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順逆之間(一)
夜幕籠罩下的雲中市，大雨傾盆。王然緩步從季家的廢墟中走了出來。
周圍很寂靜，除了雨聲和王然的疏落的腳步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音。放眼望去，附近的建築物竟然都沒有一絲的亮光。
這當然不是會是附近建築物中沒有居民的緣故，而是因為附近的居民被這場戰鬥嚇壞了，生怕聲音和燈光會惹要災難。這年頭，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之池一點兒都不罕見。
王然感到一陣疲憊，有身體上的，也有心理上的。這一戰王然大獲全勝，以一己之力將一個還算有名的家族組織打得落花流水——這年頭，這在哪裡都是輝煌的履歷，但他毫無快意。
沒有使用任何的防護措施，王然任由大雨將他澆了個透心涼。雨水中所包含的腐蝕成份對於尋常人類而言那是不亞於稀硫酸的存在，但對王然來說，那不過是一些令皮膚微度過敏的小問題罷了。
數分鐘之前，作為造成此次事件的罪魁禍首——季劍寒驚恐萬狀地逃進了一棟建築物中。通過神念，王然看到季劍寒打開了一條地下秘道的門。
王然站在外面，只是輕輕地一跺腳，附近地上的一柄長劍便化作一道寒光，以無可阻擋之勢接連破開了兩面牆壁，將尚未反應過來的季劍寒釘死在了第三面牆壁之上。
本來，王然有一千種方法能夠令季劍寒生不如死，他也一度想這麼做，但是事到臨頭，他卻放棄了，直接給了對方一個痛快的死法。
至於餘下的那六名護衛，王然其實對他們並沒有多少殺心。如果他們向季劍寒那樣識時務，選擇落荒而逃的話，王然多半會任由他們逃走，放他們一條生路。可惜這六名最後的護衛，並不明白王然的心思，他們在失了主心骨之後愣了愣，然後向王然發起了最後的一波攻擊。
這種攻擊當然是『自殺』『性』質的，是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應該選擇的行為。但是或許他們在那一刻，已經嚇破了膽，所以失去了理智；又或者他們本身就是季家培養出來的死士，對季家忠心耿耿，誓與季家共存亡……不管如何，他們在一個很不恰當的時機做出了一個很不恰當的舉動。
王然沒有容忍他們，也懶得跟他們說任何一句廢話，直接用一記不大不小的「能量風暴」將他們送上了天。當能量風暴散盡，六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從空中掉落下來。
在使出能量風景送他個路的那一剎那，楚風的心頭幾乎沒有多少波動，就彷彿一腳踩死了六隻小螞蟻似的——在這一刻，王然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變了。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王然都殺過人，殺人的時候也從不手軟。但是總體來說，他並不是一個嗜血的人，能不動干戈的時候就盡量不動干戈。
若是放在從前，當六名護衛明顯已經不再成為他的威脅時，王然多半會警告對方，令對方知難而退。在可殺可不殺之間，王然絕對會選擇不殺。
這是王然對生命的尊重，他從來不認為隨意剝奪他人的生命是一件愉快的事，雖然有時候他也會迫不得已地選擇以殺止殺。
但是現在，王然幾乎毫不猶豫地就滅掉了六名護衛，根本沒有想過給他們留出一線生機，而且六人的死亡在他的心頭也沒有激起一點兒波瀾。
是自己變得冷血了嗎？王然捫心自問。
王然以一種很緩慢的步伐走在這夜雨中，沉默地想著心事——
就拿這次事件來說，柳雁兒的悲劇的罪魁禍首固然是季劍寒，季家和柳家其他的人也有責任，但是難道他王然就沒有責任了嗎？
柳家被迫離開西洛市后的失勢是很正常的事，柳雁兒的處境因此變得糟糕也不是多麼難以預測的事，而柳雁兒對他的情意王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是在悲劇發生之前的這段時間他王然在做什麼？
他明知道柳雁兒對他的情意，他明知道柳雁兒處境不會好，他明知道柳氏父女的關係不佳——是的，他知道的，但是他為對方做了什麼？他什麼都沒有做！
他惱怒余暮雪對柳雁兒保護不力，他痛恨柳寒山的自私絕情，但是他自己呢？
在這些人中，他本來是最有能力保護柳雁兒的，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如果不是余暮雪，他甚至可能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會知道柳雁兒的死訊。
…………
事到如今，事情還有彌補的餘地嗎？
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這個世界其他人的身上，這問題的答案無疑是很否定的，但是對於王然來說，對於一個曾經是元嬰期的修道士來說，還似乎留有一線可能。
在穿越之前，王然曾經知道有一位元嬰後期的醫修將他去世多年的道侶復活了。既然已經有了成功的先例，他王然當然也有可能將柳雁兒復活！
不過，那位元嬰後期的醫修在穿越前的世界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王然雖然也很出類拔萃，但跟那人相比還是差了一籌。據說那人為了*侶可是花費了諸多心血和經歷了若干波折，這才終於成功，王然的修為要遜那人一籌，這其中的困難程度無疑就更加巨大了。
還有就是，雖然是同一具身體，但那個復活后的人真的就是死前的那個人么？這個問題，在穿越前就曾經有不少人質疑過，連那位元嬰後期的醫修都沒有給出正面確切的答覆，或許連他自己都為此感到『惑』然吧？
所以，就算將柳雁兒復活了，但復活后的柳雁兒還會是從前的那個柳雁兒么？
不知不覺間，王然已經走到了存放柳雁兒遺體的那座殯儀館的門前。
王然搖了搖頭，將腦海中各種紛『亂』的情緒都驅趕了出去，不論如何，先將柳雁兒的遺體帶到煙沙市好好保存下來再說吧。
在跨進殯儀館大門之前，王然身體驟然一抖，便將粘附在衣服與皮膚之上的雨水盡數驅趕出去，他的周身在剎那間恢復了乾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