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可口可樂組合的重聚
或許是因為身兼班主任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徐建軍等人的刻意安排，姜至的教學任務並不重。
除了帶初三三班的語文課，額外也就有兩堂帶著玩的體育課而已。
所以姜至在下了課之後，便得空去找了一趟老劉，跟他提了自己在校外租房的事情。
這種事情本身就是瞞不住的，藏著不說反倒會落人口實，陷入被動，不如主動挑明。
老劉聽完笑了笑，「沒事沒事，反正現在也沒新老師過來，等到明年有新老師來，萬一安排不開，到時候麻煩姜老師配合一下。」
老劉朝著姜至擠眉弄眼，露出一副你知我知的表情，姜至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多謝劉哥了，改天有空我湊幾個人，請劉哥一起聚聚。」
「說那些！客氣了哈！明年要是安排得開，那房子你就一直住著。」
「哎，感謝劉哥了！」
「哎呀，見外了不是！」
「就這麼說定了，我先走了哈！」
這就是權力，明顯是公家的東西，但他掌握了分配的權力，這份情就必須得承他的，而不是感謝公家。
姜至挑了挑眉，走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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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信用社家屬院里，忙完一天工作的姜至舒坦地躺在沙發上，掏出手機，撥通了沈知墨的電話。
「喂？」
姜至微笑問道：「在幹嘛呢？」
沈知墨那頭的聲音甚是慵懶，「沒幹啥啊！閑著。」
「那還不視頻一個？」
姜至一個鯉魚打挺，打開電腦，擺好攝像頭，登上QQ，很快，沈知墨微笑的臉出現在畫面中。
即使如今這麼劣質的影像質量，這麼卡頓的網速，沈知墨那張輕施粉黛的臉在畫面中依舊顯得清麗脫俗。
看著畫面中沈知墨抬起兩隻手，在臉上一按一揉的樣子，姜至緊張道：「怎麼了？臉撞到了嗎？」
「我在按摩呢！」沈知墨微微不好意思地道：「我覺得我臉有點大，不好看。」
姜至看著屏幕上那一張小臉，一時有些無語，「親愛的，給別的姑娘一點活路吧。」
「哎呀你這個人，就知道睜眼說瞎話，到時候我不好看了，你又來嫌棄我！哼！」
姜至揉了揉眉心，「那退一萬步說，就算是這樣，你憑什麼覺得按臉就能讓臉變小，按胸就能讓胸變大呢？你對我們人類的手，能不能有點科學的認知？」
沈知墨一愣，眨了眨眼，面色一變，「你果然覺得我臉大！」
姜至神色一滯。
......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生氣」的沈知墨，姜至關心道：「不是說你也帶了一個初三的英語班嗎，今天上課了沒？感覺怎麼樣？」
「別提了，有兩個學生吵架，給我嚇了一大跳。」沈知墨嘟著嘴幽幽一嘆。
「嗯？當著你的面吵的？縣中的學風這麼差嗎？學生敢這麼囂張？這不明擺著是要給新老師下馬威啊！那班上班主任怎麼說的？有沒有幫你出頭？需不需要我幫忙？」
姜至一聽，立刻緊張了起來，連忙問道。
這一瞬間，他甚至都想到如果實在不行，就跟周德貴說一聲，虛張聲勢的計劃暫時放一放也沒關係。
看著姜至緊張的樣子，沈知墨心頭暖暖，微笑道：「什麼跟什麼啊！是他們兩個學生吵架，然後在辦公室被班主任訓，把我嚇了一跳。」
「嗯？」
「哎呀，就是那個班主任罵他們的時候，聽得我直哆嗦！我還一遍一遍悄悄給自己加油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至捧腹直樂，沒想到後來網上的段子竟然在沈知墨的身上成真了。
看著姜至在那頭放肆的大笑，沈知墨氣鼓鼓地道：「你就是想讓我說出來好被你嘲笑是吧？」
「沒有，沒有。」姜至笑得根本停不下來，「那你有沒有悄悄跟自己說，沈知墨不要怕，你現在也是老師了？」
「姜至，不許笑了！」被姜至說中的沈知墨臉頰通紅，惡狠狠地對著攝像頭揮了揮拳頭。
姜至立刻舉手投降，「好好，我不笑了。」
姜至也不頭鐵，知道情侶關係中的大多數樂極生悲都發生在這樣的時候，這會兒多笑的幾句，一會兒得加十倍哄回來，多劃不來啊。
跟沈知墨又聊了幾句，認真交流了些上課的感受，姜至關掉了聊天界面。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早已滅了大半的燈火，靜靜地整理著思路。
當初說的三件事，學生的事已經開始入手了。
從最開始以趣味切入，接著進行重點整治，再推動全面提升，對於這一年，他都有完整的計劃。
他心中隱隱有個目標，想要試試能不能讓這一個班的所有孩子，都能進入高中，能拼個好大學的去拼一下，鯉魚躍龍門，不能去的至少也能接受更多的教育不至於這麼早就去往東南方向的那些廠子。
小鎮上的事，他雖還沒有動手，但已經埋下了一個伏筆，那就是縣城裡那位附近風頭正勁的馬副縣長。
在大概一個月多點之後，這位看似板上釘釘會上位縣長位置的人，會被出乎意料地調往鄰省，在東江縣經營十餘年的影響瞬間消失，成為東江政壇近年的一件大事。
而這個消息，就將成為他和諸如周德貴等公權力進行第一步角逐的籌碼。
這其中，就包含了目前文興鎮的書記和鎮長。
誰讓這位馬副縣長主動跟他牽扯上了聯繫呢。
等到馬副縣長的事情落定，他就可以藉機慢慢展開自己的計劃了。
重來一次，姜至並沒有選擇那種自己拚命掙錢成為大佬，然後隨手扔出幾個幾十個億，了卻一樁心愿的做法。
一是時間來不及，這幫他感情最深的孩子已然臨近畢業；
二是他並不贊同救世主這類的做法，真正能長久並且被珍惜的，還得是雙方共同努力；
至於看似最關鍵的自身掙錢的事情，反倒是姜至眼下最不著急的。
小鎮水淺浪小，況且他的心思也有限，學生們的時間耽誤不得，對他而言，錢就在那裡，想要隨時去拿就是了。
不過，布局倒是可以先布起來了。
想到這兒，姜至轉身走到電腦前，打開了一個頁面。
眼前這個排版老舊，雜亂，似乎想把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用戶眼睛里的網站，就是這個年代，綜合質量最高的中文論壇，沒有之一。
它的名字叫天涯。
姜至想了很久，試了好幾遍才終於想起自己大學註冊過的天涯論壇ID，看著昵稱那兒【自由的大鳥】五個字，忍不住以手扶額。
果然任何人回看自己在網路上的過去，都像看考試鉛筆一樣。
他想了想，還是重新註冊了一個賬號。
這個時候，天涯正熱鬧著，一個後來被稱為天涯有史以來最牛帖的帖子熱度正高，「周易大戰」引人注目。
若放在後來那個移動互聯網的時代，那位易燁卿易小姐早就被網暴得只能換個星球生活了，但當下的互聯網時代實在是寬容，一幫人也不過是有禮有節地逐條反駁著，然後被易小姐胡攪蠻纏地回懟，直到那位周公子的出現。
後來有人復盤過這件事情，賦予了許多高深的概念和意義，但姜至都頗不以為然，因為他覺得，一個女孩子名字叫「一夜情」的概率並不大。
不過他並不關心這場論戰，他只在乎這個寬容且質量奇高的論壇。
他沉吟片刻，卻沒有立刻發帖，而是打開Word，在標題處敲下了一行字：
《2005，論匯率改革與牛市》
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在將近一個小時后漸漸停止，當姜至檢查一遍，保存在桌面，時間已經是十二點了。
他走到洗手間，拿起新買的一套毛巾洗了把臉，醒了醒神，坐回桌前，打算關電腦休息，忽然瞧見QQ界面在線列表中，有個熟悉的頭像在閃動。
姜至笑著點開聊天界面，十指如飛。
至：狗東西，還沒睡？
八級大狂風：咦？狗東西，你換網名了？
那頭的回復很快，顯然也是個聊天老手。
至：嗯。十二點過了還不睡，你明天不上班啦？
八級大狂風：哎，報到第一天，總感覺要激動一下才完整。
至：你這麼風騷的人，干哪行都能行的，趕緊睡去吧，身體要緊。
姜至這倒沒誇張，呂可的性子可太適合華夏這個社會了，嬉笑怒罵那都是信手拈來，再加上有張不錯的臉，在姜至最後的記憶中，他的職位已經進入網路小說里不讓寫的門檻了。
八級大狂風：汗！真睡不著啊！
八級大狂風：再說了，你不也沒睡么？
至：我沒你那麼可憐啊！
八級大狂風：？？？可憐？
至：睡不著人就算了，還睡不著覺，不可憐嗎？
八級大狂風：狗東西，過分了啊！
至：呵呵，無能狂怒！
八級大狂風：你等著！
......
呂可的無能狂怒並沒有起到什麼效果，姜至幾句話就輕鬆轉移了過去。
又隨便扯了幾句，二人便各自下線睡覺。
第二天，難得上午沒課，姜至稍稍多睡了一會兒，然後又給這邊屋子添置了一些方便生活的小物件，洗衣拖地，收拾好一陣，才緩緩走進學校。
路過校門，他還笑著給門房王大爺遞了支煙，聊了幾句。
王大爺靠在躺椅上，看著姜至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裡的煙，咧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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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時間悄然走過，九月二號下午，沒課的姜至跟戴鄂幾個道了個別，坐上了下午三點，出發去往東江縣城的中巴車。
文興鎮作為東江縣邊緣的一個小鎮，每天有四班車發往東江縣城，上午三班，下午就這一班。
周五下午這一班，也成為了少數在城裡安了家，但又還沒買上私家車的人的首選。
姜至背著個背包，在校門口招手攔住中巴車，跟售票員交了錢，將近七十公里的路，全程十八塊，便宜得讓人難以置信。
不少座位上都有了人，姜至掃了一眼，找了個靠前的空座坐下，車子便再一次慢慢開了起來。
有些破損水泥路面帶來輕微的顛簸，姜至平靜地目視前方，看著車子在司機的操控下拐過一個又一個的彎，靜靜地整理著思緒。
這一趟，他只能在待一天半，星期天上午必須趕回來。
周天下午，他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再晚，時機就不合適了。
他手指在膝蓋上輕輕地畫著圈，腦海中模擬著那件事情的種種可能。
車子一路停停走走，不少搭乘短途的乘客上上下下，直到拐上省道，沿路的車子多了起來，沒什麼散客再上，車速才慢慢快了。
七十公里，兩個小時，當姜至從車站走下，沈知墨的電話也適時打了過來。
「我下課啦！放假啦！啦啦啦！」
隔著電話姜至都能感受到沈知墨的歡呼雀躍，不禁微笑道：「為了慶祝沈老師第一周課程順利結束，晚上跟我去看電影吧？」
「好呀！」早就知道姜至會在今天回來的沈知墨甜甜應下，然後道：「不過有禮貌的男孩子不應該說請嗎？」
「哦對！」姜至連忙道：「晚上請我去看電影吧？」
「這還差不......姜至！！！」
「哈哈，開個玩笑，半小時后校門口見。」
姜至心虛得趕緊掛了電話，嘿嘿一笑，等了片刻，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說了個地址，車子掉頭離去。
原本他是不用等的，車站門口有不少小城市特有的人力三輪車，價格比計程車還要便宜一兩塊錢，坐在上面吹著風，晃晃悠悠的感覺也還不錯。
但問題在於，這玩意兒把馬路當自己家，安全性實在不咋樣，姜至可不想好不容易重來一次又因為這個橫生波折。
沈知墨站在校門口，興奮離校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從身旁路過，都朝著這位新來的美女老師行起了注目禮。
沈知墨俏臉微紅，稍顯局促地低頭看著腳尖，心中暗道：死姜至，臭姜至，怎麼還不過來！
「沈老師？」
一個聲音在一旁帶著幾分驚喜響起。
沈知墨循聲望去，瞧見了一個快步走來的年輕男子，禮貌地笑著道：「宋老師。」
年輕男子穿著黑亮的皮鞋，搭配筆挺的西褲，腰間別著大大的手機套子，上身一件冰絲Polo衫，頗有幾分東江成功人士的模樣，他露出一絲紳士而溫和的微笑，「沈老師是在等人？」
沈知墨點了點頭。
年輕男子笑了笑，「還以為沈老師一個人呢，那改天吧，改天有空請沈老師一起去嘗嘗東江的美食，也算我這個本地人儘儘地主之誼了。」
「那就不必了，我會帶她去吃的。」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沈知墨的雙眼一亮，「姜至！」
年輕男子錯愕道：「沈老師，這位是？」
沈知墨虛抱著姜至的手臂，微笑道：「這位是我男朋友姜至，姜至，這位是我們學校的宋平宋老師。」
姜至微微點了點頭，宋平大度一笑，伸出手，「姜老師，你好，幸會了。」
姜至看了他一眼，稍有猶豫伸手淡淡一握，神色平靜。
「那我就不多打擾了，再見。」
宋平點了點頭，轉身離去，看上去風度十足。
以至於沈知墨都有些遲疑地看著姜至，「你是不是太冷漠了些，人家也沒做什麼啊？」
姜至微笑道：「他是想追求你吧，你在新教師培訓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了你有男朋友了，他如果對你有意思怎麼可能沒有了解到這些，但他依舊選擇了挖牆腳。既然這樣我有什麼必要給他好臉色呢？如果不是怕你難做我連手都不會跟他握。」
他看著沈知墨，「不要被那些裝出來的溫和禮貌綁架，如果確認了對方不是啥好東西，該懟回去就懟回去，沒必要受了傷害還要受委屈。天大的事情我給你頂著。」
「知道了，跟我爸一樣！」沈知墨哼了哼，「還不都是你，要不是你等這麼久，我也不會碰到他！」
果然跟女人講道理永遠都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姜至微微一笑，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塑料手提袋，遞到沈知墨面前，「可惜這個縣城沒有你喜歡的絲襪奶茶，湊合喝吧。」
沈知墨驚喜地接過，看著裡面的一杯奶茶，沖著姜至幸福一笑。
姜至拿起管子，幫她插上，沈知墨輕輕一吸，甘甜涼爽的果茶入口，舒服得眉眼彎彎。
「姜至？」
「嗯？」
啵兒！
沈知墨輕輕跳起，在姜至的臉上輕吻了一口。
姜至還沒來得及反應，沈知墨就已經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馬尾在夕陽的風裡隨著奔跑搖曳，在姜至的眼中晃動出青春最純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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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晚飯，一場電影。
飯很好吃，電影不怎麼好看，但牽手漫步在公園廣場的兩人都心滿意足。
只要陪著經歷這一切的是身邊這個人，那什麼事情都將變得甜蜜起來。
姜至聽著耳畔嬉笑怒罵的人群聲響，嗅著微風帶來沈知墨身上的陣陣幽香，默默地轉過頭，對上了沈知墨心有靈犀般看過來的一雙眸子，清亮的眸子倒映著天色餘光，更倒映著彼此的模樣。
心跳漸急，情難自禁，頭不由自主地靠近，嘴唇緩緩靠攏。
就在將觸未觸之際，姜至兜里的電話猛地震動了起來。
他無語地拿出一看，無奈地對沈知墨開口道：「呂可的電話。」
沈知墨紅著臉別過頭去，姜至按下了接聽鍵。
「沒良心的狗東西，你在哪兒呢？」電話那頭呂可的聲音頗有幾分火氣和急躁。
「我在東江啊，還能在哪兒？」
「你趕緊打個車來接我！」
「你到東江來了？」姜至神色一驚，沈知墨也好奇地轉過頭來。
「你們東江人可真厲害啊，我在車站跟計程車司機說好了到縣中十五塊，到了地方他非要收我二十，你說這不擺明坑人嘛！我肯定不幹啊，我就跟他說要麼十五，要麼他把我送回我上車的地方去。」
「別磨嘰那些別的了，你現在在哪兒，我來接你。」
「我他媽現在就在回去車站的路上！」
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