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何德何能啊......
微弱的火光下透著死亡的戾氣,染滿鮮血的草堆上爬滿了蠅蟲。
燒紅的鐵塊在炭火中滋滋炸響,昏暗的地牢中,不時傳出幾聲絕望的哀嚎。
而其中一處地牢里,昏暗的角落蜷縮著一個模糊的身影。
牢房被打開,為首的官員站在門外,見此滿是快意。
「溫大人,今日下官是特地來送您一程的!」
「對了,九千歲已經奉旨抄溫家九族,您想知道結果嗎?」
他的話音剛落,牢房裡的人終於動了動,看向他的眼神陰冷得可怕。
但溫錦雲已經是階下囚,如今的狼狽樣讓他越發囂張。
「哎,您也不用太過擔心,昨日您妹妹才被送到了軍中供人賞玩,估計今日還能同您一起上路!」
溫錦云:「玲兒?!你們把玲兒怎麼了?」
花無咎分明答應過他,會護他妹妹一命!
「這瓶毒藥......也是九千歲特地吩咐為你準備的。」
跌坐在牢房裡的人滿身是傷,早已沒了力氣,可那雙含恨的眼神卻讓門外的人不寒而慄。
衙役送上了毒藥,溫錦雲看著眼前的小玉瓶,突然諷刺的一笑。
「......是我,呵,是我錯信了!」
溫錦雲仰頭,一飲而盡!五臟六腑的絞痛瞬間襲來!
「錦雲!」
一襲紅衣突然闖入,一腳踢開了攔門的衙役,衝進牢房將人護在身前。
可慢慢的,溫錦雲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
那一襲紅綢金絲瑞雲紋,似妖似仙的雙眸里滿是緊張。
「你是來,看笑話的?」
「錦雲!」
昔日尊貴無比的九千歲,竟也會手足無措的像個孩子。
他何德何能啊......
「拜,見,九千歲......」五個字,已經用了他大半的力氣。
兩人鬥了三年,誰也不曾低過頭。可如今溫錦雲卻稱了他一句九千歲,這三個字就像瘋狂生長的荊棘一般,生生分開了兩人。
何其諷刺!
溫錦雲曾一度將他認作自己的亦敵亦友!
「你,你答應過我的,咳咳!咳!......」
溫錦雲似乎有滿腔的怒氣想要發泄出來,生生咳出了好幾口血。
「溫錦雲你也答應過我的!你說過會等我來救你!我來救你了......」
「溫錦雲你不準死!我為你頂著這麼大的風險!我不准你死......」
嘶啞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絕望,面容姣好的男人一身紅衣,哭紅的雙眼深深刺痛了溫錦雲的心。
「是我,錯看你了......」
生無可戀,溫錦雲最後一絲執妄也沒有了。
他伸手想試探花無咎臉上的淚痕是真是假,可模糊的視線中,又被對方瘋狂克制的目光燙傷,生生縮回了手。
意識昏迷之際,他還能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喊。
著急的,帶著迷茫,絕望。
罷了。
但願來世,莫再輕信他人......
「二哥哥,二哥哥~」
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猶如銅鈴的清脆,安撫了夢裡的陰影。
張錦雲一下睜開了雙眼,坐起身大口呼吸。
方才又夢到前世的事了......
「二哥哥~」
乖巧的小奶音再次傳來,張錦雲的意識也慢慢回籠,伸手摸了摸奶娃娃的臉蛋。
「雪兒怎麼來了?可是大哥回來了?」
張雪兒眨巴眨巴眼睛,誠實的點了點小腦袋,下一刻就聽到屏畫后一道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你個小叛徒,方才還說好保密的,這一見了你二哥哥就把我賣了?」
來人是張家的的長子,張永思。平時吃喝玩樂慣了,遇到什麼新鮮事都會跑來說叨兩句。
也正因如此,張錦雲這個病秧子才得以知道如今的情況。
這是他,也就是前世溫錦雲死後的第三年,京城的風波傳到了江南,沒了對手的九千歲早已權傾朝野。
「你今日又聽了什麼稀罕事?」
半個月前,他穿到了這具身體上,成了江南鐘鳴鼎食的張家二少爺。
一個本該早夭的病秧子。
聽他問,張永思直接搬了個凳子坐著,像個說書人一般,甩了甩手裡的摺扇。
「今日我去茶樓聽曲兒,有小道消息說京城要派人來江南巡查,那慕府早早的就把府上清掃了一遍,怕是這來的人與慕府多少沾了關係!」
「此事可告知二叔了?」
「我爹早就知道了,氣得在書房一日了都沒出來!」
張永思用摺扇掩著面,悄咪咪的又說了句:
「咱們張家和慕家都是做的蜀綉生意,這次......咱們家怕是要栽大跟頭了!」
他剛說著,一旁的小奶團已經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摺扇,高興地抱在懷裡啃著,口水流得滿扇子都是。
張錦雲捏了捏那粉嫩的小臉蛋,任由她挪了一下屁股,又背著兩人啃去了。
「此事不急,京城來人多半是為水患一事,江南四家鼎立,來的人只要不是個傻子,都知道該如何分這碗粥。」
「也是!」張永思一拍腦袋,頓時轉過彎來。
「不過如何在此次水患中撈到想要的,可就不是件簡單的事了。」
張錦雲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以前這人來不過就是講些鄉井趣事,今日怎麼揪著這事不放了?
張永思被他看得發毛,一抖機靈就說漏了嘴:
「我才不是被我爹威脅來的!」
他話音剛落就捂住了嘴,一副啥都沒說的表情。
張家的長子是這副沒腦子的模樣,也難怪二叔如此操勞。
罷了。
好吃好喝了半個多月,是該做點什麼了。
張錦雲撫了撫衣擺,認命的從躺椅上起來。
「待我去瞧瞧。」
太湖歷來都是水患頻發之地,更別說這梅雨時節。
前世他任錦衣衛指揮使時,也曾跟隨四皇子到過這江南一趟,當時他還想著,若日後四皇子登基了,他便也找個如此山清水秀的地兒瞭然此生。
可是偌大的一個溫家......
「錦雲,我讓張三給你帶路如何?他熟!」
張三是張錦雲的書童,平日里愣頭愣腦的,倒是挺忠心。
他一下回過神來,也沒拒絕,待看了一眼還在玩耍的小奶團后才離開。
前兩日陰雨綿綿,拉車的馬兒也有些無精打采,被車夫餵了好幾口草料才使喚出來。
張錦雲一出府就咳了兩聲,臉色瞬間蒼白一片,緩了半晌才扶著張三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