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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小曼不相信一見鍾情。或者是她不相信感情。這麼多年,她一個人摸爬滾打,看過了太多社會醜態。去過KTV,去過酒吧,去過很多地方。只不過都是去上班,還要強行迎合一些無理要求。她總是覺得別人接近她都是有企圖。受傷的次數多了,連幸福都會懷疑。她帶著防備的目光去看每一個人,包括楚喃,周沐,以及薛楠楓。

她一開始也不願意幫這個忙,可一方面是薛楠楓實在給的太多了。還有就是那些故事打動了她。曾經薛楠楓把錢塞給她的時候,她嘲笑他不懂賺錢艱辛,但沒想到他居然就這樣把自己的經歷分享給她。那一瞬間,她才覺得原來他們一樣。有人生長在陽光下,卻只能沐浴黑暗。就是在這一瞬間,她看著他的眼睛,似有似無的淚水讓她心軟。那一刻她不知怎麼就突然萌生出喜歡的情感來,也或許是觸碰到了內深處的柔軟而讓感覺到心疼。本來不應該幫他追情敵的,但還是算了。起碼他能開心一點吧。因為他提到楚喃的時候眼裡有光。

她本來已經做好了失去朋友的準備,她以為這是孤注一擲。可是楚喃居然就這樣原諒了她,後來還是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找她聊天,修改樂譜。她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她意識到了自己不該這樣的。但是心裡那份情感,她還是沒有告訴任何人。算了,不想這些了。晚點還要上班。她關掉了床頭的燈,聽風把窗戶吹開又關上。牆上的掛鐘滴滴答答地響著,時間過得很慢。

楚喃收拾完桌子準備下樓倒垃圾。她敲了敲周沐家門問要不要一起,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顯然,他還在掃地。於是楚喃一個人走下樓,丟完垃圾后在一個人在街角慢慢逛著,卻在夜宵攤上遇到了熟悉的面孔。她不知怎麼就站在原地愣了幾秒,好像不太確定那個喝得爛醉如泥的人是整天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薛楠楓。直到那張埋沒在人群中的臉突然抬起,她才知道自己並沒有認錯。但一瞬間想起從前的種種,她把自己心頭出現的那一絲關心給硬壓了下去,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楚喃?真的是你啊。」她剛走到樓梯口就被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沖鼻子的酒氣撲面而來,她加快了步伐想要離開,卻不防被一把扣在牆上。薛楠楓眼眶微紅,逐漸靠近的唇呼出來的氣息讓她難受。她的手完全使不上力,只能硬生生地被拽著。那雙眼睛盯得自己發怵,她低下頭去避開這種凝視。她不斷說著「你放開」,卻只是讓對方加大了力度。他一言不發,瞳孔里的黑暗像是要把自己吞噬。但不知怎麼,她卻從中讀出一種似有似無的悲哀。

「為什麼是周沐啊?我哪裡比不上他?你說啊,我可以改的。」

「我真的什麼都沒有,要不是你我真的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我受夠了整天當工具人還有那種被無視的感覺。你為什麼就關心我一下就走了啊。」他的語調裡帶著哭腔,手也漸漸鬆開。他蹲在地上捧著臉哽咽起來,像是一個弄丟很喜歡東西的小孩。本來該走的楚喃動了惻隱之心,遲疑地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可未曾想這樣竟然讓他哭得更厲害。

站在不遠處的周沐目睹了這一切。就在那一剎那他忘記了楚喃究竟是憐憫還是真的有了其他想法。丟完垃圾的手懸在半空,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蹲在地上的薛楠楓伸出手來,指著天上的月亮說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話,周沐聽不清。他只是看到楚喃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而薛楠楓推搡著要讓她送自己回家。楚喃打開手機準備給他打車,抬頭卻正好看見周沐。她愣在原處,而薛楠楓一時重心不穩倒在她肩上。許是沒有反應過來,她竟也沒有推開。周沐抓著牆壁猛捶了一下,最終決定眼不見為凈,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楚喃還沒來得及追,就被薛楠楓突如其來的吻給堵住了視線。她沒注意到,此時周沐回頭看了一眼。她使盡解數才把這個醉鬼從身上推開,卻看到周沐出現在薛楠楓的身後,一把拉住他的領子把他打倒在地。

「喲,原來是英雄救美。」薛楠楓從地上慢慢站起來,擦了擦剛剛蹭破的臉就拉過周沐,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楚喃在一旁怎麼也拉不開。到最後被反作用力彈出去倒在地上,兩人才發現有誤傷,忙鬆開手都去扶她。

「薛楠楓,你車到了,現在馬上給我走。有事明天酒醒了再說。」楚喃說著就把他往車裡塞。見他磨磨唧唧地不肯,周沐一腳把他踹了進去。

「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離那傢伙遠點?」車子駛走後周沐望著背對著自己的楚喃抱怨。

「知道了,下次不會了。」楚喃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只覺得胃裡犯噁心。她不想多爭辯,只想馬上回去好好休息好把這一切忘記。沒想到周沐卻以為她這表情是不耐煩。

「你別老跟我說知道了行不行?下次看見他就直接走好嗎?今天都這樣了下次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保護好自己?」不知為何,他說這話的時候腦海里浮現出曾經楚喃被一群人圍在角落裡的場景。他揉了揉太陽穴,把頻道調了回來,「他對你什麼感覺你自己不清楚嗎?你這樣他會以為是欲拒還迎。還是你就是有別的想法?」他說到這不免加大了音量,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誰欲拒還迎?你這是什麼說法?所以現在你是在懷疑我是嗎?」楚喃越聽越覺得血壓上升。她咬著嘴唇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怎麼?我誤會了?那你剛才站在那一動不動是幹嘛?等著他來親?」說完周沐才發現自己話說重了,看著對面忍住要哭的楚喃,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他張開雙臂想要抱一抱她,然而她後退的動作卻讓自己不知所措。

「既然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說了。我承認是我不好。就這樣吧。」她說完轉身上了樓。夜風輕起,周沐獨自站在灌木叢邊,撥弄著葉子想著該怎麼道歉。

發了很多條消息過去,聊天框里出現了好幾次「對方正在輸入」,然而最後還是沒收到一條回復。他試著撥通號碼,回應自己的卻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他決定讓她靜一靜。看了看時間,於是準備出門找張望。

夜市上燈火通明,兩人隨便找了家燒烤攤坐下。玻璃杯里緩緩上升的啤酒氣泡被周沐的筷子給攪散。他撐著頭重複著這個動作,跟張望說著自己的經歷。

「你這事兒跟我說我也不懂啊,我又沒談過戀愛。」張望說著往羊肉串上撒著辣椒,「你倆的事你得自己解決,她要的是你的態度。」

「我還能有什麼態度啊,她電話都關機了。」周沐說著把啤酒往嘴裡倒。

「我說你是裝傻還是真傻,她發生這種事情已經夠難受的了,你還凶她。之前那事兒也是。你跟她說話能不能注意點。我感覺她脆弱得很。」嘴上說著不明白這些事的張望分析起來卻頭頭是道,「你倆擱這拍電視劇呢整天相愛相殺的。」

「那就是...一時沒控制住嗎...」周沐低著頭扒拉著那一堆簽子「你這不比我都明白。」

「我這叫旁觀者清,你們這一對兒夠糟心的。」

「你才糟心。我只是沒想到這次她會這麼生氣。」周沐幫張望把喝完的可樂續上,「可惜盛琦走得早,不然我真想看看你們處對象是什麼樣子。」聽到這話,張望忍不住把周沐正在數簽子的手拍掉:「你不會說話能不能少說兩句,提到她幹啥。她都走了一年多了。」

其實這麼久,張望像是有意迴避著這個話題,盛琦終究成了不能提及的人。

回到家,周沐給楚喃發了無數條消息,看到很多次聊天框里出現「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然而到最後還是沒能等到回復。打了幾個電話,聽到的也不過是沒有感情的電子音告訴自己電話已經關機。

而楚喃正站在落地窗前,看攤販在路燈下收拾著東西。聽天氣預報說今晚會陰轉小雨,她抬頭看見雲層漸漸變成墨色。打開手機看了看,8個未接電話,一半來自薛楠楓。而周沐,她之前說過自己最討厭這種奪命連環call,他大概是記住了。至於小曼,十有八九也是聽說了這件事想打電話來問問。

「大哥,你又不喜歡薛楠楓,你管他幹嘛?」小曼那頭人聲嘈雜。她很難聽清楚喃到底在說什麼。於是擠在人群里躲進了廁所。該說不說,這裡果然安靜得多。

「不是我知道這件事我也有問題,但是他態度讓我很難受啊。」楚喃煩躁地在窗前來回踱步,「對嘛,你都知道我對薛楠楓沒意思,他怎麼就不相信呢。」

「他大概是只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吧。」為了防止有人說自己占著廁所,小曼特意按了一下沖水鍵,「他就是個直腸子,看到什麼就說。他是真的不細。」小曼也抱怨起來。

「就是啊,我現在看到他給我發消息我都煩。什麼叫想跟我好好講道理。我真的無語住了。我都想拉黑他」楚喃坐在床沿上,外面的雨滴淅淅瀝瀝地打在柏油馬路上。

「別,實在不行你開個免打擾。拉黑反而像做賊心虛。」

「小曼!!上菜了你人呢?」廁所外面傳來了聲音,小曼隨便答應了一聲又接著說:「這樣,你先好好休息。不管怎麼說先睡一覺。明天他估計還會找你的。你們倆都先冷靜一晚上。我要工作了,再聊。」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看了看前兩天剛從黑名單里放出來的薛楠楓,準備有時間再和他好好談談。起碼,不能再當舔狗去幫他追楚喃了。

是夜,各懷心事的兩個人隔著一道牆輾轉反側。誰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直到街燈熄滅,二人才緩緩入眠。剛回到家的薛楠楓小心翼翼地朝裡面張望著,確認沒人後鬆了一口氣。回想起剛才的事情,自己並沒有破壞達成的成就感。直到現在他才緩緩反應過來自己做的不對。他接起一捧水猛地朝臉上砸去,望著鏡子里的自己,他突然覺得有些陌生。佔有慾,不是什麼好東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本來就不應該去多想的。整個人現在因為過量的酒精而發暈,他看了看手機里周沐發來的消息,一長串的責罵和語音方陣。他聽了兩條就覺得有些煩,一鍵清空了所有內容。逃避雖可恥但有用。他這麼對自己說著。反正他們倆今天是肯定鬧矛盾了,先不管了。他沾到床頭就睡著了,也不想多想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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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他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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