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塔奧斯丁的告別

原本燃燒在虛無之火頭顱上的黑色火焰盡數熄滅。

嘩啦！碎裂的骨頭渣子順著艾康的五指掉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起居室內一片寂靜，艾康看著那滿地的殘渣，眼瞳中金色光芒在瘋狂翻騰。

他之前那不詳的預感應驗了。

從頭骨裂開到徹底破碎，前後不過短短兩三分鐘時間，塔奧斯丁絕對是遭受了強敵。

「高階神靈！」艾康滿是肅殺的嗓音，輕輕自語著，道出了有可能出手的神靈的實力。

以塔奧斯丁的實力，如果不是高階神靈，它不可能隕落得這麼快。

同時，塔奧斯丁的隕落也從側面印證了，查克帝國與克萊恩帝國邊境處那個通往深淵的空間斷層的存在。

高階神靈可不是大白菜，如果不是深淵入口，那個地方不可能有高階神靈鎮守。

一瞬間，艾康想了很多。

對於塔奧斯丁的死，他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態。

之前對於這隻深淵惡魔，他是抱著可留可不留的態度，一旦塔奧斯丁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他必定會親手誅殺。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塔奧斯丁好像也慢慢融入了帝白神殿。

從艾希、到自己、駝盈、面麻，甚至是帝白神殿的信徒都對於那隻昂首挺胸時不時在神殿內巡視的哈巴狗習以為常了。

而塔奧斯丁在復活以後，也從來沒有做出任何一件對斯威克城不利的事情。

甚至可以說，在某些時候還幫了大忙。

例如在黑瘴沼澤的時候，破去了由深淵四個邪神組成的結界。

而黑瘴沼澤一戰後，塔奧斯丁也時常以命運之神坐下從神自居，這些艾康是知道的，也沒有否認這一點，甚至和勾念談到塔奧斯丁的時候，都是以自己的從神來介紹。

也許從那一刻起，艾康也已經完全接納了這隻狡猾的惡魔。

然而，它今天死了，徹底的死亡，連同虛無之火一同破碎。

沒有了虛無之火為媒介，顯然艾康已經不能再次召喚那頭狡猾的惡犬了。

「艾希可能會傷心吧。」艾康喃喃的自語著。

如果要說在帝白神殿誰和塔奧斯丁的感情最深，無疑就是自己的妹妹了。

正在他在考慮著該怎麼和艾希解釋她的小丁再也回不來的時候。

嘭！那破碎一地的虛無之火頭顱突然重新燃燒起黑色的火焰。

艾康目光當即投向地板上那發生了異變的破碎骨頭渣子。

在他注視下，火焰的力量將碎裂成萬千的頭骨殘渣重組，最終凝聚成為了它破碎之前的模樣。

只是如今的虛無之火頭顱，已經是滿目蒼夷，遍布裂痕，隨時都可能再次破碎。

「殘留的神力嗎？」看到這裡艾康眯了眯眼睛，彷彿明白了什麼。

這種凝聚只是暫時的，當塔奧斯丁殘留在虛無之火上的殘留力量徹底消失的時候，它將完全消散。

而這個過程顯然不會太久。

下一秒，虛無之火頭顱空洞的眼睛里中燃燒起來赤紅的火焰。

「命運之神尊神閣下。」塔奧斯丁的聲音從虛無之火中傳出：「那裡的確有一條空間裂縫，通往深淵。」

其實這個消息，艾康在塔奧斯丁頭骨破碎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因而聽到這個消息，他並不意外，輕輕點頭后，略帶複雜的看向虛無之火頭顱的眼睛。

「我知道了……辛苦了。」艾康說話的聲音出奇的溫和。

「你有什麼遺言或是未完成的心愿嗎？我會盡量幫你實現。」

虛無之火頭顱中燃燒的紅芒略微黯淡了幾分，塔奧斯丁的聲音並沒有立刻響起，彷彿是在思考。

等待極為漫長，艾康也並沒有催促。

良久后，塔奧斯丁的聲音才再次回蕩。

「如果命運之神尊神在戰場上遇見了我的哥哥亞巴頓，還請您饒他一命。」

「好！」艾康非常平靜的點頭，一口應下。

「感謝命運之神。」這是塔奧斯丁最後的回應。

眼眶中的紅色光芒此刻已經黯淡到幾乎要熄滅的程度。

「我去跟小不點告個別。」

一語到此，黯淡的紅芒從頭骨中脫離而出，從艾康所在的起居室陽台為起點，徑直飈射到了斯威克城城外。

冰天雪地中，艾希正歡脫的和塔塔米在厚厚的積雪上奔跑著。

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對於這種雪景毫無抵抗能力，饒是外面刮著的寒風將兩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吹得通紅，依舊不影響她們的興緻。

只是艾希如今是塔米爾的關門弟子，還是職業者，身體素質各個方面比成年人還要高出好幾倍。

奔跑的速度自然不是塔塔米能追得上的。

「艾希姐姐等等我。」塔塔米努力的用自己的小短腿在雪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缺少了兩顆門牙的嘴裡焦急的喊道。

「塔塔米，你跑得太慢了。」艾希回頭朝著塔塔米做了一個鬼臉，正欲繼續和塔塔米拉開距離，然後躲在沒人的地方，好好嚇唬一下她。

突然艾希奔跑的動作停止了。

順著艾希的視線看去，在前方積雪堆積的雪地上，一隻通體黑白色相間的可愛哈巴狗，正半蹲在那裡，烏溜溜的眼睛凝視著自己的同時，尾巴輕搖。

「小丁！」艾希以清脆的聲音喚出了哈巴狗的名字，臉上頓時布滿驚喜。

自從小丁被哥哥要走去神殿抓老鼠后，艾希也只能在神殿才能看到小丁了。

「汪！」小丁輕輕吠了一聲，狗眼裡流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彷彿是在就艾希方才的呼喚做回應。

「哥哥終於肯放你出來了，我就說了神殿裡面沒有老鼠，而且你根本不會抓老鼠啊。」

艾希走到哈巴狗面前，一把將其抱起，嘴裡咕噥的抱怨道：「看把你給瘦的，等會兒我一定帶你去美食街補一補。」

塔塔米這時候跟了上來，走到艾希旁邊，踮起腳，努力的去看被後者抱在話里的塔奧斯丁，同時發出稚嫩的聲音：「哇，小丁怎麼來了，它怎麼找到我們的？」

「那是，小丁可是全斯威克城最聰明的狗。」艾希炫耀似的將塔奧斯丁舉國頭頂，然後又放在了雪地上。

「走！咱們回去，給小丁買點好吃的補一補。」艾希說完就拉著塔塔米的小手往回趕。

順便給自己去美食街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雪地上，塔奧斯丁一如既往的跟隨在兩個小女孩身後，一刻也不離身，就像它剛來神殿時一樣。

回城的途中，艾希多次回頭，害怕小丁跟不上自己。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不管自己跑得多快，它總能吊在她和塔塔米身後。

多次回頭，確認塔奧斯丁不會掉隊以後，艾希也不在去看了。

「哼，以後哥哥再也別想從我身邊騙走小丁了。」艾希暗暗決定道。

然而就在兩人即將進入斯威克城城門的時候。

她和塔塔米都沒有發現，一直尾隨者她們的小丁突然停止了腳步，它停留在城外的雪地上，一雙人性化的眼睛平靜的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進入斯威克城。

直到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城門內，完全安全之後，塔奧斯丁這才慢騰騰轉身，向著斯威克城外白茫茫的大地走去。

它那嬌小的身軀在雪地中顯得毫不起眼。

呼！直到一陣夾雜著雪花的寒風吹過，將塔奧斯丁的身體淹沒。

當寒風遠去的時候，原地只留下了一汪被融化的雪水，朝著外界升騰起白茫茫的霧氣。

「咦，小丁呢？」踏入城門，艾希拉著塔塔米的小手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那隻始終跟隨者自己的哈巴狗，當即發出困惑的聲音。

起居室，陽台。

艾康緩緩收回了一直注視著城外的目光，並且將一雙眼睛閉上，表情帶著些許沉重。

他能感受到，幾乎是在塔奧斯丁消失在寒風中的剎那，他身後漂浮著的虛無之火頭顱也再次破碎。

這一次並沒有骨頭的殘留留下，全部在火焰中化為了虛無。

「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了。」艾康吶吶自語著。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

自己也不用給艾希解釋它的小丁去了哪兒了，因為就在今天，她的小丁走失在了斯威克城城外。

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塔奧斯丁的身份，也不用為塔奧斯丁的死亡而傷心，這或許也是塔奧斯丁的用意。

思忖到此，艾康驀然回頭，目光淡淡的看向起居室外。

駝盈、面麻兩尊神靈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門口。

「我們感覺到了深淵神靈的神力波動。」駝盈迎上了艾康的目光，輕輕解釋道，然後帶著面麻走了進來。

這時候艾康的起居室內還殘留著一股邪惡的氣息沒有散去，駝盈和面麻都能感受到而這股氣息像極了塔奧斯丁的味道。

「塔奧斯丁？它不是去空間斷層了嗎？」駝盈疑惑的開口。

「它死了。」聽不出感情波動的嗓音從艾康嘴裡傳出，他的眼睛出奇的平靜，平靜到讓駝盈隱隱感覺到一股不詳的味道。

駝盈來到斯威克城后，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帝白。

彷彿一座壓抑的火山，表面風平浪靜，山底下已然是憤怒的火焰在升騰，一旦爆發必然是驚天動地。

面麻似乎對艾康的狀態很是擔心，走到他跟前，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

艾康這才露出一絲笑意，輕輕用手掌摸了摸面麻的腦袋。

「沒事，不要擔心。」

艾康越是這樣，駝盈越是感覺不妙，擔憂的看了艾康一眼，以遲疑的聲音柔聲說道：「帝白閣下您？」

塔奧斯丁死了，即便自己不知道它怎麼死的，可帝白的表現無疑表明了一個態度：祂不會讓塔奧斯地白死。

「我要出門一趟。」艾康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丟下這麼一句話，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幾乎是艾康消失的瞬間。

轟！

璀璨的強光從帝白神殿大廳中爆發，光芒四溢，將斯威克城天空都照耀了一片金黃，連同大地上的白雪，以及這個城市都變成了黃金之城。

伴隨著強光的，是莊嚴肅穆的神威，頃刻間瀰漫斯威克城每一個角落。

安心待在家裡，享受著壁爐溫暖的人們紛紛從各自的家裡伸出了腦袋。

卻見一輪宛若烈日般的光團，正緩緩從帝白神殿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