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十歲的顏色

凌晨五點鬧鐘響起，蕭麗從被窩裡伸出手按下鬧鐘。

兩秒后猛地從被窩裡鑽出來，閉著眼睛垂著頭，抬手一把扯開窗帘，動作嫻熟又乾淨利落。

窗外街燈還亮著，路上已經人來人往，車流不息好一副熱鬧而嘈雜的模樣。

蕭麗眯著眼睛瞟了一眼，又閉上眼睛熟練的走到了衛生間。伸手抓取物品，閉著眼睛完成了洗臉、刷牙等一系列動作。

剛把濕毛巾放臉上，試圖讓自己更清醒時，備忘錄提示想起。

「仙女寶貝30歲快樂」

蕭麗愣住了，這是那個喪心病狂的設的備忘錄。

她瞬間一下子清醒了，變得困意全無，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已經三十歲了這個事實。

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面色俱佳氣色紅潤，皮膚白皙吹彈可破，簡直比十八歲時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可再湊近才發現，十八歲時眼睛里的光消失了，現在看起來木愣獃滯，沒有任何喜好、厭惡與感情裝在裡面了，說白了有點像機器。

「仙女？這才幾年而已！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治好一個人的蠢病！只是傷疤都不怎麼好看！」

蕭麗自言自語扭頭笑了笑，把毛巾扔在洗漱台上，轉身走向了卧室。

快速化好妝、換上工作裝、提上電腦、順手抓起鑰匙，趁開門的間隙快速換上了高跟鞋。

擠上地鐵后四處張望，瞄到一個胖女孩身邊還剩下半個位置。

蕭麗連忙跑過去，微笑著說：「你好！」並示意自己想坐在這裡。

胖女兒看了她一眼，不耐煩的把自己身上的肉往旁邊挪了挪。

「謝謝！」蕭麗點頭表示感謝，並小心翼翼的坐下。隨後戴上耳機，把自己與外界的嘈雜隔離開來。

每天上班都要坐接近兩個小時地鐵，能有一個位置坐著，對於蕭麗來說簡直就是一天上班前的高光時刻了。

不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去休息日，這樣的高光時刻一年頂多也就只有一兩天。

由此蕭麗非常珍視，這兩個小時她會盡情的放空自己，把昨天和以往接積累的一切不快與壓力都釋放乾淨。

她獃獃的盯著窗外，想著早上的備忘錄提示，恍然再次反映過來自己已經三十歲了。

這個坎對於所有女孩子來說都是一場劫數和魔咒，說不在意估計都是假的。

肉眼可見，蕭麗覺得多數與自己同齡的人，她們的三十歲和自己的好像都不一樣。

有人有車有房父母在身旁，有人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有人家庭美滿幸福，還有人工作穩定富裕，更有人提取了萌娃一枚或是兩枚。

而自己肉眼可見的竟是一無所有，無家無父無母，無車無房無所歸處，也沒有別人的那種美滿幸福。

若非要說有，那就是有租來的兩室一廳，有一份漂浮不定只能糊口的工作，若說愛和萌娃，她曾經似乎好像也有過可以擁有的機會，只是後來夢被打碎，再後來它們都變成了血淋淋的教訓和不可再提的傷口。

想到這些蕭麗不由得覺得內心傳來一陣刺疼，那種傷口被撕裂了的疼。

她覺得這個時代還真是奇怪，曾經她也心懷坦蕩眼裝天真，甚至一度天真的以為，這麼美好的自己也應該可以理所當然的擁有一切美好。

可如今她才發現，一切皆是時也命也。

世間有美好的存在，那就有呵護美好存在的人，同樣也有摧毀美好的人。

這人間到底是什麼模樣，她用盡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所有時光，也沒能將它看透。

其實十幾歲、二十幾歲時多數女孩子的願望都一樣，不過都是又世俗又美好的追求而已，希望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而已。

不過在這一場豪賭里，蕭麗覺得她輸了，輸得徹徹底底，不僅輸了人還輸了情。

地鐵上人越來越多，空間變得無比狹小，每一寸空氣里都夾雜著令人窒息的味道，蕭麗心裡也越發的煩躁起來。

打開手機看了看，工作群里密密麻麻的工作安排，看著這些工作安排，她覺得更壓抑更窒息了。瞬間覺得頭暈目眩，內心不安想吐，四肢無力雙手在顫抖。

有一種衝動，就是不顧一切的立刻逃走。

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沒有工作的地方，安安靜靜的躺著，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想，只要安靜的躺著就好。

這份衝動帶給她很大的吸引力，但想到房租，想到種種生活開銷。

她還是閉上眼睛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為此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可內心卻依舊猶如火山要噴發了一般。

此時地鐵緩緩停下，廣播里響起了到站下車提示，蕭麗不知是到了那一個站，但反正不是自己要到的那一個站。

到站的人都陸陸續續的下車了，可就在車門快要關閉的瞬間，蕭麗卻突然站起來，瘋了一樣的沖了出去。

衝出地鐵她木愣的抬頭盯著天花板，腦袋裡還是暈乎乎的。

回過頭地鐵已經啟動，從她眼前快速划走。

此刻感覺內心無比輕鬆，同時也有一絲不安從心底掠過。

她又快速低頭盯著手腕的手錶看了看，抬頭看著消失的地鐵。

她笑了笑，看來自己今天註定是要遲到了、或是上不了班了，又或是因此而丟掉工作了。

可此刻她那裡還想管這些，甚至覺得此刻就讓自己去死，也好像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機器木愣的配合地鐵掃碼防控、然後出站。

站在大街上，看著早晨七點的光。

看著身邊人來人往，覺得過去的時光宛如昨夜做過的夢一樣，醒來便只剩下一場朦朧，一場唏噓，其餘的什麼也沒有留下。

蕭麗不明白，自己的三十歲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自從25歲之後，自己獨自一個人度過的歲月里，感覺所有的春秋、寒暑與盛夏彷彿都一摸一樣，麻木死寂毫無生機。

此刻蕭麗覺得，彷彿自己來人間一場，就是為了做這時光里卑微又不起眼的一顆沙礫。

其實如果有選擇，蕭麗倒覺得，自己甘願做一顆安靜的樹，安靜而渺小，連聲音都是風的。

她拖著疲憊的步伐踉踉蹌蹌的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時而大笑時而悲傷。

路人看到她這副不管不顧的模樣，有人閃躲得遠遠的，有人投來了同情的目光，心裡估計是想著，這好好的又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怎麼好像瘋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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