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楂一個人離開了公司，沒有通知司機。

這個世界的手機支付和她所在的世界一樣非常發達，只要手機在手，就不怕花不了錢。

她這麼想著，伸手打了一輛計程車，說要去最近的商場。

進入商場后，山楂也不管什麼牌子，隨便挑了個順眼的運動休閑風格的店鋪進去，就迅速的給自己買了一身休閑服飾和一雙休閑鞋。

終於啊……

終於！

穿著寬鬆衛衣和直筒牛仔褲的山楂脫下永遠不變的細跟尖頭高跟鞋，換上小白鞋后，才感覺一身輕鬆的彷彿活過來了。

她有那麼一瞬間都不想要那些換下來的衣物，但考慮到戴珺的衣服應該都非常昂貴，山楂還是讓店員幫她打包好，提著袋子走了出去。

經過鏡子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山楂都沒有認出自己來。

戴珺的臉非常精緻，也因此其實看不出多大年紀，全靠衣著打扮來襯托。她穿的端莊嚴肅，板著一張臉，就顯得成熟，穿的青春活潑，就顯得年少——以她現在的裝扮，即便面無表情，看起來也一點都不可怕，只是個鹽系漂亮小姐姐。

此刻山楂披散著烏黑的長發，乾脆朝著鏡子里做了個鬼臉，說她是還沒畢業的大學學生，也沒有人會懷疑。

這感覺讓山楂自己也覺得很新奇，就好像是玩一個換裝遊戲，終於為自己的角色解鎖了新風格。

她提著一大包衣服，離開了商場，招手又打了一輛計程車，說道：「去A大。」

那是尹月所在的大學。

而在工作日的上午，毫無拘束的自由來去。山楂看著窗外的風景，感嘆一聲：這，就是老總自由的感覺嗎……

待到了A大的門口，山楂露出天真單純的表情，十分理所當然的和其他學生一起走進校門，毫不費力的就混入其中，一點也看不出是個雷厲風行工作了好幾年的霸道總裁——沒準學生會主席看起來都比她像個社畜。

系統說，戴珺有一張尹月的課程表，它發到了山楂手機里，此刻她從手機里調出來查看，發現這個時候尹月正好快要下課了。

課程表上有寫教學樓的名字和教室號，一路詢問了幾個同學上課的教學樓在哪裡后，山楂在下課前幾分鐘順利找到了上課教室。

教室裡面，後排幾乎全滿，反而是前頭，只坐了幾個稀稀拉拉的學生。這一幕讓山楂忍不住湧起了一股懷念之情。

她笑了笑，想著以尹月的性格，必然是努力學習的那一批，於是直接從教室中間開始往前找起，果然在第三排左右，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山楂本想悄悄溜進去的，奈何後座實在沒有多餘的座位了，跑去前面引起的注意太大，還會打擾老師講課，她只好在教室外面等了起來。

靠近後門附近的學生有不少已經注意到了這個陌生卻極其美麗的少女，察覺到頻頻有人投來視線，山楂乾脆站到了一樓大廳里等人下課。

教學樓的大廳里放著一面巨大的鏡子，這種鏡子的右下角一般都會寫著是某某屆的某某學生捐贈給母校的。

山楂無聊的站在鏡子前打發時間，她看著鏡子中的另一個自己，歪了歪頭，乾脆思考起了接下來高琛那邊的工作計劃。

她不是從自己出發去思考要怎麼做的，她都是代入讀者的角度，去問自己，如果她在看一本以高琛為主角的小說，要怎麼樣虐渣，讀者才會覺得爽？

高琛以前追著戴珺舔，重生之後，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反而引起了戴珺的注意。這是一個爽點。

高琛和比戴珺更好的人在一起了。戴珺不可置信，無能狂怒。也是一個爽點。

戴珺反覆在高琛面前刷存在感，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想要再度被他所愛，卻被他視而不見，又被全方面的狠狠打擊，這應該會是最大的一個爽點。

這麼三板斧下去，讀者應該會滿意，高琛的怨念值應該也會消除的差不多。

昨天的宣戰，應該可以算是第二步——戴珺不接受，或者說，不相信高琛真的會喜歡上許嫣，為了得到高琛的注意，她向許嫣提出了戰鬥。

等到她輸給許嫣，宣戰這一行為就屬於無能狂怒了。而狠狠地打擊了她，高琛應該也會覺得舒心很多。

上次剛見面時，被高琛罵了一句，才降低了1點怨念值，這次好歹是商戰啊！是世界500強水平的商戰！對戴珺的創傷怎麼也要比被罵大的多吧？

要是想把情節弄得更跌宕起伏一點，倒是還可以做做前期準備工作，比如瘋狂挑釁許嫣、瘋狂騷擾高琛、怎麼張揚怎麼來、跳得越高越囂張越好，最後戴珺輸了，也會讓讀者有一種酣暢淋漓，一瀉千里的爽感。

如果完成的好，說不定一次就能降低50……不，還是保守點，30點吧……？

99減去30,69點……唔，這不是很快就降到快及格的分數了嗎！萬一降得更多，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這麼一算，山楂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她正打算心滿意足的從鏡子前退開，就聽見了下課鈴聲。

山楂連忙看向尹月教室所在的方向，略過不少人群，終於等到了尹月一邊整理著書包，一邊往外走。她沒有立刻出現，而是等尹月沒注意到自己經過後，不動聲色的混在他身後的人群里跟了上去。

山楂發現，有一個女性跟尹月走得很近。

【那是男三。】系統說完，又補充道：【現在是女三了。原劇情里，他喜歡尹月，現在，她也喜歡尹月。】

【我發現這個三角戀，每個角都有兩個選擇誒。】山楂道：【你看，戴珺有尹月和高琛，高琛有戴珺和許嫣，尹月有戴珺和這個女三。這充分說明，舔狗和海王彼此之間其實是可以互相轉化的吧？舔一個是狗，舔萬個是王！】

【……你在說什麼屁話。】

【我也不知道。】

山楂慢悠悠的跟在尹月身後，看著他和女三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彼此的神色輕鬆愉快，談的好像很開心。

【你就繼續這樣看著嗎？小心尹月被別人追走哦。】

【打擾別人說話很不禮貌嘛。】

山楂這麼說完，發現兩人停下腳步，似乎準備前往不同方向時，立刻抓住機會，冒了出來。

女三有點局促的問道：「尹月，你現在要去食堂嗎？一起嗎？」

尹月搖了搖頭：「不了，我回去吃點東西。」

女三頓時有點失望：「那……好吧。」

尹月不作停留的轉身就走，女三還站在原地，有些悵然的看著他的背影。

山楂就是這個時候插進來的。

她歡快的追了上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阿月！」

尹月猝不及防被人抱住了腰，驚得瞪大了眼睛。他轉頭望來，第一眼都沒認出山楂，一臉的茫然和陌生。

因為她今天的打扮和之前的戴珺相差甚遠，他根本就沒對上號。

但潛意識提醒他，有什麼地方隱約有些不對，等他再仔細一看，認出那張熟悉的面容時，尹月頓時驚住了。

見狀，山楂對他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臉，直接自通道：「嗨！老婆！」

尹月：……

他看著那張和戴珺一模一樣的臉，一時之間，竟無語凝噎。

因為年紀輕輕就掌管了家族企業，為了服眾，戴珺永遠都是優雅的裙子、裙子、和端莊的套裝，力圖顯得自己成熟而專業，不肯叫人小覷。

他做夢都沒想過有一天戴珺會穿著一套運動裝出現在自己面前。

但……尹月忽然注意到她手裡提著一個大大的紙袋，裡面疊放著的衣服，和戴珺平時的風格一模一樣。

「啊，我穿不慣這個。」見他的視線落在了手提紙袋裡，山楂解釋道：「高跟鞋也是！可是你也知道的，戴珺衣帽間里就沒有一雙平底鞋，氣死我了。」

「……」看著她的神情，尹月終於確定了——

那個第二人格，又出現了。

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和戴珺打扮的一模一樣，卻做著完全不同的表情讓人覺得分裂，還是她和戴珺打扮的完全不同，做著完全不同的事情更分裂。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林管家不是說，要找醫生來治療嗎？

現在看來，與其說是進展不順利，倒不如說是毫無進展。

「我來找我男朋友呀。」山楂厚著臉皮道，「你有沒有見過他？」

「……沒有。」

「哦，沒見過也沒關係。那我想問問，怎麼才能成為你的女朋友呀？」

看著那與戴珺完全不同的鮮活表情，尹月開口，問的卻是：「……戴珺這幾天頭很痛，是因為你嗎？」

聽見這話，山楂臉上原本明媚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她不大在意道：「應該是吧。」

「你做了什麼？」

「她管不住我了。」山楂滿不在乎道：「誰要她趕你走？我不許你走，就跟她爭來爭去的，這幾天我們爭得可厲害了！最後還是我更厲害一點！」

果然……

見和自己猜測的一樣，尹月深深的吸了口氣。

「怎麼？」山楂頓時警覺地看著他，「你心疼她嗎？」

「我……」

見她用戴珺的長相露出氣鼓鼓的樣子，尹月心情頗為複雜。

她之前被戴珺壓著不能出現，卻在他被趕走的時候，拼盡全力的要來見他，他就感覺……心情酸澀，又有些莫名的受寵若驚。

一想到他誤將感情投入到了戴珺身上，尹月就不由得對眼前之人感到十分歉疚。

可錯愛也是愛，他喜歡了戴珺那麼久，一時半會就完全抽離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畢竟也不現實。

她雖然熟悉，卻也如此陌生。

可是，他至少願意去對她好。

「不是……」尹月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卡了好半晌之後，才吞吞吐吐的擠出一句十分不自在的：「謝謝。」

山楂奇怪道：「謝我什麼？」

尹月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謝謝你那麼喜歡我。」

【艹。】

突然聽見山楂內心響起了文明之語，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系統連忙問道：【怎麼了我的寶？】

【沒啥……就是沒防備他突然這麼溫柔的笑著跟我說話。】

【他本來就脾氣很好呀！性轉前人家是溫柔小白花人設呢！之前還不是被你氣的。】

【我也沒想到他聲音溫柔下來這麼好聽，笑起來那麼好看！耳朵酥了嗚嗚嗚嗚。】

【我的寶！你撐住啊！這才哪到哪，我們不能開頭就被美色所迷惑啊！】

【嗚嗚嗚嗚你說得對，嗚嗚嗚嗚。】

山楂定了定神，就像是被他的話語所安撫住了，情緒緩和了下來。

她有些害羞的移開視線，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直視尹月，小聲的嘟嚷道：「你知道就好。」

尹月問道：「你是偷偷溜出來的嗎？」

「嗯！戴珺今天去了公司，我就從公司溜出來了！」

「跟林管家說一聲吧，不然他要著急了。」

「不要不要！告訴他的話，我就不能跟你約會了！」

「約會？」

「對呀！我們在一起好幾年，都沒有約會過。」山楂興緻勃勃道：「你吃了午飯沒有呀？我們一起去吃午飯，然後去看電影吧！」

她的眼睛明亮，盈滿了期待，仰著頭凝注著尹月的時候，眼裡彷彿只有他一個人存在於世界之上。

「咦，」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青年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的碰了碰山楂的頭頂，驚覺眼前的女子竟然如此嬌小。「你多高？」

難道第二人格，還會導致身高縮水嗎？

山楂莫名道：「我當然和戴珺一樣高。」

「可是，感覺你比她要矮一點？」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要仰視著看她，可現在，他卻能低頭看她。

山楂踮起腳給他看差距道：「因為戴珺平時都穿很高的高跟鞋吧？還有她的氣勢，那麼能唬人，就會讓人覺得她很高大啦。」

「這樣嗎？」一提起和戴珺有關的事情，尹月的心情就會變得混亂。他連忙停止思緒，拿出了手機。「你說吃午飯是嗎？有什麼想吃的嗎？」

「你有什麼想吃的呀？我付錢。」

一聽說她付錢，尹月下意識的便感覺有些不舒服。「不用，我有打工存的錢。」

「可是，我是已經工作了的大姐姐，怎麼能讓學生付錢啊。」山楂理所當然的這麼說道，「A大前面不是有個商業廣場嗎？我們去那裡看看有什麼想吃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戴珺付錢的時候，即便什麼也不說，也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盛氣凌人感，那讓尹月本能的感覺抵觸。

可是，眼前的人說社畜不能讓學生付錢的時候，也許是因為語氣太像是玩笑，反而叫人覺得好笑又輕鬆。

尹月心道，到時候自己早些去結賬就好了。

他不再爭辯，平和的問道：「走路過去嗎？」

「嗯，走路過去吧！」

可是尹月往前走去，卻發現山楂並沒有跟上來。他轉過頭來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卻見她向他伸出手來，眨了眨眼睛：「不牽手嗎？」

尹月一愣。他的視線落在她柔弱無骨的白皙手指上，猶豫了一下，就在山楂以為他不會牽住的時候，他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

山楂：「！」

這倒是意外之喜。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連忙跟了上去。

不過靠在少年的身畔走了一會兒，這鬧騰不已的第二人格忽然又不滿道：「你都不問我叫什麼。」

「你有自己的名字？」

「我現在可以有呀！這樣，你叫我的時候，就可以把我和戴珺分開了。」

尹月乖乖問道：「那，你叫什麼？」

「我叫山翁！」山楂眨了眨眼睛，「你問問我為什麼叫山翁？」

這個名字一聽便不是正經名字，而且和戴珺的長相極不相配，尹月時常感覺自己跟不上她的思路，不由得有些無奈又好笑道：「為什麼？」

「因為『月與山翁故有緣』①呀~」山楂笑眯眯的說，「所以，你叫我小山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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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出自《山月》作者袁燮（宋）：

好風吹雨到山前，月與山翁故有緣。

靜夜相看兩寥寂，水流岩下瀉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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