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姐夫心裡其實很歡喜吧
話是這麼說。
蓉大爺嘀咕著:「可如今最大的問題是怎麼讓漠北四部心悅誠服,怎麼讓殿下的公主府穩紮漠北。如果那麼簡單,當年太上皇就不會讓長公主在漠南扎達蓋河邊建府。
還不是因為對朝廷漠北的不信任,所以才導致遠嫁漠北的長公主只能在漠南建府。」
「難怪娘娘說你凡事多顧慮,從來不敢放手做事。」
四公主笑聲嗔著,一雙明眸大眼在營地的燈火下映出五彩斑斕的色彩。
她纖細的手拂過蓉大爺的下頜,仔細端詳著。
「我的好姐夫,如今漠南漠北情形豈是二三十年前可比的?如今漠西大亂,準噶爾對漠北虎視眈眈;厄羅斯人也盯上了漠北這塊地方,他們是別無選擇。更別提長公主近些年在大漠的經營,長公主府的將士、漠南的蒙古勇士,也都是咱們的底氣。」
四公主的手指很細很柔,十分讓人想不明白,這麼纖細的手竟然不是乾枯瘦骨的樣子。
柔柔的手指肚從他的耳根滑下,一直落到下巴。
輕輕的動作,毛毛的,痒痒的。
蓉大爺抓住著作怪的手,感覺自己像是在被人調戲。
不,
不是感覺。
確實是在被一個女人調戲,這個女人還曾是宮裡最受寵的小公主。
「別作弄。」
「對,就是這眼神。惠兒喜歡姐夫這樣的眼神,與父皇發怒時的眼神很像。」四公主輕聲笑著,眼裡露出一點媚態。輕薄的雙唇微微撅起,從她粉嫩的小嘴呼出一道清新的茶香。「姐夫忍著難受么?若是難受,今晚在惠兒的營里宿下罷。」
她說著,還挑釁地晃了晃小腰。
這個妖精。
蓉大爺知道不能再這麼下去,猛地站起。也擔心四公主摔下,一手稍稍護著她的腰。卻哪想這妮子抱得極緊,像是盤在了他的腹上。
「殿下請自重,微臣……」
「姐夫心裡其實很歡喜吧,正在心裡偷樂罷。」四公主突地跳下,一手往蓉大爺身上探去。
嚇得蓉哥兒忙縮身子。
「娘娘從來不會看錯人,就像當年沒看錯王爺一樣。」只見得四公主在那得意地笑。「惠兒今天還是第一次被男人抱著了,感覺是挺好的。」
「……」
蓉大爺伸著手,想要說什麼。卻見著四公主已經轉身離去,在營地燈火下,一道苗條的身影緩緩沁進光明之中,最後消失在公主大營門口。
蓉大爺低頭看一眼,在心底暗罵一聲:不爭氣的玩意,是沒見過女人嗎?
草原的風比別處更銳利,更能體會寒風如刀的感覺。
塞外夜冷,輝騰錫勒高山草原的夜更冷。
然而此時間裡,神京的夜卻悶熱至極。
受不得燥的寶釵早與秦可卿、王熙鳳說了,已經搬去了倚霞閣。她又不安孤獨,偏將林黛玉也叫上作伴。
夜晚倚霞閣樓頂,二女倒有心思瞧著星辰。還能見著天上明月倒映閣邊不遠處的溪湖裡。
林黛玉尚有心事,瞧向西北默默出神。
薛寶釵一手游來,尋著她細腰。「好顰兒,才多久便想那壞人了?」
「就知你沒安好心。」林黛玉忙得一躲,面色緋紅嗔著道:「姐姐才是見了那人離開,沒幾日就悶悶不樂了。」
「我有什麼不樂的,有顰兒在閣里作陪,好個自在了。」
「你渾身悶火無處泄,自然不耐了。」黛玉紅著臉哼一聲,「明兒我就回大園子里去,和雲丫頭她們熱鬧也好過在這讓你動手動腳的。」
「顰兒生氣的模樣真是的漂亮,可憐那人去漠北了,竟瞧不到咱們顰兒這紅臉樣子。」
「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真惱了?」薛寶釵攜上生悶氣的黛玉,輕聲道:「你去大園子里倒也行,只是那雲丫頭嘴裡從來沒個遮攔,別又哪天聽了雲丫頭一句話惱上幾天。還不如在這邊陪著我了。」
「我找二姐姐她們玩。」林黛玉此刻就像是耍性子的小媳婦。
竟也奇怪,偏就薛寶釵能拿得住她。
寶釵道:「二木頭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三丫頭如今也忙著,四姑娘年紀小性子還冷。顰兒和誰玩去?如今園子里詩會也不怎麼行了,又不能放肆玩樂,連辦宴聽戲都不準了。哪裡還有什麼樂趣。」
因為老太妃薨了,宮裡下了旨意,這些人家多少得做個樣子。
榮國府安置在梨香院的唱戲班子都散了,那些女孩兒也都分去了各個主子那裡做丫鬟。
林黛玉沉默下來。望著夜色,心裡也止不住感慨。前些日子將心思全放在了蓉哥兒身上,這等蓉哥兒一走,回頭看去大觀園竟悄然間變了。
薛姨媽搬出了園子。寶釵也不怎麼去園子里住了。詩會的主辦人珠大奶奶最近也不知忙什麼,竟沒一點心思重辦詩社。三姑娘最近氣性莫名大了起來,聽說在西邊鬧了幾次。
黛玉低聲喃道:「我和妙玉姑娘玩去,再不濟就回家。」
「妙玉姑娘一心在怡紅院里了,哪有時間招待你。你要回林家,真就捨得?」寶釵輕輕笑一聲,「等蓉哥兒明年回來,咱們顰兒也要到年級了?我還想趁著時間好好教教顰兒……」
「哪個要你教。」林黛玉自然知道這丫頭說的是什麼,紅著臉兒不服氣的哼道。「等他來了,他自然會教。」
「顰兒這性子,要等他主動來教。恐怕得把我的好顰兒熬成老姑娘了。」薛寶釵嘿嘿地偷笑一聲。
林黛玉臉色一變,一雙彎彎蹙眉盯著寶釵。
不用說,這次才是真的生氣了。
薛寶釵卻不在意,自顧自地說道:「顰兒真想成好事,林家與西邊都不是麻煩。那人身邊的女孩兒多了,哪裡還有太多的閑心哄這哄那?擁有的太多,便漸漸不懂珍惜。一張一弛,才能握住男人。天天板著臉的,哪個喜歡。」
神京的夜,等到天全黑了才爽。
閣樓頂上的風從對面林子里掠來,飛過寬闊的溪面,吹皺一層層漣漪。等披上樓頂的眾女,竟也略有涼意。
她們嬉鬧得這一陣,方才說起大觀園裡的事情來。
「西邊現在日子不大好過。鳳丫頭雖叫過去管事,卻也是挑挑揀揀,睜隻眼閉隻眼開始做菩薩了。珠大奶奶本就是一個菩薩,除非要緊的,哪裡肯多嘴幾句。」
「西邊消耗無度,出的多,進的少。是有她們頭疼了。」林黛玉也幽幽說一句。這些問題,其實大傢伙都知道。只是誰都不敢拿一個解決辦法來。顰兒倒是瞥寶釵一眼,道:「老太太和二太太不是也託了你管家,你的能耐還能管不住西府銀子?」
「鳳丫頭不使真本領,珠大嫂子全當看客。那些姐兒太太們,甚至她們身邊的丫鬟嬤嬤都覺得,不論怎麼減也缺不了她們的銀子。竟沒一個真心管事的,我哪裡好再說什麼。」
管家也有難處。
最大的難處,還是西府進項太少。偏現在東邊因為有幾個窯廠,又有黑山村與京外莊子的進益,更顯得西邊捉襟見肘。
凡事怕對比。
哪怕是一家人,見了兄弟富裕,心裡也難免生起不甘落後的心。用度上,竟一點不減,反還添增。
西邊這麼大一家子,最後只能是日益虧空了。
「東邊窯廠的銀子也沒入庫,兩府除了西邊吃飯的嘴巴多一些,倒也沒太大區別。怎麼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三姑娘也這般問了。」薛寶釵無奈笑一聲,「你們只瞧見了外象,卻不知裡面大不同。西邊在黑山村的莊子比東邊還多了,結果那裡每年來的銀子卻比東邊少了許多了。城外的幾個莊子如今更是一筆糊塗帳。」
「怎麼說?」
「往日里城外的莊子是鳳丫頭差人收租的,雖然莊上人小有貪墨,但也不敢太明顯。如今換了璉二哥管事,雖說早先查了一陣,收上一些銀子卻有一半進了璉二哥的私房。這次夏租,只怕要少許多。」
璉二爺是個缺錢的主。
林黛玉款款道:「讓西邊學著蓉哥兒抄上一頓就好,一家家抄過去。府里還怕沒銀子使?」
「這話竟是從顰兒嘴裡出來的。」薛寶釵笑一聲。
又惹黛玉輕哼。
寶釵解釋道:「西邊不同東邊,西邊要抄還得看幾位太太眼色。如今西府又出了個娘娘,怎麼也得維護一家在外的體面。抄下人銀子的事情傳進了宮裡,不論好壞都有人拿著打趣了。說不得還損了來娘娘臉面。」
「……」
風,吹著月亮走。
「千戶大人還未歇息了?」蓉大爺解手回來,瞧著偃師用一種鄙夷的眼神盯著自己。
他撇撇嘴。「果然是錦衣司的傳統,你們這些錦衣司出身的人,是不是都喜歡偷聽別人說話?」
「送嫁使與那位將軍的聲音這麼大,莫要說我,便是旁邊營里的官員也聽到了。」
「聽了就聽了罷,也不是什麼不能聽的話。」
「是啊。如今送嫁使團的官員都知道了,使者與那位將軍要找兩個羅剎女嘗鮮了。」
「咳咳……」蓉大爺迎風讓酒氣消散,咳兩聲似乎酒都醒了一半。他道:「一定是千戶大人聽錯了,本官不過與渃將軍討論如何辨別羅剎女,防備著厄羅斯的姦細進了大燕而已。別無他意,別無他意。」
「防備姦細,還要研究羅剎女的身材和上下毛髮顏色?」
「哎呀,千戶大人不會是吃醋了,一時亂了心把內容聽錯……」蓉大爺話到一半,突然閉嘴。只覺眼前閃過一道寒光,然後脖子下一涼。
這女人的劍沒有出鞘啊。
剛剛是什麼玩意?
蓉大爺汗毛直立,終於見識到了這世界所謂的高手。摸了摸脖子處,上面沒有血跡。長呼得一口氣,皺眉道:「偃師千戶是作甚?謀害上官嗎?」
「你再拿這個打趣,下次就不是從脖子旁邊飛過了。而是……雙股之間……」偃師冷淡回一句,「最好期望我不會失手。」
蓉大爺頓覺胯下一涼。
這女人……
惹不得。
草原的夜,這般度過。
翌日,再啟程。蓉大爺與多渃騎馬並排而行,身後的偃師卻頂著兩個黑眼圈。顯然這妮子昨兒沒有休息好。
不過,他在看了對方冷漠的眼神,也不再管她。
「蓉哥兒,你覺得這邊如何?」
「風景美如畫。」
輝騰錫勒高山草原的白天是十分舒服的,特別是夏日的白天。這裡感受不到一點的炎熱,恰如涼爽乾淨的春天一樣。
廣闊的草原啊,只要人們踏上這土地,人就會自然而然的產生一種想要征服想要探索的慾望。
青草的氣息直衝鼻腔,生機勃勃的樣子,給人彷彿有一種使不完的力氣,生出一種想在草原上策馬奔騰的慾望。
當然,也可能是他前世受到那些草原歌曲的影響。
就這麼騎馬在草原上,甚至也不覺得苦不覺得累了。
多渃笑道:「塞外風景處處不一樣。這裡大好風光,還等著蓉哥兒親眼一處處去游去賞。雪山、大漠、草原,都等著你了。」
錯覺吧。
蓉大爺恍惚間有一種錯覺。
錯以為渃哥兒的話是一語雙關,在暗示著什麼。
從輝騰錫勒草原到長公主府的距離便不算遠,過了草原,便沿著大黑河岸往西。沒幾日便到。
蓉大爺恐怕永遠會記得這個下午。
當送嫁使團到達長公主府外事,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坐鎮漠南漠北,歸化城各級官員政事都要過問的長公主,她的公主府竟然只有這麼大一點。不是說不夠大,只是相比起神京的那些園子來說,這座長公主府實在太小。
從外看去,肉眼測量長公主恐怕不足三百畝。
隨著世子多沁將他們迎進公主府,稍作安置后,蓉大爺終於見到了傳聞中的長公主,那個在漠南漠北之地最有權勢的女人。
她的臉上有不少風霜歲月的痕迹,也看得出來年輕時是個美人。最讓蓉哥兒意外的是,長公主渾身裝扮竟是漢制,頭上的戴也是九鳳銜珠金鑲珍珠朝冠。
而不是漠北傳統的銀鑲珊瑚頭飾。
請了安。
便聽長公主道:「都退下歇息罷,府里已備酒宴。送嫁使,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