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端倪
林年倏然間從夢中驚醒。
兔起鶻落間,林年便隨著聲音來到了后廚膳房。
此時正值夜半三更,一眼望去,膳房中幽深如魅。
不過好在天上有月亮,透過窗牖隱隱撒將進一片藍光,就使得膳房變得更加詭異了。
林年深吸口氣,輕手輕腳地推門走進,只見膳房中的爐灶上有隻大鑊,上面的鐵蓋半開半閉的,像是剛被人動過。
「你該不會是躲到了這裡罷?」
林年一邊嘀咕著,一邊走上去將蓋子掀開。
裡面空空如也。
林年雖有些失望,不過倒也不以為意。
因膳房和后廚是連著的,林年又繼續走,就來到了裡屋。
這裡的裝修倒也雅緻,上面吊著一盞匾燈,下面擺了幾張紅松木桌,旁邊則是陳列杯碗瓷器的木架。
紅松木桌的正下方散落著一地的碎瓷片,還有一隻碎把手,很顯然,又有一隻茶盅被打碎了……
林年一邊將瓷把手撿起,不禁想起了晚上李志尋說的話:「老年,昨晚事發后,杯架上的茶盅還剩七隻,你若稍加留意,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晚上大概又會少上一隻。」
「一、二、三、四、五、六……」
最後,林年又看了看手上的碎把,凝眉不語。
到底會是誰打碎的呢?
不論此物是人是鬼,這短的時間,估計也跑不了多遠。
林年暗忖。
當下,林年立即使出觀妖術,游目四顧,開始挨個角落查詢妖怪的蹤跡。
但可惜的是,他仍舊一無所獲。
…………
翌日,辰時二刻。
林年一夜未睡,
滿面餳澀。
李志尋叫人端了兩碗豆漿油條過來,走到林年身前,準備與他一同用早膳。
「昨日可見到鬼沒?」李問道。
林年沒說話,搖了搖頭,然後從床榻上拿出一隻碎柄,道:「妖沒捉著,只是見到了這個。」
李志尋哭笑不得,接過杯把,把玩了一下,道:「我說林世兄,這事可當真蹊蹺的很,你要是真的無能為力,那也就罷了吧,別最後搞得身心俱疲,這樣一來我面子上也過不去不是?」
林年咬了咬牙,似乎不願就此放棄,道:「李捕頭,你再給我一天時間,若如再破不了此局,那我林某倒也是肯認栽了。」
聞言,李志尋將手上的漿碗擱桌子上用力一拍,道:
「一言為定!」
李志尋走後,林年只覺得身上太過疲倦,於是弄好衾枕,一個翻身便在榻上到頭就睡,一直睡到了午時。
吃過中飯,林年再次來到膳房。
此時的地面已被僕人打掃的乾乾淨淨,案椅餐櫃也都被安置得十分規矩,林年再次看向碗架上陳列的六隻茶盅,便走過去,再次拿到手裡查看。
這些茶盅似乎都是一個款式的,矮圓的瓷身,外加一個小巧的彎把手,倒像是個杯子。
唯一不同的,也許就是上面的圖案了。
其上的紋路大多都是工筆描摹,主題也都是以花鳥魚蟲為主,顯得典雅精細。
林年一次捧過四個茶盅,上面分別描摹了荷、荇、鳧、鷺四種紋飾。
他翻轉著茶盅觀察了半天,卻還是看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正當林年毫無頭緒的時候,膳房內的一樣物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張桌案。
上面蓋了一個灰色的紗帳,帳上還有一個圓柱形的凸起。
「咦,這是何物?」林年覺得有些奇怪。
林年一邊走過去,一邊將帳子拿開,掛在太妃凳上。
帳子下蓋著的,原來是一張楸枰,其東西兩側下的木屜中,放了兩個圓盒子,裡面分別置滿了黑白兩子。
「想不打李捕頭平時還有下棋的習慣。」
林年摸著下巴呵呵一笑。
而那先前在紗帳下凸起的圓柱形物事,則是一部捲軸。
此時它就那麼擱在楸枰上,安然不動。
沒有人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林年拿起捲軸,在手中掂量了幾下,大約有個二十四兩重。
捲軸左右鑲了兩個圓形銅件,中間紙質糙厚,呈棕褐色,似是陳年已久。
難不成又來系統了?
林年帶著幾分好奇,將捲軸攤開。
原來是一張古畫。
長十二寸,寬八寸。
畫中的主題是一位少婦,身處椒房之中,其正坐在木凳上一腳踏著紡車,一手拉著毛線,似是正在勞作。
但若仔細查看,則會發現,這名少婦秀眉微蹙,臉現愁容,似是有什麼煩心之事。
至於她到底在想什麼,那林年可就不得而知了。
林年此時非常鎮定,雙目緊緊盯著這幅畫,他不想遺漏掉任何的蛛絲馬跡。
觀畢,林年將捲軸收好,紗帳蓋回,帶著那幅畫和一隻茶盅回到了卧房。
…………
很快,天色漸黑。
這次林年並沒有提前入睡,也沒有派人在膳房作伏。
而是命幾個小廝,在床前置了三張桌子,一張放畫,一張放盅。
還有一張放在自己身前,擱置了一塊石青墨硯,一根黑檀毛筆。
林年將下人打發走後,就脫下鞋子,坐在床榻上,閉目養神。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分,更夫走過,夜交三鼓。
林年張開眼,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卧房內的三張桌子。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將桌上的幾根蠟燭吹得藍火飄搖,詭譎至極。
林年先是渾身一個哆嗦,接著,黑色的瞳孔瞬間放大,裡面映出了他眼中所看到的情形。
從古畫裡面,漸漸伸出了一隻女人的手,正在試圖去夠旁邊的茶盅……
林年冷笑一聲,暗道:「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樣,這女鬼果然就是躲在這幅畫中。」
林年只覺得腦袋一熱,感覺到一陣睏倦之意,接著,筆仙錄緩緩打開。
畫中的女子名叫芳婷,安陽人,十九歲時嫁給了臨安的一位鹽商,名叫張遠,兩人生了一個女兒,日子過得倒也舒坦。
後來,她相公升了官,當上了臨安城的巡鹽史,便不免開始沾花惹草,處處留情,盡到些春苑、青樓做些風月之事,不免開始冷落芳氏。
慢慢的,張遠就開始漸漸墮落,受了女色蠱惑,為人行事也開始漸漸有異。
直到後來,他便干出了一檔子狗畜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