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女人的和尚

西海地界有一門派名曰云夢閣。

雲夢閣雖是女子門派且人丁單薄，但江湖地位卻是不低，大多數人看到雲夢閣弟子，如非必要都會禮讓三分。

皆因雲夢閣弟子美貌過人外，如今掌閣人常清兒亦位列天下十大高手之一。

雲夢閣位處沼澤無數，毒氣毒物滿佈的雲夢大澤之內，是以江湖上極少有人前來。

一來惹不起常清兒。

二來雲夢大澤實在過於兇險。

但最近進入雲夢閣的小道卻來了兩個人。

一個和尚。

一個似是富家子弟的浪蕩兒。

「師父為什麼不趕走那個壞人啊？」

雲夢大澤的某棵大樹上，身穿翠色羅裙，臉圓圓的小女孩踮起雙腳，脆聲道。

聲如靈鳥的小女孩正是被雲夢閣眾人寵著的小寶貝，唐葉。

「不可胡言。」

聞聽唐葉之話，身穿簡單黑白衣裳的女人輕輕敲了敲她的頭，想嚴肅卻又嚴肅不起來。

能被唐葉稱作師傅的女人，自然是雲夢閣閣主，常清兒。

「喔。」唐葉吐了吐舌頭，雙眼不停轉動，似乎不太理解師父為什麼不趕走壞人。

「我們回去吧，你今天的修練還沒完成。」

「哎，師傅師傅，再多待一會嘛。」唐葉拉住常清兒衣裳，央求道。

「不想回去便留在這裡喂蛇。」常清兒留下一句話便躍下大樹，舉步往雲夢閣走去。

向來最怕毒蛇的唐葉眼淚汪汪的快步跟上，彷彿怕常清兒下一個瞬間便扔下自已，消失於眼前。

那怕雲夢閣就在不遠處的密林內。

「和尚又嚇跑大小姑娘了。」

古月七天前便在這裡，停在這裡的原因很簡單。

這裡有一個很好看的和尚，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像是個美人兒。

為了和尚停下？

難道古月認識和尚，或是看上了他？

認識。

沒看上。

再世為人已有二十一年，二十一年間古月認識了很多人，和尚正是其中一位。

天下和尚無數，奇怪得讓人印象深刻的只有一個。

靜禪宗第三十一代弟子，明行和尚。

江湖中人大多稱作固執和尚，因為不管什麼事，只要和尚認定，便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阻擋不了。

古月偶然路過的時候，第一眼就認出和尚。

和尚當然也認出古月。

他們兩人本就是朋友。

雖然和尚大概不喜歡做古月的朋友。

「和尚要等人，和尚不能離開。」明行和尚低頭立掌道。

「可是大小姑娘都被你嚇得不敢走這條路了。」古月半蹲在地上，瞇眼笑道。

「古施主莫要胡說，明明是你不想讓她們路過。」

明行和尚一臉無奈，他一個半月前來到這裡，那時候雲夢閣的弟子路過都會順手放下一些食物，所以怎麼看也不會是他的問題。

七天前。

明行和尚正打算進入靜修，然後就看到古月騎著馬慢悠悠地晃蕩，也不知道是往那裡去。

明行和尚正想著是否避開時，原本半趴在馬上的古月，已經躍下馬背，一路小跑到他面前笑瞇瞇地來回渡步。

「和尚跑到雲夢閣有事？」

「和尚在等人，古施主請自便。」

一番簡單對話后，盼著古月離開的明行和尚失望了。

「一場朋友，我也陪和尚等等吧。」

隨後古月快速搭建出一個簡陋木棚子臨時遮風擋雨，便算是正式停下來。

誰知道不到兩天，古月竟光明正大地做起攔路大王，口中喝一句此路是我開，要過留下買路財。

看著古月的荒唐行徑，明行和尚知道這是誠心來找自已麻煩了。

對此毫無辦法的明行和尚只能寄望雲夢閣派人驅趕古月，畢竟他劫財的對像就是雲夢閣弟子。

第二天果不其然，那位天下十大高手之一的常清兒提槍前來。

只是事實卻往往與希望相反，明行和尚看著古月與常清兒過了幾招，說了些悄悄話，塞了些銀票出去，便大搖大擺地跑回來。

自那天起，常清兒每天遠遠觀看一會就默默離開，算是默認了古月攔路為王，任由他在出入雲夢閣的小道上撒野。

為什麼常清兒會默認？

無他，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本就不富裕的雲夢閣？

一個無關痛癢的條件換雲夢閣三四年開銷的金錢，常清兒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拒絕。

無關痛癢的條件？

對。

不得讓門人佈施明行和尚，除非他離開雲夢大澤，又或者明行和尚親自前往雲夢閣化緣。

這樣的要求，對雲夢閣真的無關痛癢。

「古施主何苦為難和尚，和尚快要餓死了。」明行和尚知道是古月在暗中搗鬼，可惜他惹不起，躲不起。

「我當我的攔路大王，和尚坐和尚的禪，何來為難一說？」古月一臉茫然回道。

「......」

「和尚餓了就吃點？」

把火堆上吃剩下的兩條魚插在明行和尚面前，古月隨手拔起一根草抹乾凈，挑了挑牙，膩意地伸起懶腰。

和尚餓，他不餓。

這附近有一條河流，有河流自然有魚，有魚便絕不可能餓到古月。

抓魚不需要修為，只要眼力和耐性便足夠。

古月的眼力和耐性足夠嗎？

當然。

他比這個世間的任何人都好眼力，都好耐性。

「阿彌陀佛，和尚不殺生，不吃肉。」

「和尚不是說快餓得要見佛祖？」古月瞇起雙眼笑起來，他很想知道明行和尚接下來要怎麼做。

「古施主慎言，佛祖可不好見，和尚也不想見佛祖，古施主放過和尚吧。」明行和尚滿臉嚴肅神色。

「那和尚告訴我在等什麼人？」古月笑瞇瞇道：「和尚說了，我馬上就離開。」

「很公平的交易吧。」

「......」

和尚無言地望向古月，他從沒見過如此無賴之人，這怎麼能算是公平交易。

古月彷佛知道和尚在想什麼：「和尚是不是在想這交易很不公平？」

和尚滿臉無奈回道：「和尚的確是這樣想。」

古月伸出手指晃了晃道：「我用一萬兩買雲夢閣的人不走這條路三個月，和尚想要買回來，自然得付出代價。」

和尚聽到這話，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古月，他雖是出家人，但也知道一萬兩足夠雲夢閣三四年開銷。

「還是說和尚有一萬兩？」

古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和尚，眼睛笑得彎起來，他可以肯定和尚沒有一萬兩，甚至一兩都沒有。

「和尚是和尚，和尚沒有銀兩。」

「所以和尚你看，一句話換一萬兩是不是很公平，真要說不公平，那肯定是我虧了。」

「古施主為什麼非要知道。」

「好奇，好奇和尚在不是毒物就是女人的地方等什麼人。」

「好吧，和尚在等如月施主。」和尚摸了摸已經餓得作響的肚子，滿臉漲紅道。

寧死不屈的人很多，但寧死不說一件不重要之事的人卻沒有，最少和尚做不到。

古月看著唇紅齒白的和尚突然羞成這樣，不由笑得瞇起眼晴，他沒想到和尚竟真是在等女人。

和尚等女人？

一個本該戒色，遠離女人的和尚在等一個女人。

太有趣了。

「雲夢閣的大弟子李如月？」

「嗯。」和尚點點頭。

「和尚喜歡她？很漂亮？」古月笑得更歡快了。

「不...不是，如月施主救了和尚，和尚想要報答。」

「以身相許？」

和尚聽到這話，連道幾聲佛號，才開口：「古施主莫要胡說，和尚一心向佛，又怎會犯戒。」

古月攤手道：「除了以身相許，和尚還有什麼可以給別人？」

「呃...」

古月的話讓和尚瞬間啞口無言，他還真沒有什麼可以報答別人。

武功？

不行，靜禪宗的武功不能外傳。

「和尚可以傳如月施主佛法？」明行和尚思索好一會，發現似乎只剩下佛法可選。

「嗤，雲夢閣怎麼說都是修道之人，和尚要傳道言便罷了，傳佛法也不怕被那位掌閣人打死？」

古月翻起一雙白眼，跑到道家門派傳佛法，這和尚瘋了吧。

「呃...」

明行和尚呆了。

他一直只想報答早幾個月前的救命之恩，卻從來沒有想過用什麼報答。

「難怪如月姑娘不願見你。」

古月口中雖笑話明行和尚，心裡卻暗暗猜測起那位如月姑娘為什麼還沒出現。

按明行和尚的說法，他已在這裡等了一個半月有多，雲夢閣之人經過便會給他食物，亦曾多次勸說他離開。

由此可見雲夢閣對和尚並不反感，連閣主常清心都出現了，為什麼那位如月姑娘卻一直不見人？

這裡頭恐怕有些古怪。

「和尚非要見到如月姑娘？」

「和尚的命是如月施主所救，理當親自道謝才對。」

明行和尚的頑固古月早領教過，也懶得與他爭辯。

「和尚自己找東西吃吧，我去一趟雲夢閣。」

「啊...古施主願意幫和尚？」

「說到底和尚也是朋友，我真看你在這裡靜修一年半載？」古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踢了踢腿，抬步往雲夢閣走去。

「早就想去一次雲夢閣了，難得找到借口。」

半路上，古月邊推算著即將可能面對的情況，邊低語笑道。

這才是他停下來為難明行和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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