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順載和承載
帝白神殿授職儀式之後,緊接著的便是女皇謝米兒的加冕儀式。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按照傳統,國主的加冕儀式必然是會選擇在皇城。
可因為之前查克帝國皇城,在無羚神、黑魔神以及羅素皇室所供奉的那尊神靈的交戰下已經化為一片廢墟。
如果重建皇城將會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短時間無法建成,畢竟重建皇城可不是重建一座神殿。
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將會非常恐怖。
如今的查克帝國剛剛從戰火中恢復生氣,已經不允許這樣鋪張,因而這次加冕儀式的選址不得不另選地點。
加冕儀式的地點最終由謝米兒親自敲定,選在了東拓省的法郎姆城。
即便法郎姆城地處東拓行省的交通要道,有重要的戰略位置,但那個城市的規模還不足以承受成為皇城的殊榮。
在查克帝國還是有好幾座達到皇城標準的城市可以選擇的。
但在謝米兒的堅持下,凱撒和幾位在神戰中倖存下來的皇室大臣也不得不服軟。
凱撒之所以會答應,當然也有自己的考慮。
皇城如果選擇在法郎姆城,自己就在斯威克城,有什麼事情也能及時給予自己的侄女兒幫助。
再有就是帝白神殿就在斯威克城,和法郎姆城不過半日路程,絕對安全。
真要發生什麼事情帝白神殿也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謝米兒的想法和自己叔叔大約一致,另外還有一些不足與外人道哉的小心思,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女皇授職儀式當天,查克帝國七大行省所有的行首,以及受到過皇城冊封的大小貴族和爵位擁有者盡數到場。
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瞻仰新王。
這些貴族都擁有自己的封地,但是有些爵位擁有者死在了深淵動亂中,被自己的子侄世襲了爵位。
但這種爵位終究需要新王的認可,這也是他們不親自前來的原因。
隨著七大行省貴族和官員的到來,被趕工修正過一番的法郎姆城,迎來了堪比帝白神殿授職儀式般的人潮。
舉世矚目下,凱撒衣著隆重的衣冠,單手牽引著一襲雍容華貴國主衣袍的謝米兒慢悠悠的踩著紅毯,朝著高台上那黃金鑄就的王位上走去。
今天的謝米兒明艷動人,得體的國主服飾並沒有因為她女子的身份而顯得臃腫,相反,更是讓得她那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表現得淋漓極致。
相比之前的國主,她的氣質高貴中還夾雜著些許凌厲,那是從戰場上廝殺后殘留在她靈魂中的肅殺氣息。
那些原本對於謝米兒繼承王位頗有微詞的貴族和爵位擁有者,也在這一刻將心頭的些許排斥壓了下去。
之前他們是不敢忤逆帝白神殿的意志,這才默認了謝米兒王位繼承人,畢竟查克帝國還沒有過女性成為國主的先例。
但如今的謝米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帝白神殿挑選出來的王位繼承者。
因而他們不得不將心裡最後一絲排斥情緒都深深藏匿了起來。
不僅僅是因為謝米兒散發出來的殺氣,更是因為通往王座的道路兩邊站著的五位身著帝白神殿制式鎧甲的五位圓桌騎士。
他們像是五座高山鎮壓在了這條謝米兒通往王座的道路上。
所有人都知道這五個人的身份,他們是帝白神殿的五位圓桌騎士,涼秋、萊文、黑狸、琴晴、哈維。
這五位騎士在抗擊深淵動亂的戰鬥中,立下過赫赫戰功。榮耀的背後代表的是絕對的武力。
他們眼神冰冷的注視著場下觀禮的所有爵位擁有者和擁有自己封地的貴族和領主。
一旦有人敢提出些許微詞,或許就會受到五位守護騎士無情的扼殺。
這五位圓桌騎士的存在,證明了帝白神殿用行動在為謝米兒護駕。
帝白神殿的強勢,早就在這一年的動亂中深入了人心。
連深淵數十尊邪神都被命運之神嚇得不敢渡過邊界線一步。
他們這些小貴族,殺了估計也就殺了。
謝米兒表無表情,一步步踏上那座原本不應該是自己的王位,最終停留在了王座的面前。
她轉身看向了下方寂靜得沒有一絲異響的觀禮人群,一雙明亮的眸子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或者說是在尋找著某個人。
可惜她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國王加冕或許對於艾康神使來說,算不得什麼吧。」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謝米兒暗暗想到。
與此同時,身著大神官衣袍的言豆一步步高台的另一端走來,她的雙手肅穆的一根黑色的權杖,最終遞到了謝米兒的面前。
「國主接杖!」言豆平靜的看著謝米兒。
最終在所有人屏息凝視下,一襲黃袍加身的謝米兒輕輕的將權杖接過,並且舉過頭頂。
這一幕宣示著查克帝國新王的誕生。
「拜見國主冕下!」
山呼海嘯般的巨響,從台下震響。
幾乎是謝米兒舉起權杖的剎那。
斯威克城,勾念神廟,正和勾念坐在神廟門前小亭中下著在這個世界被稱為雲奕的棋盤遊戲的艾康彷彿有所感應。
他輕輕的目光從棋盤上挪開,望向了法郎姆城,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因為就在方才,他耳邊響起了系統提示的關於清肅大地的任務完成的消息。
「果然,必須要給這個國家選立一個新王,任務才是真正完成。」心頭暗想著,艾康慢悠悠收回了目光,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棋盤上。
相比任務完成的喜悅,顯然眼前棋局的局勢並不是那麼愉快。
「帝白閣下不經常下棋嗎?」勾念還是維持著老嫗的形象,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笑容,顯然這時候的她並沒有她真身那樣明艷動人。
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整張臉像是一朵枯黃的菊花。
艾康也大致明白勾念為什麼要用這種形象示人了,她的本體魅惑性太強了。
反而用這個身體,除非是心理變態的人,否則沒有人會受到她的影響吧。
「嗯,這種棋是不經常下,我擅長的是象棋和圍棋。」艾康最終還是沒有落子,搖了搖頭后將手上的棋子隨手放在了棋盤中央,預示著這盤棋局的結束。
「象棋和圍棋?」勾念想了想,自己來這斯威克城幾百年間好像並沒有聽說過這兩種棋的隻言片語。
轉而問道:「那應該是非常古老的奕棋了吧?」
因為帝白是古神,勾念下意識的會認為帝白所說的那兩種弈棋也應該是非常古老的棋局,不然自己不應該沒有聽說才對。
「算是吧,有空可以教你。」艾康並沒有解釋什麼,轉而將棋局重新擺開,開始了下一句的對弈。
「帝白閣下似乎有問題想問我?」勾念低頭擺放著棋局的同時,抬眼看了一眼艾康。
平日里艾康雖然也會來,但幾乎都是三兩局便離開了,很少會像今天一樣逗留這麼久。
而且今天還是查克帝國國主的加冕儀式,艾康都沒有去,這很反常,所以勾念很容易的就猜到了艾康的想法。
「算是吧。」艾康微微一笑,開始將自己打好的腹稿徐徐道來:「勾念閣下知不知道我坐下那個叫面麻的孩子。」
「童神面麻?」勾念在斯威克城待了這麼久,對於本土神靈自然瞭若指掌,因而艾康一提,她就能瞬間找到關於面麻這個神靈的所有記憶。
「是祂。一個天賦非常的孩子。」艾康由衷的稱讚道:「剛剛突破黑魔神的封印不到半年就成為了高階神靈,我想用不著一年,就能成為八階神靈了。」
「祂的確天賦異稟。」勾念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末了還補充了一句:「比我強。」
要知道勾念當初在深淵都是數一數二的天資了,能讓她用『比我強』三個字來形容面麻,無疑證明了面麻天賦的可怕。
「也正是因為太強了才引來了黑魔神的覬覦,祂當初可是看上了面麻的資質,妄圖將神禁術掠奪。」勾念陳述著自己知道的,關於面麻神的一切。
「當時我因為忌憚冥主,所以沒有出手。」
「原本以為祂在劫難逃了,誰知道在黑索的腐蝕下,祂竟然硬生生堅持了一百年沒有消亡,要知道對祂出手的可是高階神靈。而祂當時不過是六階神靈,簡直就是奇迹,」
說到這裡,勾念都忍不住一臉驚嘆,如果不是面麻,換做別的神靈,她相信如今恐怕已經化為一堆碎石渣子了,只有面麻那種天資恐怖的神靈,才能熬過來吧。
「嗯,就是那個小傢伙,我估計祂突破到神明靈也就這幾年的事了。」勾念的反應在艾康的預料中,他繼續手捏著棋子,佯作漫不經心的說道:「你也知道神明靈這道坎不好過,所以想來幫祂問問,你突破神明靈的心得。」
「心得?」勾念頓時一臉古怪的看著艾康,好像是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有帝白閣下您的指點,還需要我來傳授心得嗎?」
能喝退深淵大軍,震得吞噬之神阿勞霍屁都不放一個的就回頭走了。
最可怕的還是,帝白能撕開空間裂縫。
這些種種,無一不證明命運之神可能是主神的位格。
一個主神跑來問自己,成為神明靈的心得,勾念感覺帝白是來找自己樂子的。
「不一樣,我成為神明靈的時候……好像沒費什麼勁兒,所以面麻問道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回答。」艾康做出一副頗為頭痛的模樣。
這讓勾念眼神更加古怪了,甚至是有些嫉妒。
神明靈這道坎,不知道擋住了多少高階神靈,有些甚至數千年沒有邁進過一步。
勾念自詡為深淵不弱於任何神靈的天賦,都被神明靈這道坎擋住了三千年。
命運之神卻是告訴自己。
祂幾乎沒費什麼勁兒!這不是誠心打擊人嗎?
「不過想來也是,註定成為主神的古神,怎麼可能被神明靈這道坎擋住呢。」勾念頗有些被打擊的模樣。
良久才將心裡的酸楚壓下,徐徐道來:「既然這樣,那就在命運之神面前獻醜了,說得不好,您可不能笑我。」
「願聞其詳。」見得自己的計劃成功,艾康臉上的笑容都快掩飾不住了。
勾念微微點頭,卻是沒有立刻開口,似乎是因為艾康在場,她覺得自己要是說得不好,可能會引來帝白閣下的鄙夷。
內心高傲的勾念是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因而勾念沉吟良久,確定萬無一失后,才徐徐道來:「神明靈與高階神靈的區別就是神格。而神格是世界規則之力的一種投影。想要凝聚神格,就得讓自己所執掌的柄權升華,融入規則的力量。」
「所以成為神明靈,第一步就必須將自己領域的柄權完全掌控,只有將柄權的力量完完全全為自己所用,如臂使指,才能以神權為媒介,牽動世界規則之力的凝聚。」
說道這裡,勾念語氣一頓,望了一眼艾康,後者一副聆聽的模樣,這讓她打消了所有的顧慮,嚴肅的繼續陳述道:
「面麻是童神,是孩子們的守護神。所執掌的神權對應的應該是孩童。但如果只限於人類孩童,那麼面麻對自己柄權的理解就太狹義了。」
「祂想要令神權升華,就應該讓自己的柄權包含更多的領域。」
「這個世界可不僅僅只有人類的孩童有幼年期,動物、昆蟲、甚至是植物都有幼年階段。面麻想要成為神明靈不僅僅要守護孩子,或許可以嘗試一下包容生靈萬物。「
」這是徹底掌控自己神權的前提條件,畢竟如果連自己的柄權都不能參透,又談何掌控?」說道這句話的時候勾念已經將自己的經歷引入其中了。
她曾經就是一個迷茫的神靈,經過點撥后才恍然大悟。
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她是被自己的柄權反噬了,而面麻的例子,就是柄權輻射的範圍太狹小,這同樣是對柄權理解得不夠深的表現。
兩者經歷雖然不同,可大致情況都一樣,都無法徹底掌控自己的神權。
「只有將柄權涉及到那個範圍,祂方才有資格引動規則的力量。規則之下,凝聚神格的時候,神靈對神權參悟出來的一言一行都會被奉為教義,祂的信徒將會按照教義上的規定來約束自己,其實就是將自己約束在神靈柄權的規則之內!那些廣為流傳的教義就是這麼誕生的。這就是所謂的承載。」
勾念提到了教義,這讓艾康眼眸微動,恍然大悟。
原來教義並不是一直就存在的,而是神靈在凝聚神格后的領悟,信徒們只是遵循神靈的神權來規整自己的一言一行的。
但勾念在提到教義的時候,還提到了另外一個讓艾康陌生的詞語。
「承載?」艾康看向勾念,詢問的表情不加掩飾。
勾念臉皮不受控制的抽動了一下,不過一想到面前的是主神,而且還那麼容易的成為了神明靈,不知道承載和順載肯定也是理所當然的,當即表情鬱悶的繼續說道:「是的,成為神明靈的方法有兩種,順載和承載。」
「順載自然就是廣納信徒,以信仰之力,激化原有柄權,藉助信徒們的願力勾動世界規則之力降臨,此為順載。」
「承載則是撇除信徒們的願力,以自己的身軀去感悟和激化自己的柄權,從而以神權的力量勾動規則之力凝聚神格。」
「兩者都能成為神明靈,而且順載相對來說容易很多,許多承載無望的高階神靈,都會選擇順載的道路。」
「而承載就要艱難許多了。」說道這裡,勾念一副頗有感觸的樣子。
「兩者應該有區別的吧。」艾康問出勾念這番解釋背後的重點。
「當然。」勾念神情正色的說道。
「順載的神明靈終究只是藉助信徒們願力凝聚的神格,終身無法擺脫信徒的供奉了。祂們會因為信徒的願力而凝聚神格,也會因為信徒們的消失,而神格破碎。」
「而且他們的教義不會太完整,因為他們對規則的領悟,太膚淺了。」
說到這裡,勾念臉上有毫不掩飾的鄙夷,顯然是對那些順載成為神明靈的神靈表示不屑。
「最重要的一點,順載的神明靈永遠無法突破成為……主神。」
說到這裡,勾念突然抬頭,看向艾康的眼中似乎有凶凶的熾熱在翻騰。
「只有承載的神明靈才能有機會窺探到帝白閣下的境界。」這句話,勾念說得非常輕。
以祂曾經在深淵的威望,想要順載凝聚神格輕而易舉。
高傲如勾念,卻是放棄了那觸手可及的神格,轉而選擇了承載,就是這個原因。
這幾乎是所有神靈的夢想,成為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