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夢回大明

堆積在空中的那層厚重的烏雲，像一個巨大而又密不透風的罩子，將大明王朝的都城--北京，嚴嚴實實的捂在其中。這層幾乎凝滯不動的厚雲，將九天之上日月星辰的光亮與四周江河田野中清新的空氣盡數擋在其外。在這個巨大的罩子之內，只留下一片昏暗和悶熱。

這段時間以來，即使是那些整日混跡於市井之間，為了斗升米麥而掙扎的螻蟻小民，也隱隱覺查到，在頭頂這片令人生厭的天空下，往日嘈雜而鮮活的京城，似乎少了一些色彩，也失了一些靈動。例如，那些曾經讓人羨慕的裝飾華麗的車駕，跑的彷彿少了些往日那種囂張的氣勢。而那些曾讓人咒罵的舔胸疊肚、頤指氣使的豪奴們，呼和叫罵的聲音似乎也不如原來響亮。。。。。。

小民們想象不出變化的原因，也沒有太多心思去想。而相對於這些瓦頭木腦的賤民，那些身處深宅大院的官宦勛貴，則在這團沉悶的氣息中，深切的感受到重重的壓力。這種壓力或讓他們緊張，或讓他們沮喪，亦或讓他們激動不已，或讓他們茫然無措。但是，不論他們在這種壓力中體會到了什麼，他們每一個人都無時無刻不在抬頭看著，側著耳聽著，費盡心思的猜測著--在頭頂上那團慢慢的壓過來的厚重烏雲之後，到底會是什麼？是一片陽光燦爛？還是一場能毀天滅地的雷雨。。。。。。

時間，便在種種疑慮與猜測中一點一點的消逝。

而當一則，大明帝國的皇帝--天啟帝已然重病昏迷的消息，開始在京城中隱隱傳播之時。一部分聰明人便已經感覺到，從一年前天啟皇帝身染重病卧床不起之時起，便在北京城上空醞釀的這場陰沉不明的天氣，就要到顯露結果的時候了。

然而，就在這有人盼，有人怕的最後時刻。那原本一刻不停向前滾動的歷史車輪，卻忽然微微一顫。緊接著，它竟搖搖擺擺離開了原本的路徑，開始向著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這一天，便是大明王朝天啟七年八月十日。

。。。。。。

大明天啟七年八月十日。

京城。

天氣陰沉而悶熱。

在離皇城不遠的澄清坊十王府中，一老一少，兩名身穿太監服飾的人，正跪伏在王府花廳門外那青石漫就的地上。

兩個人中，年少的一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年輕的臉上掛著還未散盡驚懼和緊張。他蜷縮著身體跪趴在地上，一雙不大的眼睛獃獃盯著身下平整而細小的磚縫。

在他的身旁，伏著一個年紀大約有四十多歲的體態肥碩中年太監。虛胖的身體，讓這個中年太監趴在磚地上顯得甚是吃力。那張胖大的臉上已經滿是油汗。被肥肉擠得細長的眼睛中，神情流轉之間流露出難以被察覺的煩躁和怨恨。。。。。。。。

陰沉沉的天空，悶熱難耐。那中年太監在地上輕輕的扭了扭虛胖的身子，偷偷的抬起頭，透過花廳敞開的門飛快的向內掃了一眼。花廳中一片昏暗，隱約中那具瘦削身影似乎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未動。

老太監暗暗的撇撇嘴，擰著兩條短而疏的眉毛想了想。他悄悄的側過頭，向一名一直在旁邊低頭侍立的低等小太監輕輕努努嘴，又使了個眼色。那個小太監稍有些慌張的左右瞟了一眼，隨即輕輕點點頭，慢慢的向後退了幾步，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院落。

。。。。。。

就在兩個人面前的那座偌大的花廳中，一個身著半舊華服體型瘦削的年輕人，正癱靠在廳堂正中的那把太師椅上。昏暗之中，他的四肢和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蒼白的臉頰上，一雙眼睛睜得碩大，無數的表情在這還算清秀的臉上正不停的變換著--恐懼，驚訝，痛苦，疑惑，不甘，等等。。。。。。似乎昏暗中的這個人正在經歷一場難以言表的巨變！

是的，這個人的確正在經歷這一場巨變，一場精神上的靈魂上的巨變。一個生活在幾百年後，二十一世紀的中學體育老師的靈魂，不知什麼原因竟然穿越了時間壁壘，衝進了這名年輕古人的身體。

。。。。。。

就在不久之前，似睡非睡之間，認為自己還趴在辦公桌上的朱彥斌老師，忽然聽見一個尖細而沙啞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輕輕的喚著：「王爺，王爺。。。。。。奴婢。。。。。。。扶您去裡間躺著吧，小心著了風。」

「哦，沒事，我就是眯一會，下午還有課，我。。。。。。」迷迷糊糊中，朱老師並沒聽清楚那聲音在說什麼。他只是以為是同事回來了，便一邊含含糊糊的回答著，一邊晃著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異常沉重的腦袋，慢慢睜開雙眼。

然而，出現在眼前的情景，卻讓還在朦朧中的朱老師大吃一驚。原本熟悉而明亮的辦公室，不知在什麼時候，竟然變成昏暗而陰森的陌生之地。而就在那暗淡的光線中，兩名身穿古怪服飾的人正張著雙臂站在自己的身邊。其中一人，還將一張蒼白而肥胖的大臉伸在了自己咫尺近處。

「啊！。。。。。!」朱老師不由得驚叫一聲。

這一聲突兀的驚叫，顯然也嚇到了身邊的那兩個奇裝異服的人。站在朱老師身邊的那兩個人的身體都隨著這聲驚叫而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其中一個甚至還被嚇的發出了一聲更加尖銳驚叫。

伴隨著那聲尖叫，那張伸在近處的胖臉猛地縮了回去。一時間，那張蒼白的臉上所有的肥肉都在抖著，細長的眼睛瞪得碩大。

然而，三個人中，這張胖臉的主人卻是最先清醒過來的一個。就見那胖臉先是一清，瞬間又變得通紅。而後，那細長的眼睛猛地一眯，飛也似的抬起了一隻胖大的手臂，狠狠的扇在那發出尖叫的人的臉上。

「啪！」

「啊。。。。。。」那個挨打的人用手按住瞬間紅腫起來的臉頰，在豁然清醒下來的神情中，更加恐懼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小兔崽子，要是驚了王駕，我颳了你！」胖臉奮力的尖聲叫著。

「啊！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挨打的那個人猛地跪在地上開始不停地磕著頭。

「哼！」胖臉的主人冷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那跪在地上的人，而是轉過身，神色緊張而複雜的盯著蜷縮在椅子中的朱老師，嘴裡低聲的喚著：「王爺。。。。。。王爺。。。。。。您。。。。。。您沒事吧？」

眼前這一連串的變化，讓朱彥斌恐懼而驚愕，他眼睛先是直直的盯著那張胖臉，而後便快速的掃視著周邊的一切，妄想著從這片昏暗的環境中找到一點自己熟悉的東西。

「王爺。。。。。。王爺。。。。。。」一聲聲古怪的叫聲，終於再次拉回了他的視線，他獃獃的轉頭看向那張胖臉，下意識的回答著：「啊、我。。。。。。我。。。。。。」

突然，劇烈的頭痛猛地襲來。伴隨著那疼痛，還有著一股難以言表的煩躁和憤怒。

「啊。。。。。啊！滾！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朱彥斌突然開始歇斯底里的大叫起來，兩隻手在身側用力的揮舞著，清秀的臉龐變得通紅而扭曲。

面前的兩個人都被嚇得停下動作，驚愕得看向突然發作的朱彥斌。

「滾！滾！」朱彥斌大叫著，隨手抓起身邊的一隻茶碗向地上猛的摔去，破碎的瓷片合著茶水在地上飛濺。

「是，是！」那兩個人驚恐的答應著，連滾帶爬的跑了出花廳，而後便在花廳門外的庭院中間雙雙的跪伏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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