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未雨綢繆
到了督軍府,冷晏兮拉開車門,對湯小刀說道:「下來。」
她的語氣雖然不善,但平息許多,湯小刀慌忙地下了車,未待站穩,耳邊傳來一道洪亮浩蕩的聲音:「哎呀,天可憐見!我的閨女啊,你可總算回來了…」
湯小刀剛抬頭,只覺得眼前一閃,一個碩大肉球滾過,直逼冷晏兮,待他定睛一看,不禁吸了一口冷氣:一個矮墩且胖,油光滿面,肥頭大耳的男人抱著冷晏兮又哭又笑,又喊又跳。
「老爹,老爹,有什麼話咱們進去再說…」冷晏兮一臉無奈,像哄孩子般拍拍江督軍厚實的肩膀。
「好,好,好。」江督軍抹了一把眼淚,攬著嬌小的冷晏兮進了大門,數落道:「你個小冤家,也忒狠心了,一眨眼就不見了,那外頭有什麼好玩?非得扔下我一把老骨頭,偷偷摸摸跑出去?」
湯小刀看的目瞪口呆,半晌都反應不過來,他茫然地抬頭看著燈籠高照的屋頂。雖然他認字不多,但橫匾上巍峨霸氣的三個大字,敞亮入眼,他還是能確定這是督軍府。
他瞄了瞄周圍兵士,一個個嚴威不亂,目不斜視,似乎對這匪夷所思的一幕早已見怪不怪。
湯小刀拍拍後腦勺,費解地想:娘額!這就是陸少所說的鳳城土霸王?殘暴不仁,狠戾毒辣的江督軍?
簡直顛覆他的認知!
湯小刀見趙副官跨步邁進大門,他顧不得多想,連忙跟上。
冷晏兮聽著江督軍不滿的責怪,回頭叫道:「趙叔,你把他帶去我的苑裡,安排個房間給他。」
「是,小姐。」趙副官正要帶湯小刀離開,江督軍猛地注目,盯著湯小刀,銳利地打量,眼神深沉,凶聲凶氣問道:「哪來的小孩子?」
湯小刀心底一陣狂跳,差點軟了雙腿。
「老爹,他是我新結交的朋友,你可不許嚇唬他。」冷晏兮及時出聲,若無其事地瞥了瞥湯小刀,意味深長地說道:「女兒這次多虧了他,不然,那能這麼容易回來!」
「哦。」江督軍隨之眉開眼笑,一掃臉上陰霾,笑眯眯道:「原來這孩子還是我閨女的恩人,好說好說,咱決不虧待你的朋友。行了,趙副官,帶下去安排妥當。」
趙副官應了一聲,招呼湯小刀跟他走。
湯小刀懸著心終於落下,他極力平復心情,壯著膽朝江督軍露出明朗的笑容,問聲好之後,發軟的雙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趙副官下去。
待湯小刀和趙副官離開,江督軍拉著冷晏兮進了他的前院,好一陣左看右瞧,確定冷晏兮沒什麼,這才沉著臉,厲聲道:「說,為什麼出逃?」
「我不想與韓家結親。」冷晏兮轉身落坐,倚著靠背,懶懶地答著。
「胡鬧!」江督軍緊繃著的臉藏不住失而復得的喜悅。「韓會長家大業大,那韓公子文韜武略,難得人才,留學國外五載,今年學業修成而歸。多少名門閨秀窺視妄想,你卻倒好,居然避之如蠍棄之如履…」
「我的爹呀!我的老父親。」冷晏兮扶額叫道:「你能不能別賣弄你那拿不出手的文雅,咱就事說事,不然,沒法談。」
冷晏兮自知回來督軍府再逃避也沒用,結親的事總是要面對,倒不如她先攤牌。
江督軍被女兒一通奚落,不由面露尷尬,故作威嚴地板起臉,以兩聲咳嗽掩飾難堪,心裡不免氣惱:這個小祖宗,總是毫不留情揭人傷疤。
江督軍緩了緩情緒,以毫無商量的語氣說道:「韓俊德已從國外回來了,可能這幾天就會來提親,如此也好,先把婚訂了,免得到八月十六日成親之時,又出了亂子。」
冷晏兮刷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一副忿忿不滿地瞪眼:「老爹,你究竟有沒有聽我講話?」
「此事由不得你!」江督軍加重語氣,眉頭緊皺,「你也別折騰了,再有什麼動靜,你爹我,也兜不住你。」
說著,江督軍沉沉嘆氣,神色凝重地踱步。一會兒又道:「韓會長財大氣粗,若是讓他知道你出逃的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屆時,鬧得滿城,如何收場?嫁入韓家,你也不虧,爹都調查清楚,韓俊德是個謙謙君子,而且留學國外名校,決非一般公子哥可相比的。」
冷晏兮眯著眼,目光複雜看了父親許久,突然問道:「老爹,你跟我說實話,為什麼非要我與韓家結親?」
江督軍似乎沒料到女兒會這麼追問,他也知道她的性子,既然起了疑心,不弄個水落石出,絕不會罷手。
江督軍眼神一閃,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說,臉色愈發沉重。
冷晏兮見父親猶豫不決,心裡更加肯定事情不簡單,她攔住踱步的江督軍,仰頭盯著他,一字一句說道:「父親若不給我說清楚,只怕我不能保證訂婚跟成親還能順利。」
江督軍一怔,臉色隱隱怒火,看著眼前倔強的女兒,又想起她的脾氣隨冷瑄的秉性,恐怕拗不過。既然瞞不住,讓她胡思亂想,不知道又會整出什麼幺蛾子?還不如全盤攤開。
江督軍沉默片刻,決定將事情說清楚,他正思索如何開口,冷晏兮幽幽的聲音又響起:「你說過此生就與我相依為命,卻為何這般狠心將我早早推出去?韓家再好也不及父親的庇護,韓會長任職總商會多年,豈是一句圓滑了得?且不說他怎樣狡詐多變,視時局而迎合。那韓公子既是家中獨子,定然錦衣玉食,意氣瀟宇。他又留學國外多年,自然思想新穎,才情卓絕,這般人往往不易相處,心高氣傲,目空一切。如此…父親還認為這是一樁好姻緣么?」
江督軍震驚地注視女兒,他雖然知道女兒一向聰慧伶俐,卻沒想到她從未見過韓家父子,竟能將他們分析的如此透徹。
江督軍眼裡掩不住欣喜,女兒的話觸動他的心弦,有些心酸,不覺眼眶泛起霧氣,略顯濕潤。他如釋重負,拉起女兒的手,頗有感慨說道:「我的閨女果真長大了,這般我也放心了!」
「那父親還不跟我說真話嗎?」冷晏兮仍然凝視父親的臉,將他變化莫測的神情盡收眼底。「非要讓我橫衝直撞,壞了父親的計劃?」
江督軍心頭一顫,怔忡說不出話,有些驚訝她居然這麼靈敏,只是短短的幾句話都能揣測一番,且猜的八九不離十。
江督軍拉著冷晏兮往一旁的檀木椅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既然你已猜測一些,我也不瞞你,如今的各方局勢實在不容樂觀。湘晉那邊出了大事,渝原也亂成一團,而且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
「那會牽扯到父親嗎?」冷晏兮隱隱感覺事情不如父親說的這般輕鬆,恐怕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
江督軍見冷晏兮一臉擔憂,輕拍她的手背,反倒安慰道:「放心,我從未涉及湘晉跟渝原那邊的領域,只是…」
他頓了頓,目光晦暗不明,聲音也沉了幾分:「恰巧那邊出事之時,我進了一批軍火,而鎮守湘晉的陸大帥遇害案件也牽涉一批軍火被截,不知所蹤!」說著,江督軍突然不言,陷入沉思。
冷晏兮心頭一窒,低聲問道:「父親做事一向謹慎,怎會牽扯這麼大的案件?可是有人為嫌疑?」
「沒錯,確實有人利用這批軍火,找了替罪羔羊。」江督軍鬆開緊握冷晏兮的手,捏了捏太陽穴,可見他的煩躁。「陸大帥遇害同時,渝原趙總司令也出事了。」
冷晏兮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穩定自己的驚愕,父親的話如一枚炸彈,震得她血液凝固,手腳冰冷。
半晌,冷晏兮喃喃低語:「所以,父親著急著把我嫁出去,只為了能將我撇開,這才找了財閥大權的韓家。」
她顫著聲音又道:「父親為我未雨綢繆,著想周全,可是,若真的出事,韓家未必願意護我無恙,這一點父親可否想過?」
江督軍愣住,他豈會不知樹倒猢猻散的道理,可是經女兒這麼一挑明,他的顧慮又重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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