「況且，就算只是作為一個……人，不該這麼做嗎？「

阿武和阿輝一時無言。

黃瞳女孩此時斜靠到床面上，已和其他孩子一起昏睡過去。

面具男繼續道，

「人類本性的缺陷，經過金錢資本和慾望的無限催化放大，導致如此罪邪，我們並不覺得意外。」

「我們的文明已經到了壟斷寡頭統治的盡頭，必須打破、並轉向追尋神格的道路才能獲得救贖新生！」

他的話語聲興奮起來，

「不然的話，像這樣噁心……不，禽獸一樣的罪惡，將會越來越多地上演，最終文明走向毀滅。」

阿輝又舉起槍，寒聲打斷他，

「先別忙著干你神棍的活兒。就算你們從梅木那裡救出了這些孩子，現在他們身上那些瘮人的機械是怎麼回事？」

面具男哼了一聲，指了指地上那些大瓶中的淡藍液體，

「這幾個孩子，精神上受到的嚴重創傷，簡直……無法想象。」

「救出來時，他們都在崩潰發瘋的邊緣。最後，為了讓他們能夠好受一點，我們用了特製的麥瑟胺。」

阿武聽到后又覺得驚怒，但看了一眼那五個孩子，又感悲哀的無奈。

麥瑟胺是一種治療賽博精神病的藥物，一般最嚴重的瘋症才會用到這種葯。

即使治療結束，其一般也會給服用者留下許多副作用後遺症。

而且還有很強的成癮性，許多黑道的人搞來麥瑟胺，再把它們轉製成市面上的各種電子白面、麻藥。

面具男接著說，

「那躺在床中間的四個，用藥之後確實好多了，意識也恢復大致的正常清醒。」

「但梅木對他們的殘害，也是一輩子無法忘卻的痛苦。」

他的語聲逐漸狂熱，

「他們四個有了復仇的意願，並感恩神靈的拯救。於是我問他們……」

隔著面具，阿武都仿若能看到邪教男不正常的笑意。

「要不要接受神格道路的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