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愛她?她愛我?
我就這樣跟她消磨了一天。
我們在色彩繽紛的珊瑚涯下潛水。在淺湖上拾貝殼。在海面上駕帆船,在沙灘上曬太陽。
當夕陽西下時,我們在草亭下遙望紅似柿子的夕陽,漸漸地浸進碧綠色的大海內。
她的臉靠在我的肩頭上,我可以嗅到她發間帶著茉莉.花的發香。
她如此溫柔、纏綿,像一隻野貓被馴,此刻野性盡逝,只留下她的溫柔。
我用手摟著她,有那麼長一陣,我感覺到她是成小彬。
然而,又有那麼一陣,我直覺到她不是成小彬。
我竟然在相互纏綿的一夕間,比愛成小彬更狂熾地愛著她。
在夕陽染紅的沙灘上,我俯臉吻她。她仰起臉來,溫柔而迷醉地接受我的吻。
有一剎那,我感覺到她愛我。就像昨晚深宵間,收音機中傳出來的那首歌——若是她戴上了金耳環···她必然已經愛上了我。
當她全心全意地與我熱吻時,而且確信,若她是個吉普賽女人,她必在此刻戴上她的金耳環。
然而,當我的唇緩緩離開她的唇.片時,我發現她睜大雙眼,獃獃地望著我。
她的眼神,正跟我注視她的眼神一樣——帶著狐疑,帶著猶豫。
她也許正在懷疑我,正像我在懷疑她一般。
她真的對我真意?還是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遊戲?
如此真摯的熱吻,卻又怎可能告訴我一個如此荒誕無聊的故事?
馬來西亞漁夫的女兒?她母親的私生女?
她竟叫桃子!世界上最大的謊言!最無稽的笑話!
我在懷疑她的情感,她在懷疑我什麼?
看看她,我心中隱隱一怔——我不安於她牢視我的眼神。
我將她扯近我,不讓她看到我心虛的眼神。
緊擁她,我問:「你在想什麼?如此盯著我?」
「男人是奇怪的動物。」靠在我胸前,她忽然說。
「什麼?」
「你心碎而來,為的是成小彬。」她在我身邊說。「但是你吻我,你昨晚與我做..愛,彷彿我是你一生中唯一的、僅有的、深愛的女人。」
「你感覺到?」
「我感覺得到。」她悄聲說。「女人在這一方面最最敏感——還是,你只是把我當作成小彬的代替品?」
「還是,」我跟著反問。「你把我當作你生命中的另一個數字?」
「你在埋怨我放.盪。」她緊緊倚偎著我。「對,我可以很放.盪,但是我說過,我對你是不同的。」
「如何不同?」
「我沒有對你像佩佩一樣。」她笑。「我沒有一夜之後,趕你走,是不是?」
「我是502膠。」我告訴她。「嘿嘿!貼上了,扯不開滴!」
「嗯?」在海浪聲中,忽然頭頂「拍拍拍」一陣響聲。
她仰臉一看,充滿驚訝的笑容。
「它們回來了!」她驚喜地告訴我。
「它們?誰?」
「白鷺。」
我抬起頭,見到一群巨大的白色群鳥,撲著翅膀,自我們頭頂飛過,降落在後面的樹梢上。
它們停在樹梢尖,悠閑地撲著翅膀,姿態優雅,氣定神凝。
「這是它們的島,」她遙遙凝望。「但是白天很少見到它們的蹤影,只有這時候,它們撲翼而飛,回到樹林···它們平日在什麼地方?」
「天涯海角,到處地飛。」我低聲說。「晚上它們回來,因為這是它們的家。」
她略略失神,仰望樹梢,默不作聲。
「你海角天涯地跑,」我在她耳邊問。「你不想家嗎?」
她靠在我肩頭,默然。
「回家去吧!」我說。「白鷺都要回家,你能不回去嗎?」
她嘆口氣,忽然一笑。「我討厭回馬來西亞去,」她說。「我不喜歡關丹,我不喜歡家人。」
我的天啊!我沮喪!頹廢!還是一派胡言!我什麼時候才能令她對我說出真話?
我開始懷疑,無論我耍多少戲法與手段,無論我令她多麼愛我,她是永遠不會坦露真相了。
夕陽早已隱沒,海邊變成烏黑的一片。
只有島上泳池邊的彩色燈光隱隱閃現——又是晚餐時候了。
「今晚我們不要到餐廳去吃晚餐。」她對我說。「你回到房間去等我,我轉頭就來。」
「哦?」
「我給你驚喜!」她嫣然一笑。
回到房間,我淋了浴。然後我在樓下的客廳等她。
面對墨黑的海洋,我開始沉思。一切似乎上了軌道,依照計劃,並沒有出錯。
烽火跟我說過——設一個網,令她跌進陷阱。
對於麗君,最有效的網,就是這一個無形的情網了。
看情形,她開始墜入網中了,我即將能把她一網成擒了。
我取出一枝香煙,點燃,默默吸了一口。看著輕煙在頭頂消散,我決定找個機會,重重地擊破她的外殼。
她用一層堅硬的外殼將自己包圍住,似乎無人能夠攻破。
但是,我可以用情愛去融化它,當這一層外殼化解,我自然能找尋到她的內心。
她是一個謎,這整個計劃是一個謎。
我要把她交回給第五?還是押回去給烽火?這也是一個謎。
許許多多的謎底,我必須尋找出來,這正如一個漩渦,我開始越鑽越深。
怎可能的一件事?一切開始,只不過是我的同事殉職!我只是為他的遺孀追討賠償費而已。
怎麼可能···我竟轉進這樣的漩渦裡面了,似乎找不出頭緒,而連我自己也迷失了。
門鈴聲響起。
我按熄手中的香煙,站起身來。拉開門,外面閃進雪白的她,有如月夜的一抹銀光。
她穿了一襲白得刺眼的沙袍,高高束在胸上,頭髮儒濕。
她必然也是剛剛淋浴完畢,身上的茉莉香味,飄逸在房間內。
我湊身上去想吻她,這才發現她的雙手中竟提著兩個大袋子!
「意外!意外!驚喜!驚喜!」她舉起雙手,向我吃吃的笑。
「看我,帶來了什麼?」
我往那兩個袋子一望,竟是兩袋子食物。
「看!看啊!」她連忙把兩個塑料袋放在桌上,將袋內的食物一一取出。「燒雞、火腿、三文魚、沙拉···看啊!還有···魚子醬!」
我看得傻了。
「還有,還有!」她叫。「法國乳酪!布丁!水果!」
「哪裡來的?」我驚訝地嚷。「你想在這兒經營私人餐廳?食堂?」
她走到我面前,低聲說:「容易,我取了兩個大袋子,到餐廳的自助餐台前,一陣橫掃——哈!全拿回來了!」
「別人見到沒有?」我急急問。「他們怎麼想?」
「管他們!」她笑眯眯地說。「我們現在可以兩人獨自進餐了。啊!對了!還有!」
我算是服了她了!這也行?
她笑嘻嘻地伸手摸進袋子,立即拿出一瓶酒來。「酒!足足一瓶冰凍的白酒!」她嬉皮笑臉。
「我來布置餐桌!」我立即開始將桌子布置起來。「謝謝你,賜我這意外驚喜的豐富晚餐!」
她一一把食物放在碟子中。她布置食物,我分配刀叉。
看看她,我察覺成小彬是無法跟她相比的了。
跟成小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們從未像小夫妻一般地布置過餐桌,更未如此單獨地在羅曼蒂克情景下共餐過。
看來,她已在我的心坎上不知不覺的烙下印記。
看來,我不易將她忘懷了。
我馬上吸了一口氣,清醒一下自己。不可以,不可以,是我要令她愛我,而絕不是讓我愛她。這一切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戲。
忽然,我覺得臉上一涼,令我思潮完全驚醒。
轉過臉來,只見她把冰凍的白酒瓶子,貼在我的臉孔旁。
「替我開瓶塞!」她露出稚氣的笑容。「我好怕開酒瓶。」
「我接過她手中的酒瓶,我的嘴唇印在她的唇.片上···
下面是自由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