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江南春坊
眠眠將觴纖雲的話帶給了應清許。應清許聽到觴纖雲的回復后,心裡就有些數了。
在晚霞染紅了京城半邊天的時候,應清許獨自一人出了門。
她順著長安街一直走,走過了一棵熟悉的茂盛的柳樹,走過了一條熙熙攘攘的街道,終於在夕陽消逝的時候來到了寶脂閣門前。
她剛一進門,就看到了觴纖雲在那裡走來走去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珠簾被人挑起碰撞的聲音讓觴纖雲看了過來,觴纖雲看到一位身形瘦弱、眉眼如畫的青衣女子正在微笑看著他。
那名女子帶著笑意走到他的面前,對他伸出了一隻手,並說:「觴纖雲,答應我的七彩胭脂呢?」
儘管容貌已變,聲音不同,但是觴纖雲知道,這個人就是她。
觴纖雲有些不會說話了,平常能言善語的觴老闆現下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應清許看觴纖雲有些懵,心想:這廝不會沒認出我來吧?
「觴纖雲…」應清許欲言又止。
觴纖雲終於有些回過神來了,他又恢復成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他挑眉的看著眼前的少女,語氣輕鬆:「胭脂早就備好了,只是這故人啊…可讓我好等啊。」
兩人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應清許稍歪了一下頭,「那還不帶我去看看。」
「好嘞,貴客您裡邊請。」觴纖雲微微俯身,仿照著店小二對客人的態度。
應清許覺得有些好笑。
觴纖雲帶著應清許來到了他的書房,然後關上了房屋門。
應清許圍著觴纖雲轉了兩圈,直到被觴纖雲用一隻手抵住了頭,讓她不能再動。
「幹嘛呢,跟小狗一樣聞味道嗎?」觴纖雲玩趣的說道。
應清許打開他的手,挑眉一笑:「觴老闆最近伙食不太好嗎?怎麼比上次見你瘦了許多」
觴纖雲眯起他的桃花眼,不正經的說,「唉,老闆我最近看上了幾個美人。和美人交心可不是累身累心嗎?」
應清許聽他這浪蕩語言,不禁翻了個白眼。
她語氣幽幽,「那觴老闆可得小心了,省的有一天栽在哪兒個美人身上。」
誰料觴纖雲哈哈一笑,「求之不得啊。」
開場見面揶揄對方是她和觴纖雲的開場曲,觴纖雲和她相識已有三年。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他卻是應清許現如今在這世上最信任的人。
她和觴纖雲可謂是一見如故,記得他倆剛見面那時,她對一位受幾個流氓騷擾的姑娘路見不平。
雖然自己將那幾個流氓打走了,但也沒討到好處,自己身上也有幾處擦傷。正當她要走的時候,觴纖雲攔住了她。
觴纖雲搖著他那把萬年不變的玉骨扇,語氣既佩服又輕佻:「姑娘以一當三,真是厲害,在下敬佩。」
當時白鏡辭覺得那話絲毫沒有敬佩,倒好似有些嘲笑她自不量力。
她本來就心裡不太爽,現下聽了那話就默默的挽起了袖子再打算和眼前這個白弱男打一架。
觴纖雲看著她的動作,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
觴纖雲搶先一步對著白鏡辭抱拳致歉,「咳咳,姑娘,在下剛剛失禮了。若姑娘不嫌棄,還請姑娘給我一個賠罪的機會。為表歉意,我請姑娘去喝江南春坊的桃花釀如何?」
一聽到江南春坊的桃花釀,白鏡辭的眼裡閃起了亮光。
江南春坊的桃花釀,千金難求。
「當真?」
觴纖雲點頭,「千真萬確。」
終究是沒能抵擋佳釀的誘惑,白鏡辭就這麼和觴纖雲去了。
這一頓賠禮酒,兩人喝的都很開心。白鏡辭覺得這觴纖雲雖然看著輕佻,但是為人又極有分寸禮儀,為人談吐也甚是不凡。他走過大江南北的天地,白鏡辭甚是喜歡聽他講他遊玩的趣事,於是二人成為了知己好友。
揶揄話過去,觴纖雲正色的看著應清許,「今日聽到那小丫鬟帶話,甚是驚訝。當看到你帶給我的信,我便心下肯定是你。如今見了你的面,雖然容貌已改,卻還是一如往昔。」
應清許也頗為感嘆,「是啊,誰知這世上當真有借屍還魂這一說呢。也許是上天見我可憐,又給了我一次重來的機會。」
「只是…」應清許看了他一眼,略帶悲傷。
「只是白鏡辭終究是不存於世界上了。」
緊接著應清許搖搖頭又說,「怪我貪心了,既然重活一次。身份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該怎樣過好這一生。同時也要為應清許過好這一生。」
見她還是如以前一樣豁達樂觀,觴纖雲的心稍安。
「你能這麼想就好。」
「嗯」
「對了,和我說說。你是怎樣來到你現在這個身體里來的?」觴纖雲不解的問。
應清許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死後睜開眼睛就變成了京城左督察御史大夫家的小姐。」
這種神怪之事,在世人眼中終究是蒙著一層神秘又敬而遠之的面紗。不敢揭開,也不能揭開。
「罷了罷了,就當上天恩賜吧。」
應清許也跟著附和點頭。
應清許囑咐觴纖雲,「對了,我重生這事不要被和任何人提起。」
觴纖雲點頭,表示明白。
「我前日出門踏青的時候遇見寒亭玉了。」
「什麼?」觴纖雲面色擔憂,「他認出你了?」
「應該沒有,只是我好像被他盯上了。」
「怎麼說?」
應清許坐在書桌前,托著自己的下巴。有些憂愁,「我不過評判了白鏡辭幾句,很不幸被他聽到了。他雖沒有太為難我,但是後日的采思會他讓我去,說要見識見識我的文采。」
觴纖雲的手指在書桌上敲打著,他皺著眉。
「寒亭玉不太好糊弄,後日的采思會你盡量不要再惹到他的注意。他應該不會想到你就是白鏡辭,日後再不要和他有任何牽扯了。」
應清許苦笑一聲:「若不是被逼無奈,我哪想和他有任何牽扯。」
「鏡辭,對不起。」聽到白鏡辭這番無奈之極的話,觴纖雲十分歉疚的看著她。
「對不起什麼?」
「我沒能把你從安陽王府帶出來,讓你受了許多苦。」
應清許搖頭,安慰道:「不必自責,安陽王府守衛森嚴,世人皆知。就算你能單槍匹馬,暗自潛入。也絕無可能帶著我出來。」
見觴纖雲還一副自責不已的表情,應清許壞笑的看著他。
見應清許這熟悉的每次不出好主意的表情,觴纖雲莫名害怕。
「你這副表情,又想幹嘛?」
「沒什麼沒什麼。那什麼,若是你還是覺得如此自責的話。不如再帶我去喝江南春坊的桃花釀,如何?」
一聽只是要喝酒,觴纖雲鬆了口氣。
觴纖雲一副自傲的表情,「這算什麼?你觴老闆別的都缺,就是不缺錢!」
應清目光狡黠,聲音輕快:「那就請財大氣粗的觴老闆請我這個小女子去喝酒吧。」
說是去喝酒,那便當即去了江南春坊。
京城有三寶居,分別是天下佳釀聚一處的江南春坊、奇珍異寶雪裡尋的雪珍閣、剩下的一處便是美人描眉黛粉閣的寶脂閣。
觴纖雲和江南春坊的老闆是好友,和老闆打了招呼后便來到了他經常去的那件雅閣。
江南春坊的酒來自****,什麼酒都有,而且還都是上好的酒。在這京城中能到這喝酒的,非富即貴。
觴纖雲經常來的這間雅閣位置優越,雅閣中有一處窗子,推開窗子外邊便是湖光山色。觴纖雲和應清許相對而坐,面前放著上好的桃花釀。
觴纖雲給應清許斟了一杯酒,應清許小口嘗了下。發出了滿足的喟嘆:「不愧是讓我惦念了那麼長時間的酒,還是和之前一樣醇香而不濃烈。入口便有桃花的獨特香味和酒的清香。」
觴纖雲微笑著看著她,開口說:「跟著觴老闆混,今後這桃花釀包在我身上。」
應清許又喝了一小口,嫌棄的看著他:「跟著你混?跟著你去和姑娘們談風花雪月嗎?」
觴纖雲不滿的看著她,開口和她爭辯:「和姑娘們談風談雪,也是一個門道。非尋常人做不來。」
應清許嘲笑出了聲,「觴纖雲,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你和一清倌姑娘比詩文,結果輸的連褲子都不剩的那事了。」
提到這個事情,觴纖雲臉上的表情就一言難盡。
那次,他和一清倌姑娘比詩文,只因為她手上有一本古書,而那本古書當時正好是白鏡辭尋找的那本。他得知這個消息后便去找了那個清倌姑娘。姑娘提出只要比詩文能贏的過她,那麼她便將那本古書雙手奉上。
一開始觴纖雲還自以為自己外采有多斐然,幾個回合下來之後,才明白這姑娘不愧是清倌中的文魁。
他輸了,輸的還挺慘。後來不知白鏡辭如何得知了這件事,嘲笑了他很長一段時間。
「那只是個意外…」觴纖雲臉色難看,「再說了我也沒輸掉我的褲子好吧。」
應清許噗嗤一笑,「好吧,你說是就是嘍。」
「喝你的酒吧,少說話多喝酒。」
應清許又笑了兩聲,才再次端起酒杯。
喝了一半的時候,外面傳出了爭吵的聲音。聲音很大,應清許和觴纖雲聽見爭吵聲越來越大。
觴纖雲眉毛皺起,「誰敢在江南春坊惹事?」
「出去看看?」
「走,去看看是哪個敢在江南春坊惹事。」觴纖雲放下酒杯,拿起扇子和應清許走了出去。
推開雅閣的門,就看到樓下有兩個人對峙,身邊還帶著各自的家僕。
二樓的雅閣中,有好幾個都是像應清許般這種出來看情況和看熱鬧的。
應清許往旁邊一看,她旁邊的那一間雅閣的門還在閉著。看來裡邊的人是沒有那個心思來管這雅閣外的閑事的。
「那不是戶部尚書的公子和禮部尚書的公子嗎?」身邊有人認出了正在外邊爭執的那兩撥人。
「好像是。聽說他倆經常不對付,看來不是傳言啊。」那人身邊的人附和道。
應清許八卦的聽著旁邊人說,又八卦的看著底下人的對峙情況。
「欸,你說底下那兩人會不會打起來?」應清許戳了戳旁邊的觴纖雲。
觴纖雲輕呵了一聲,淡定的說:「不會。」
「為什麼?」
「因為他們不敢在這裡邊動手。」
應清許閃著求知的眼睛看著他,「為什麼?」
「江南春坊背後的主人有很大的來頭,據說它的主人黑白兩道通吃。在江湖上有著一番勢力,在那朝堂之上也有他的人。你說,這樣一個人,誰會不長眼的敢在這鬧事呢?」
「原來是這樣…」應清許不知道這些,她只知道這的酒天下一絕。沒想到這裡背後的主人也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