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姥

「雪寶，雪寶，出來玩！」

半下午的，樓下傳來男娃兒的叫聲，雪寶一聽就著急了，她睡醒了正在喝奶奶吃點心，這下子三兩口就塞到嘴巴里，唔噥噥的：「粗去玩。」

陶麗華看她小臉蛋兒鼓鼓的，伸手戳一下，說：「都咽下去。」

雪寶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發生萌星星攻擊，陶麗華不為所動：「不急這麼一會兒，咽下去給牛奶喝完。」

雪寶轉頭兒去看她爸，容家棟還能看不出閨女想啥？

他樂呵呵：「你可得聽你媽的，我都是聽你媽的。」

雪寶沒有救兵，只能乖巧又大口的吃掉啦，吃完之後，小女娃兒把剩下半杯牛奶幹掉了，拍著小肚皮說：「媽媽，吃完了。」

陶麗華：「下去玩兒吧。」

雪寶一聽，趕緊邁著小短腿兒開門跑了出去，她急匆匆的下樓，就見小夥伴們都到齊了正在等她，飛快的奔過去。看的幾個崽擔心的很，孔甜甜趕緊說：「你別跑，別著急。」

她上前想拉住雪寶，敦實的小胖丫頭衝過來，好懸沒拉住，踉蹌了好幾步，她拍著胸口說：「以後不能這麼跑了，知道嗎？會摔倒的。」

雪寶眨巴眼。

孔甜甜：「不管幹啥也不急於一時的，你如果摔倒了多疼啊。」

雪寶繼續眨巴眼，小女娃兒軟乎乎的說：「甜寶。」

孔甜甜：「咋？」

雪寶揚起大大的笑臉兒，好驚奇呢。

她聲音帶著剛睡醒沒多久的軟糯，軟乎乎的：「你說話的口氣，好像我媽媽哦。」

孔甜甜的笑容僵在臉上：「呃……」

熊寶幾個噗噗噗的笑了出來，熊寶更是毫不客氣的笑話她：「你這是大媽氣質啊。」

孔甜甜看向熊燦爛，叉腰：「我樂意，你有意見？」

熊寶憋不住持續噗噗笑，那嘴巴跟風箱似的噗嗤，不過嘴上倒是說：「沒意見，我哪兒能有意見啊。」

話是這麼說，嘴角都要咧到眼角了，孔甜甜哼了一聲，熊寶沒忍住，又噴了。

主要是，現在的孔甜甜不是三十年後那個面容憔悴為日子奔波的家庭主婦孔甜甜，她現在就是小豆芽菜啊，一頭小黃毛，童花頭，洗的發白的大汗衫子喇叭八分褲。

這樣一個黃毛丫頭做出一副大人狀，可不是就很好笑？

熊燦爛樂得歡實，蘇萌和元澤也難掩笑意，雪寶不知道大家笑什麼，但是小孩子，不能不合群，大家都笑，她也假裝自己懂了，萌萌噠都跟著笑。

笑夠了，她小腦袋靠近甜寶幾個，壓低聲音，小聲說：「我們要不要去那裡？？？」

孔甜甜蘇萌幾人：「？？？」

那裡，是哪裡？

雪寶眨巴大眼睛，眼睛滴溜溜圓兒，小手兒攪在一起：「去不去嘛！」

孔甜甜：「……」

我們竟然不記得，那裡是哪裡了。

她掃了一眼其他幾個，大家都是一臉的迷茫，孔甜甜深吸一口氣，覺得這事兒還是得靠她。她笑眯眯的看著雪寶，說：「去那裡呀，好呀，走！我和雪寶手拉手一起走。」

蘇萌趕緊上前，佔住了第二的位置：「我也牽著你。」

跟著雪寶一起走，就知道是去哪裡了。

倒是小雪寶跟個小老鼠似的，賊兮兮，說：「別被大人看見。」

這下說的幾個小夥伴更是納悶與好奇了，這到底是去哪兒啊。幾個人跟著雪寶一起往他們家屬院兒後頭走，走呀走……熊寶終於從遙遠的記憶里扒拉出來了，他終於想到，雪寶是想去哪裡了！

那裡……！！！

他立刻說：「你是不是想上山？」

雪寶軟乎乎的笑，點頭，糯唧唧的：「是的呀。」

「不可以！小朋友不可以去那裡，很危險的。」熊寶立刻叫了起來。

雪寶目瞪口呆的看著小夥伴熊寶，不知道他怎麼就突然反悔了，她指控說：「你明明很喜歡去那裡玩的。」

他們說的地方啊，距離家屬院兒不算遠，從家屬院兒後門出去，走個十來分鐘就能看見一座小山了，山上林木茂密，是小孩子們最喜歡的去處。

夏天裡好些個男娃兒都扛著自製網兜兒去抓知了猴兒烤了吃，也有撲蜻蜓玩兒的；秋天也好，山上有些小果子隨意摘，雖然又澀又小，但是小孩兒可不嫌棄；春天也有黑油油兒野草莓，還有好看的小花兒小草兒。

總之，這是孩子們都很喜歡的寶地。

不過大人倒是都不怎麼樂意孩子去，特別是他們這樣的小幼崽。

這山不大，那是對大人而言的，對小孩兒來說可是龐然大物，而且山上的大孩子多，跑跑跳跳的，山路也不好走，小不點可是很容易摔到的，家裡沒得放心的。

可小孩子就是這個樣子呀，越是不讓他們去，越是心裡痒痒噠。

雪寶腳尖兒在地上畫圈圈，說：「熊寶，你要做小叛徒嗎？」

熊寶這麼一提醒，其他幾個也終於想起來他們小時候最喜歡去哪玩兒了。

那裡啊，長大了根本不曉得有什麼好玩兒的，但是小時候可是最最喜歡了。可是現在他們都不是小孩子啊。

雪寶不可置信的看著大家，說：「你們你們，你們都要做小叛徒嗎？剛才明明說好了的。」

小姑娘氣的小臉蛋兒都鼓了起來，氣鼓鼓！

「不可以說話不算話。」她跺腳腳。

蘇萌看著大家遲疑，主動開口：「還是去吧，我們這麼多人呢。」

她的意思很明顯了，雖然上山玩兒不怎麼安全，但是他們人多，而且幾個都是大人的靈魂，護著一個小娃兒，倒是沒有問題的。這麼一說，其他人也點頭認可了。

「走吧。」

雪寶高興了，說：「真好吖。」

她嘟嘟囔囔：「不知道我們的小草莓還在不在。」

孔甜甜蘇萌熊寶元寶八眼懵逼。

好的，又是不記得的一件事兒。

雪寶倒是興緻高昂，幾個小孩兒一路走出小區來到山下，雪寶小臉兒有些緋紅，高興：「到了到了。」

蘇萌看著這座山，也想起來小時候的事情了，她說：「我媽媽不許我來的。」

雪寶點頭：「我媽媽也不許啊。」

「不許你還要來？」

雪寶狡黠的說：「可是今天下午，媽媽沒有說不許啊。」

她十分理直氣壯，好有道理呢。

幾個人都噗噗噗的笑起來，雪寶納悶兒的撓撓自己的小捲毛兒，有點小迷糊。今天哦，小夥伴們有點奇怪呢。

大家為什麼總是傻笑呢？

而且，有點健忘呀。

「我們……」

「雪寶，那是雪寶吧？」一個尖銳的老太太聲音傳來，聲音帶著幾分刺耳。

雪寶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到一個乾瘦的老太太，她立刻挺起了小胸脯兒，小小的戒備：「姥姥。」

老太太一副刻薄相，乾瘦寡淡，看到外孫女兒沒有什麼喜悅，一雙小眼睛倒是上下打量雪寶，視線最終落在她的頭上，她說：「你這髮夾，不便宜吧？」

上手兒就要摘，雪寶靈活的一下子閃開了。

雪寶是個小肉嘟嘟，但是個靈活的小肉嘟嘟。

她一下子閃開，熊寶就順勢站在了她的前面，叉腰叫：「你幹什麼！想搶東西嗎！」

他認識這個老太太，頂頂不是個東西了。

所以他也不會給這人什麼好臉兒，他叫：「雪寶不是一個人，休想欺負她。」

元寶默默的站到了熊寶的身邊，兩個小男娃兒，擋在了女娃娃的身前。

雪寶姥姥姓周，周姥姥一看小孩兒這個架勢，不樂意了，張口就來：「哪裡來的熊孩子，這裡有你們什麼事兒？雪寶是我外孫女兒，我當姥姥的，拿點東西怎麼了？一個個小喪門兒的，都給我起開。都是些沒教養的玩意兒，一點也不懂的尊老愛幼，看我不告訴你們的家長！」

她繼續嚇唬人：「你們是哪個幼兒園的，我要告訴你們的老師，不懂的尊老愛幼的小孩兒，老師都罰去挑大糞。」

「你撒謊你騙人你胡說！」

雪寶被擋在後面，但是卻清清脆脆，她揚著小蜜桃臉，大聲：「老師才不會這樣。」

周姥姥氣的眼睛一挑，說：「你個小蹄子，真是啥樣人養出啥樣孩子，你媽就是個不孝順不知道顧惜娘家的，你這小崽子跟她沒學一點好。賤人就只能生賠錢貨，小賠錢貨死丫頭片子還敢頂嘴，就是打輕了。我今個兒非得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長輩！」

說著就要上手兒打人，凶神惡煞的。

「啊啊啊啊，老妖婆吃小孩兒啦！」熊寶跟元寶手拉手大字型擋在了雪寶前邊，叫：「殺人啦，放火啦！」

周姥姥直接巴掌就呼在了熊寶身上：「你個死孩子，有你啥事兒！」

老太太的巴掌可不輕，熊寶到底是個小孩兒的身體，可不是幾十年後的威武雄壯殺馬特，他嗷的一聲，像是小炮彈一樣沖向了周老太，元寶對著山上玩兒的小孩兒高喊：「大家來幫忙對付壞老太太，我請大家吃糖！」

山上玩兒的小孩兒可不少，大孩子也不少，一下子就衝過來好幾個。

糖？

要吃的！

雪寶這時也往上沖，小臉兒認真又嚴肅：「不許欺負熊寶！」

老太太可真是沒想到，這些小崽子竟然還反了天了，她嗷了一聲，叫罵：「一個個小兔崽子……」

「誰敢欺負雪寶！」

這邊的動靜兒驚動了遠處，一聲清脆的喊聲叫了出來，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一群小男孩兒，小蘿蔔頭們呼啦啦的跑過來一起撞向老太太，周老太被撞了一個踉蹌，低頭一看，就覺得這些小崽子跟螞蟻一樣。

她這是捅了螞蟻窩？

一個個小崽崽，彷彿戰鬥中的小公雞，兇巴巴的瞪著她，周老太嘀咕：「他娘的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大人也不能欺負人！」

「對，不能欺負人。」

「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們小葵花班的小朋友！」

「沒有人，沒有人！」還有振臂高呼的小朋友！

周老太被鎮住了，她還真是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崽。

這大大小小十幾個二十個崽，還別說，她真是慫了，她遠遠的瞪了雪寶一眼，說：「你們這些小崽子，我不跟你們一般見識。雪寶，看我不告訴你媽揍你。」

雪寶淘氣的做鬼臉：「哼！我才不怕你！」

周老太撤退，一群小孩兒成功會晤，因為「吃糖」來的幾個大孩子，看著這群小豆丁兒，惦著腳尖兒，力圖做出大哥狀，說：「給糖是騙人吧？」

他們可是六七歲的大孩子了，不是三四歲的小崽崽了。

可不會被騙。

元寶立刻：「不騙人，等我回家跟我爸……」

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後頭兒來幫忙的一個藍白條海魂衫小男孩兒主動上前，說：「我有錢。」

大家呼啦一下看向他，他小小的人兒哦，偏是一副大人狀，說：「咱們都是男人，說話得算話，你幫了我們班的同學，我們不能言而無信。」停頓一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不過我還小，沒有那麼多錢，只能買得起最便宜的。」

幾個大孩子吞咽一下口水，最便宜，也是糖呀。

「沒關係沒關係，有糖就行。」

海魂衫小男娃兒上前數了數：「八個人，粘牙糖是五分錢一根，一共是四毛錢。」

他摳出四毛，說：「給，要麻煩你們自己去買了。」

他交到為首的小孩兒手上，黑黝黝的男孩子懵逼了，現在幼兒園的小崽子，都這麼精明了嗎？

算的，這麼快的嗎？

不過，他不能慫，他扒拉手指頭，好半天，終於算出了結果。

只是心裡好酸楚哦，他都七歲啦！

「多謝幫忙。」

男孩兒鄭重點頭，豪氣的說：「以後有事兒叫我們，我們一水兒幫忙。」

小男娃兒點頭：「那行，記得我們是機械廠幼兒園，我們是小葵花班！」

「好！」

雙方慎重的握手。

交易結束，男孩子們呼啦一下就沖向了小賣鋪。

買糖吃去啦！

雪寶對手指，輕聲說：「小寒，我會跟我爸爸說把錢還給你的。」

這件事兒，都是因為她。

不能讓元寶和小寒花錢的。

小寒就是主動拿錢的藍白條海魂衫小男娃兒啦。

在其他人眼裡，他是蔣寒蔣律師；但是在雪寶眼裡，他是她的幼稚園同學小寒。

小寒笑了笑，說：「不用的，咱們是小葵花班呀。」

天知道，他蔣寒縱橫這麼多年，第一次做「四毛錢」的生意，酸爽！他主動說：「我有了一個賺錢的主意，我們全班同學賺點小錢做班費吧，有事兒就從這裡拿錢。」

雪寶：「哎？」

其他人：「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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