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樂地下宮殿(上)
在可樂洛姆城周圍,邪苴隆騎著高頭大馬,左手握著漆黑髮亮的斯去神角,偶爾吹奏一支悅耳動聽的斯去神曲,頌念一段遠古洪荒的調兵神咒,指揮著九支天兵,好像進入無人之境,縱橫馳騁,在看似無意之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乾脆利落地拔除多國聯軍的一個個駐軍大營,使多國聯軍的兵員迅速銳減過半。而當多國聯軍總指揮調兵遣將,準備消滅益那援軍時,多國聯軍先前具有的兵員數量優勢已經不復存在。
邪苴隆用驅鷹之術,把軍事密信捆綁在雄鷹的腿上,讓它飛進可樂洛姆城中,與守軍取得聯繫。幾個來回之後,成功商定裡應外合的戰術,對多國聯軍實施大規模進攻,以徹底解除可樂洛姆之圍。
可樂洛姆守軍選擇衝殺出城,與益那援軍裡應外合,對多國聯軍實施大規模進攻的那天清晨,可樂洛姆上空出現輝煌燦爛的雲海。這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可樂洛姆首席布摩推算的結果。
可樂洛姆城所處之地,中間是一個寬闊平坦的大壩,四面八方群峰拱衛,層層疊疊,綿延千百里。其地形地貌,就像一個巨大的篾帽,布摩經書記音為可樂。布摩經書記載,在遠古開天闢地之後,至尊策舉祖派支嘎阿魯以測天杖量地帶巡查天下,按照九魯補八魯旺劃分世界。支嘎阿魯來到米雅洛恆博即烏蒙山腹地,有一天,天色已晚,巨人支嘎阿魯想躺在地上睡一覺,卻見群峰層層疊疊,非常擁擠,無法躺倒在地。於是乎,神人支嘎阿魯把自己頭上戴著的篾帽拋向群峰。那隻篾帽在空中不斷旋轉不斷變大,金光閃閃,發出嗡嗡之聲。飛動的篾帽像切豆腐一樣,把群山切平,露出一個空曠大壩。支嘎阿魯滿意地笑了,躺倒在這個空曠大壩中美美睡一覺。此後,這個地方就叫可樂。而後,楚哪蒙國先祖在可樂建設都城,可樂洛姆成為西南古夷之地最著名的五大洛姆之一。
世代以來,楚哪蒙國祖摩每次出征,總要選擇可樂洛姆上空出現五彩雲海的良辰吉日。楚哪蒙國歷代祖摩總結出一個規律,凡是出征時可樂洛姆上空出現五彩雲海,就能打勝仗,凡是出征時可樂洛姆上空沒有出現五彩雲海,就要吃敗仗。因此,有一種說法,可樂雲海是楚哪蒙祖摩的祥雲。之所以可樂洛姆會出現雲海奇觀,是因為遠古時代神人支嘎阿魯在此拋篾帽削平大山,此地從而具有王者之氣。
可樂洛姆守軍與益那援軍裡應外合實施大進攻的那天清晨,天空中懸浮著五彩繽紛的祥雲。可樂洛姆守軍大開城門,衝殺而出,銅鼓之聲與吶喊之聲震天動地。
邪苴隆一如既往騎著高頭大馬,左手握著斯去神角,右手握著兵書,奏神曲,頌神咒,倜儻而儒雅,置身千軍萬馬之中而猶如閑庭信步。
可樂守軍益那援軍與多國聯軍的大決戰,就這樣在這個雲海燦爛的清晨打響。
多國聯軍總指揮氣急敗壞,命令聯軍不顧一切代價攻城。對多國聯軍來說,成敗在此一役。
只見輝煌燦爛的雲海之下,密如森林的青銅兵器閃閃發光,眾多五色旗幟飄如雲彩,銅鼓與魯貝之聲,兵器相擊之聲,吶喊之聲,慘叫之聲,咒罵之聲,呻吟之聲,人馬雜踏之聲,兵器刺進肉體之聲,拔出兵器血液迸濺之聲……一片混響,正如煮沸一鍋粥。
戰爭從清晨持續到傍晚,從夜幕降臨持續到星光燦爛,從星光燦爛持續到旭日東升。沒有片刻停歇,血流成河,屍體堆積如山。倒下的兵員,有的是因為被兵器刺中,有的則是因為極度疲勞,自己倒地而亡。
雙方比拼的不止是武藝,還包括耐力。
所有這些戰爭場面,早已在邪苴隆腦海中預演過。一切,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內。在可樂洛姆,一天打三仗,兩天打六仗,三天打九仗,然後,七十二場仗,做一天打完。
千軍萬馬之中,勝似閑庭信步的邪苴隆吹奏一支斯去神曲,頌念一段遠古神咒,命令九支天兵向多國聯軍發起總攻,必須堅決、徹底、乾淨地把多國聯軍消滅在可樂洛姆城下。
雙方已經疲憊到極限的將士,停止擂鼓,停止吶喊,戰場變得極其死寂。他們緊咬牙關,近戰肉搏,青銅兵器直來直去,刺入肉體,然後拔出。他們放棄所有的兵法與武藝,純粹就是殺戮與被殺戮。簡單明白,乾脆利落。雙方將士好像一場噩夢中出現的沒有面孔的無數人影,相互交織,相互糾纏,相互消滅,不斷地消失,不斷地出現。
不過,戰爭的最後,隨著多國聯軍總指揮與多位副總指揮的陣亡,殘餘的多國聯軍紛紛向遠方潰逃,作鳥獸散。
可樂洛姆之圍破解。
楚哪蒙祖摩莫雅邪在可樂洛姆城內點將台下殺牛宰羊,犒勞益那援軍。篝火如繁華群星,把可樂洛姆城內照得如同白晝。
莫雅邪率領眾多摩叩與布摩,迎接益那邪苴隆進城。可樂洛姆居民出於對益那援軍的感激之情,采來無數鮮花,當益那援軍進入可樂洛姆城的時候,居民們不斷向益那大軍拋灑鮮花。一時間,可樂洛姆城中,有如沐浴一場五彩繽紛的花雨。
點將台下,金鳳展翅飛檐翹脊鑲金嵌銀金碧輝煌的建築就是楚哪蒙神廟,神廟前方聳立著金鳳神柱,後方聳立著玄烏神柱,左方聳立著青龍神柱,右方聳立著白虎神柱。神廟前就是寬闊的祭祀廣場。廣場四周照例聳立著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十二將相星巨型雕塑神像,手持戈矛劍戟刀耙槍弓箭各種青銅兵器,神色威嚴,目光高遠,有氣吞山河之志。廣場正中,用黑白紅黃幾種玉石鑲嵌成一個巨大的陰陽五行八卦太極圖即輸必孜圖,神秘而肅穆。
歡迎益那大軍的盛大宴會就在祭祀廣場舉行。時候正是黃昏,可樂洛姆上空又出現光華燦爛的美麗雲海。這註定是一個狂歡的可樂洛姆之夜。陳年蕎酒搬來無數壇,清燉牛肉,燒烤全羊,數不盡的山珍野味,美酒佳肴,以璀璨的星空為幕,以鑲嵌青石的廣場為地,成千上萬的人共度良宵。可樂洛姆能歌善舞的阿妹與阿哥,向益那客人獻出一場又一場歌舞。篝火如繁華群星,熊熊的火焰與歡快的歌聲優美的舞姿一起跳動。
莫雅邪舉起一角酒,高聲說,楚哪蒙的父老鄉親,今天,我們在可樂洛姆歡迎益那邪苴隆,歡迎邪苴隆率領的九支天兵,是他們,用太陽一般的熱情與無私,擊敗居心險惡的多國聯軍,成功破解可樂洛姆之圍,讓我楚哪蒙又迎來一個和平穩定的大好時機,繼續我楚哪蒙國泰民安的大業。我提議,讓我們誠心誠意,敬益那邪苴隆以及各位天兵一角酒!
楚哪蒙眾摩叩眾布摩眾將士以及現場民眾各色人等一齊舉起美酒,千言萬語,凝結成簡單的一句,奪伙,奪伙!
邪苴隆等也高舉美酒,千言萬語,凝結成簡單的一句,奪伙,奪伙!
一飲而盡。
莫雅邪陪著邪苴隆等一邊飲酒吃肉,一邊觀賞姑娘小伙們獻上的一曲曲歌舞,眾人無不歡樂開懷。
廣場四周高高聳立的十二將相星巨型雕塑神像以及神廟四周的青銅神柱,在跳動的火焰照射之下,金光閃閃,見證著楚哪蒙的繁華與可樂洛姆的歡樂。
吃飽喝足,歌舞暫停。
莫雅邪陪著邪苴隆等到點將台後面的角斗場,觀看武士與猛獸角斗表演。
可樂洛姆角斗場,俗稱鍋鑼包。這是一個自然生成的奇怪大凹坑,整個外形呈橢圓形,又層層收小,中間一個平底,極像一個鑼鍋。歷代楚哪蒙祖摩都把鍋鑼包作為演武選將的場所,通過演武,逐級淘汰那些技能武藝較差的士兵,最後選出大將。大將在點將台上,揮舞帥旗,點兵布陣,指揮千軍萬馬,為楚哪蒙國守疆拓土。
鍋鑼包層層收小的各層,自然就是觀眾席,而中間的平底,就是角斗場。觀眾席用青石板鑲嵌,角斗場則用成塊的青石鑲嵌,堅固結實,經久耐用。
莫雅邪陪著邪苴隆等來到鍋鑼包的時候,觀眾席已經人山人海。不過,有幾排鋪墊著虎皮的觀眾席還空著,不用說,這就是莫雅邪和邪苴隆等人的座位。
莫雅邪和邪苴隆等人安然就座。香氣襲人花枝招展環佩叮噹的美女獻上核桃糖、蕎酥、鮮牛奶、蜂蜜以及時鮮水果等點心。
角斗表演開始。先是幾個武士出場,相互對打,此乃熱場。他們在場中騰挪跳躍往來穿梭,並非真正交手,主要是表演各自的武藝。這種表演沒有多少硬功夫,多半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繡腿,博取觀眾喝彩罷。
隨著一陣青銅鼓響,幾個武士抬出一個大鐵籠子。籠子之中,赫然是一隻花斑猛虎。鼓聲一陣緊似一陣。場中,孤零零站著一位赤裸上半身的武士。當大鐵籠子的門被打開,那隻花斑猛虎一下子跳出來,面對場中赤裸上半身的武士,發出一陣威嚇的低吼。武士一動不動,兩眼死死盯著猛虎。鼓聲一陣緊似一陣。四周觀眾發出教唆的吶喊與口哨聲。終於,被激怒的猛虎騰空躍起,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武士。武士突然伸出兩隻粗壯的手,扼住猛虎的咽喉,就勢往下一拉,將猛虎拉到地下,同時趁勢一躍,翻身騎在猛虎背上,一手摁住老虎頸部,一手握成蒲扇般大的拳頭,朝老虎的腦袋一陣猛打。老虎的腦袋被按在地面上,動彈不得,它只能用四隻爪子使勁刨,可是,堅硬的青石塊不像泥土,它刨不開,沒有造成泥土翻飛的效果。武士揮舞鐵拳猛擊虎腦袋如鴿子叩頭。老虎發出絕望而憤怒的哆嗦與咆哮。不多一會,這隻老虎毫無懸念地被打死,癱軟在地,一動不動,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矣。幾個武士上場,將死虎抬出去。
觀眾發出山洪般的喝彩聲和鼓掌聲。
隨著一陣青銅鼓響,幾個武士抬出一個大鐵籠子。籠子之中,赫然是一條粗壯的毒蛇。另一個赤裸上身的武士出場,面對籠子,穩穩站立。當大鐵籠子的門被打開,毒蛇像閃電般一下子游出來,面對武士,昂起腦袋,不斷吞吐著血紅的信子。毒蛇的兩隻鼓突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發出冷森森的綠光,寒氣逼人,令人不寒而慄。觀眾席上,膽子較小的姑娘們尖叫著用雙手捂住眼睛。不過,很快,姑娘們又移開手掌,觀看場中。鼓聲激越。觀眾吶喊。毒蛇突然向前一躥,腦袋高高昂起,它的目的,顯然就是要向對手實施致命的一咬。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武士迅速伸出雙手,抓住毒蛇的七寸,同時大張嘴巴,一口將毒蛇的腦袋吞進去。觀眾大聲喝彩鼓掌。姑娘們又尖叫著用雙手捂住眼睛。鼓聲激越。莫雅邪等人悠然吃著核桃糖和蕎酥,用金杯喝著鮮牛奶。武士兩手不斷地把毒蛇的身子往嘴裡送,長長的毒蛇一點一點地被武士吞進肚內。姑娘們邊看邊尖叫,不斷地用手掌捂住眼睛,又不斷地把手掌移開。莫雅邪等人悠然吃著核桃糖和蕎酥,用金杯喝著鮮牛奶。武士吞吃著毒蛇,最後,那條長長的毒蛇,只剩尾巴還在外面,晃悠晃悠。它還沒有死呢。武士就保持這個狀態,繞場三匝,讓不同方向的觀眾看清楚這個狀態。觀眾大聲喝彩鼓掌。武士雙手抓住毒蛇的尾巴,一點一點,把毒蛇拉出來。當毒蛇全部被他拉出來之後,他的右手死死抓住毒蛇的七寸,用勁一捏,這條毒蛇兇巴巴的眼光就迅速暗淡下去。不一會,武士將完全癱軟的毒蛇擲在地上,它已經死亡。
觀眾發出山洪般的喝彩聲和鼓掌聲。
隨著一陣青銅鼓響,幾個武士抬出一個大鐵籠子。籠子之中,赫然是一隻黑熊。黑熊皮厚肉糙,力量無窮,發起威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是一種很難對付的野獸。一個武士照例赤裸上身,他的胸肌與臂肌比前兩個角鬥士還發達,身量也較高大,很生猛威風。大鐵籠子的門被打開之後,黑熊並不忙著衝出來,它優雅地伏在大鐵籠子中,用蔑視的眼光打量著銅鐘一般站立在兩丈開外的武士。黑熊遲遲不衝出籠子,觀眾以為它怯場,紛紛吹口哨拍巴掌,激怒野獸。終於,黑熊站立起來,動作笨重地邁步而出,跨出籠子時還被絆了一下,晃幾個來回才站穩,差點摔倒,活像一個步履蹣跚的老頭子。見它這個模樣,許多觀眾發出失望的嘲笑,說,唉呀,用這麼一隻快要落氣的老貓兒來角斗,沒啥好看,沒啥好看。觀眾席上的姑娘們紛紛嗑著瓜子,意思是休息一下,馬上回來,等待看下一個精彩角斗表演,這隻黑熊,本來就要死的,有什麼看頭啊。青銅鼓照例擂響,照例一陣緊似一陣。場上的武士面對老態龍鐘的黑熊,卻並不輕敵,氣沉丹田,大喝一聲,嘿,摩拳擦掌,馬步半蹲,準備出招。見場上的武士如此做態,許多觀眾又發出一陣嘲笑,意思是大可不必嘛,面對一隻路都走不穩的老貓兒,緊張什麼。黑熊步履蹣跚地向前走幾步,一邊還傻乎乎地抬頭望望武士,黑熊的目光,與其說是輕蔑,不如說是茫然。它走兩步,停頓一下,望兩眼武士,又走兩步,試探著,像是硬著頭皮向前走。莫雅邪等人悠然吃著核桃糖和蕎酥,用金杯喝著鮮牛奶。武士又發出嘿的一聲斷喝,並且,動作迅速地向左側方閃開,雙手掌做出隨時出招的動作,豎立在胸前,雙腳慢慢以黑熊為圓心,在黑熊前面,作半圓周運動。如此三匝,黑熊反倒呆若木雞,它顯然被嚇住,竟然坐在地上,傻乎乎地望著武士走來走去繞半圓圈子。觀眾席上的姑娘們紅唇開合,瓜子殼紛飛。武士突然躍起,他顯然也想採用先前斗虎的那位仁兄的打法,騎到黑熊背上,摁住它的腦袋,將它打死。但是,這位武士沒有斗虎仁兄的好運氣,因為,當他跨到黑熊背上,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黑熊閃電般一扭頭,一提身,一張嘴,就咬住武士的咽喉,與此同時,它那巨大的熊掌,前面的兩隻,成功拍向武士的胸膛。鼓聲大作。觀眾以為武士可以反敗為勝,然而,黑熊咬破武士的咽喉,拍得武士的胸膛發出沉重的鈍響,內臟俱毀。黑熊撕扯著已經死亡的武士,當它確信武士再也不能活過來,才慢吞吞步履蹣跚走回大鐵籠子,伏下身來。
觀眾發出山洪般的喝彩聲和鼓掌聲。
因為莫雅邪年事較高,要回宮殿就寢,眾多摩叩布摩也就陪同祖摩回宮。
莫雅邪臨走時吩咐兩個近侍,帶領邪苴隆和阿梅妮到可樂洛姆地下宮殿遊覽一番,只要是邪苴隆看得上的寶物,全部贈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