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天道的目標

房間之中，鳳九幽靜靜的站在原地。

她沒有離開，所謂的消失，只不過是隱藏了自己的氣息，乃至整具身體。

只是在墨玖的眼中，她確實離開了。

然後，她就看見了墨玖情緒發泄完之後，眼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淚珠。

鳳九幽同樣怔住了，她看著墨玖有些慌亂的抹掉臉上的淚痕，然後茫然與不可思議的神情變成了濃郁的憤怒，以及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無措。

「我沒有流淚......我才不會為她流淚！」墨玖朝著前方嘶吼道，像是將自己最後一點情緒都徹底發泄了乾淨，隨即整個人猶如被戳破的氣球一般，氣息猛然泄出，獃獃站在原地半晌，然後有些失魂落魄走到床邊，躺回到了床上。

鳳九幽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內心有些東西終於塵埃落地。

她緩緩朝著床鋪走去，即便墨玖看不見她，也聽不到她發出的任何聲音，她的腳步依舊很輕。

鳳九幽走到床邊，低頭看著眼角有著一道不明顯淚痕的墨玖，眸里的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她到現在，總算是認清了自己的感情。

掌控，源於喜歡。

這個輕易能讓她情緒產生波動的少年，一次又一次讓她的內心泛起漣漪，也一次又一次撩動她的心弦。

他囂揚跋扈、恃寵而嬌、目中無人。

但他同樣心懷溫柔、驕矜傲嬌，只是不善於表達。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被少年吸引了目光，所以才會一點點生出佔有與掌控的慾望。

直到現在，墨玖的一滴眼淚滑落在地，也滴落在了她的心間。

讓她明白......

原來，少年對她並非沒有感情。

她對少年，也並非純粹的慾望。

鳳九幽俯身，輕輕吻上了墨玖的唇。將他此刻的憤怒、茫然......還有一絲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盡數吸收了乾淨。

她知道墨玖對她有著感情，但她卻不能要他這一分複雜的喜歡。

她想要的，是少年的整顆心裡全都是她，再也沒有別人的半分身影。

鳳九幽緩緩起身。

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與冷酷下來。

從身到心，由內到外。

她一定會讓少年，徹徹底底的屬於她。

......

次日清晨，墨玖直接醒了過來。

他清醒的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以往這個時候，就算小青二人來叫他，他都很難醒來，此刻卻自然而然的睜開眼眸。

墨玖起身，一頭紅髮散落滿床。

他轉頭看向窗外，天色微亮，但大半天空還是漆黑的色彩，朦朦朧朧，散發著夜晚特有的涼意。

他抬手撫上心口，總感覺心跳得格外有些快。

是今天會發生什麼嗎？

墨玖不由得這樣想到，冥冥之中好似感受到了什麼。

這種想法著實奇怪，讓他歪著頭、皺著眉，苦思冥想了許久，也得不到生出這個想法的原因。

可能是此刻的時間實在太早，墨玖嘗試回籠覺無果，無事可做之下，就來到了衣櫃前，看著放在衣櫃最深處，疊放得整整齊齊的紅衣，他鬼使神差的將其取了出來。

直至拿到手裡，墨玖才好似清醒過來，微怔的看著這件衣服。

「我把它拿出來幹什麼......」墨玖疑惑喃喃。

但始終望著這件紅衣，他最後沒有將其放回到衣櫃里，而是拿著它去到了鏡子面前，

提在自己身前，大概比劃了一下。

很合身。

咔嚓。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打開，發出一聲輕響，墨玖轉頭看去，就跟兩雙妙目相對。

「少爺，您......」小青有些驚訝，既是因為墨玖今日起得這樣早，還是因為他現在正在做的事。

墨玖沒有一絲被冒犯、打擾到的氣憤，而是輕輕啟唇，聲音好似透著早晨草葉沾著的露珠一樣的涼意：「我想要試試這件衣服。」

「幫我把燈打開。」

小白催動了裝在屋頂上的那顆靈珠，這裡頓時明亮起來。

墨玖拿著這件衣服，走到了屏風後面。

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傳入小青和小白耳中，讓他們不由自主的紅了臉。

這一次，少爺沒有避著他們了呢......

但為什麼少爺會忽然想到穿這件衣服呢？

他們依稀記得，曾經在他們剛剛來服侍少爺，自作主張給他整理衣櫃的時候，引得他第一次暴怒，幾乎是直接把他們兩人打出去了。那時，他懷裡就抱著那件紅衣，嘴上憤怒的說著『這是他父親給他留下的東西，不允許其他任何人碰』，手上的動作卻是無比輕柔，猶如在呵護一件珍寶。

他們知道少爺的父母早亡，也就是說，這件紅衣是他父親唯一留給他的遺物。

現在看起來，這件衣服更像是少爺父親留給他的，在長大以後出嫁時的嫁衣。

到底有多麼重要，也就無需再說了。

小青和小白正想著，一抹紅色就驟然落入他們的餘光之中，讓他們下意識抬眼看去，然後直接呆在了原地。

足抵檀木，紅衣素手。

墨玖還沒有梳妝，一頭長發只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濃烈似火的紅髮就這樣如瀑般垂落下去，隨著他的行走輕輕搖擺著。而他未施粉黛，卻依舊好似黛眉輕染，朱唇微點，兩頰上彷彿胭脂淡淡掃開，白里透著紅。視線向下，就是那件紅衣，款式並不複雜，沒有層層疊疊的層次感，但穿在他的身上，偏生艷麗難言，像盛開的牡丹花一般，更是將他的氣質襯得生出一絲嫵媚，猶如畫中人、天上仙。

「怎麼樣？」墨玖輕聲問道，眼裡流露出一絲局促，顯然不習慣這樣的衣著，或者對自己沒有自信。

聽到他的詢問，小青和小白才從驚艷之中回神過來，然後趕忙道：「少爺，您太好看了！」話語之中是壓抑著的激動與興奮。

若非不是現在天還只是微亮，他們只怕就要尖叫出來了。

墨玖有些不相信：「真的嗎？」

他走到鏡子面前，看著裡面的自己，微微愣了片刻，然後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真的很好看。

突然，墨玖感覺到自己的唇瓣好似觸碰到了什麼，眼眸微微瞪大，眼睛里浮現出詫異與驚訝。

小青和小白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激動不已了許久，然後問道：「少爺是準備去見哪個人嗎？」

不然怎麼會這麼早起，更是特地穿上這樣的衣服，簡直就像是要嫁人一樣。

墨玖張了張唇，他應該怎麼向他們解釋，他是心血來潮之下，才會這麼早起來，然後試著穿上這件衣服的？

這一切看起來確實像是他為了見某個人，提前做著準備。

蕭沐雪。

墨玖腦海里忽然出現了她的身影，想著鳳九幽告訴他的『蕭沐雪回來了』，那些莫名其妙與心血來潮彷彿都有了原因。

今天......他會見到蕭沐雪嗎？

女人總說男人的第六感特別靈驗，墨玖根本不相信。

但若是蕭沐雪今日真的會回來，那麼......

他願意相信。

「少爺。」小青叫了一聲，然後和小白一起湊了過來，神色有些興奮，「我們幫您化妝？」

少爺還沒有化妝就這麼好看，要是化妝以後，又該是怎樣一副姿容？

墨玖眼神微動，正打算答應，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化什麼妝？我又不是要嫁人。」

小青二人還想再努力爭取一下，但墨玖冰冷的眼神掃來，他們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不容易能給這樣的少爺化妝，真是可惜......

墨玖無視他們臉上的濃濃失落：「既然我醒了，你們還不快去做早餐？」

「好的。」

小青二人離開了這裡。

墨玖再度看向鏡中的自己，猶豫片刻，還是坐到鏡台前梳理起頭髮。

直到他挽好髮鬢，還坐了足足一刻鐘，小青和小白依舊沒有回來。

墨玖站起身來，看著外面已經大亮的天色，心生疑惑。

以往這個時候，他早餐都該吃完了才是。

他推門而出，然後就撞上了兩道身影，正是小青二人，他還沒來得及質問他們，就被他們慌亂的推回到房間里。

「放開！」墨玖從他們手中掙脫，目光冰冷的質問，「你們這是幹什麼？」

他看著小青和小白，發現他們的臉色都有些蒼白，眼裡難以掩飾的流露出驚慌之色。

墨玖的怒氣頓時散去大半，沉聲道：「別著急，慢慢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聞言，小青深呼吸幾口氣，總算緩了過來，但話語依舊有些顫抖：「少爺，好像是有一個勢力試圖打上天嵐宗......」

「不可能。」墨玖有些難以置信，但還是搖了搖頭，「有著護山大陣，哪個勢力能打上來？」

天嵐宗的地勢本就易守難攻，再加上護山大陣，只要一啟動，別說一個勢力，就算是再多兩個，防守也根本不成問題。

墨玖不是很相信小青所說的話，決定自己去親眼看看。

他剛一有動作，小青和小白就拉住了他的手臂，震驚的望著他：「少爺，您要去做什麼？」

「我要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太危險了，您不能去！」

墨玖眉頭皺起，又是這樣，每次只要一有什麼事情發生，他們都會阻止他，好似哪裡都有危險，哪裡都是危險，只要他一出去，就會立馬受傷。

他嘗試性的掙脫無果，長出一口氣，冷聲道：「我只是去看看什麼情況，又不會離開天嵐宗。要是真到了出去就有危險的程度，那也就代表著天嵐宗被徹底攻破了，我呆在這裡又有意義？」

聽到墨玖的話語，小青和小白覺得很有道理，手上不由得放鬆了力度，然後就被他掙脫了出來。

他們心頭一慌，誰知道墨玖沒有趁機跑出去，而是平靜的朝著房門走去。

他這幅樣子，好似如果他們再阻止他，就顯得他們在無理取鬧一樣。

小青和小白只得眼睜睜看著墨玖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回去！」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墨玖踉蹌的倒退了回來。

小青和小白連忙上前攙扶住他，待他站穩以後，有些剋制不住憤怒，抬頭怒視前方：「你幹什麼！」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小青二人看見以後，齊齊道了聲：「洛小姐。」

洛凝雲沒有回應他們，而是抬手把門帶上，只露出一道細小的縫隙，擔心墨玖跑出來。

「你就呆在房間里，哪裡都不許去。」

「憑什麼？」墨玖的情緒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波動過了，彷彿被洛凝雲一掌推出了積攢兩年的怒氣，「你過來讓我也狠狠推你一下試試！」

「抱歉，是我魯莽了。」洛凝雲抿了抿唇，「但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出來，給我好好獃在這裡。」

墨玖被她這樣直白的道歉弄得一怔，然後從她嚴肅的神情和冰冷的話語之中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是不是那個勢力真的打上來了？」

不然，洛凝雲也不會第一時間來阻止他，這一定是林雨要她來的。

洛凝雲沉默不語，墨玖從她的臉上看出了欲言又止的複雜情緒。

「回答我！」墨玖瞪著她。

洛凝雲依舊一言不發，只是看了一眼墨玖身上的紅衣，道了一句：「很好看。」然後就關上房門。

墨玖掙開了小青二人，打算追出去，結果打開房門以後，迎頭直接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倒退幾步，痛苦的彎腰捂住額頭。

小青二人驚呼出聲：「少爺！」

墨玖咬了咬牙，強忍著痛苦再度衝到屋外，停在無形的屏障前：「洛凝雲，你給我回來！」

洛凝雲頭也不回，身影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墨玖又趕忙跑去後院，發現這裡同樣被洛凝雲布下了一道無形之牆，他怎麼都出不去，終於氣到怒叱出聲：「洛凝雲，你混蛋！」

他也在此刻徹底明白了，天嵐宗現在的情況可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重，真的到了就算在宗門裡都會遭遇到危險的程度。

清晨起來時心口那幾下顫動，居然真的得到了印證。

現在怎麼辦？

墨玖焦急不安，既有被困在這裡，對自己什麼都做不到的無能的自責，還有對天嵐宗是否真的會被攻破的擔憂，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擔心林雨和洛凝雲的安危。

而在這種時候，他竟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鳳九幽。

如果她沒有離開的話，以她的實力，是不是就能化解這場危機了？

但鳳九幽已經走了，就在昨晚......

突然，墨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然轉頭看向自己身後：「我知道你在這裡！」

然而那裡只有著一道屏風。

但他彷彿認定了鳳九幽就在那裡一般，眼神充滿著堅定：「你騙不了我，快點現身！」

「少爺？」

他期待中的鳳九幽的身影仍然沒有出現，反倒是小青二人聽到他的聲音，疑惑的朝這裡靠了過來。

「你快出來，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墨玖眼裡現出一絲急色，開出了自己最大的籌碼。

眼前平靜依舊，無事發生。

小青二人出現在墨玖面前：「少爺，您在叫我們嗎？」

墨玖怔怔看著他們，然後緩慢的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是昨晚出現過的失魂落魄。

她真的離開了......

小青他們只當墨玖發現自己出不去以後，才會這樣的失望與難過，安慰道：「少爺，沒事的，林老和洛小姐她們一定會阻止這一切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抱著希望去相信她們了。

墨玖喃喃自語：「希望如此。」

等待永遠是煎熬的。

況且看不見過程，也就更難以預測到結果。

今天天氣不好，只明亮了片刻，隨即天空中就凝聚出了許多烏雲，黑壓壓的一片，遮天蔽日，壓抑的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景象，猶如在預示著天嵐宗的結局。

墨玖站在屋外與屏障的間隔處，眺望著主殿的方向，根本看不清晰，只能朦朧看到光彩閃爍，好像是有人在交手。

真的打了進來......

墨玖的一顆心驟然被揪緊，隨著光彩的閃爍而跳動著。

與此同時，他心頭的不安也在逐漸加劇，好像有什麼他擔心的事情正在發生。

直到不安到某種程度，墨玖再也剋制不住自己，取出碧玉色的長劍，對著前方就迅捷的刺出，眨眼間的功夫就刺出了十幾下，甚至出現了殘影。

但即便如此，屏障也沒有破碎的跡象，墨玖每一次出劍彷彿刺在頑石上，震得他體內氣血都一陣翻湧。

「少爺！」小青二人驚呼出聲。

墨玖咬緊牙關，攥著劍柄的手愈發用力，就算被反震到吐血也沒有關係，他必須趕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下一刻，墨玖的身前出現無數道裂痕，乍看起來彷彿虛空破碎，隨著『咔嚓』一聲，猛然炸開，化作無數塊碎片消散在空氣中。

墨玖有些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但來不及多想什麼，他連忙朝著戰鬥爆發的地方趕去。

遠處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逐漸清晰，就看見兩道身影在台階的上空極速掠閃，難以捕捉到她們的身影。

墨玖只好低頭往下看去，幾道身影站在下方的台階上，每一個人身上的氣息都不比天嵐宗的長老遜色！

而在數量上，她們更是有著足足七人！

墨玖呼吸一滯，難怪這些人能打進來，她們整體的實力已經超過了天嵐宗。

洛凝雲原本一臉凝重的注視著上空的戰鬥，在別人的提醒下發現的墨玖到來，內心一驚，下意識喝道：「林墨玖，快給我回去！」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艷麗的紅衣少年，幾乎每個女人的眼裡都劃過一抹驚艷。

而神奇的是，正在上空戰鬥的兩人也停止了鬥法，墨玖得以看清她們，發現其中一個人居然是林雨！

只是她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身著的道袍殘破無比，可以看見其下肌膚上駭人的血痕，仙風道骨與沉穩的氣息消失的無影無蹤，只余狼狽與虛弱。

她面色很是蒼白，在看見墨玖以後，更是剎那變得難看下來，跟洛凝雲道出一樣的話語，喝道：「林墨玖，快給老婦回去！」

「我不！」墨玖骨子裡的倔強瞬間被激了出來，林雨現在這個樣子，他怎麼放心得下？

對姑姑的心疼轉化為傷害了她的人的恨意，墨玖憤恨的轉頭看向空中的另一個人，在看清那個人以後，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在了那裡。

那是他日思夜想不知道多少次的人，也是為了她犧牲自己，獻出身體與清白的人——蕭沐雪！

她真的回來了？

巨大的喜悅湧上墨玖的心頭，甚至讓他感覺到有些不真實，但他還沒有來得及高興，蕭沐雪的眼神就在他心頭驀然潑上了一盆冷水。

因為，她正滿眼冰冷之色的看著他，高高在上的姿態，帶著冷漠與無情俯視下來，完全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重逢！

而林雨察覺到蕭沐雪看向墨玖，立馬對著洛凝雲道：「凝雲，快給老婦把他帶......」

噗呲！

她話語未完，一道長劍就驟然刺入她的腹部，蕭沐雪凝著寒霜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冷聲道：「戰鬥時分心，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了一些？」

林雨死死盯著她，一縷血跡從嘴角滲出，嘶啞道：「你居然......一直在隱藏實力......」

「對付像你們這樣卑鄙無恥的人，隱藏一些實力、底牌，是應該的。」蕭沐雪淡淡道。

「林長老！」

「老林！」

下方更是猛地響起一片驚聲，只要是天嵐宗的人，都在此刻滯住了呼吸。

有兩位長老焦急的想要出手，然後下方的七人就直接鎖定住了她們，只要她們膽敢出手，不僅救不了林雨，反而還會引得七人的集火，讓自己也陷入到危險當中。

「姑姑！」墨玖叫喊出聲，下意識對著蕭沐雪道，「你快放了她！」

「放了她？好。」蕭沐雪冷笑一聲，把長劍從林雨腹中猛地抽出，然後對著她狠狠拍出一掌，將她打落下去，砸落在平台上！

「姑姑！」

墨玖的腦海瞬間變得一片空白，朝著林雨跑過去，洛凝雲想要阻止他，可被他本能揮出的一道劍氣攔了下來。

「林墨玖！」洛凝雲咬牙道。

墨玖置若未聞，跑到林雨身邊，半蹲下去，卻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龐，連伸手觸碰她都不敢。

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姑姑，你醒醒......」墨玖的聲音帶上了幾分不受控制的顫抖，連身軀都在微微顫慄。

林雨聽到他的呼喚，強撐著睜開眼皮，虛弱道：「快走，別管我......」

墨玖搖了搖頭，伸出手想要把林雨扶起來，可一隻腳忽然踏在了她的胸口之上，讓她吐出一大口鮮血。

「住手！」

身後好似傳來某位長老的嘶吼，但墨玖什麼都聽不見了，他只是有些獃滯的一點點抬起頭來，看見了蕭沐雪的身影。

墨玖的唇瓣張開，蠕動了幾次，總算道出一句話語，卻微不可聞：「為什麼......」

「為什麼？」蕭沐雪自然聽到了，卻彷彿聽到什麼極為好笑的笑話一般，嗤笑出聲，隨即神情陰沉下來，「是誰派人追殺的我，你們不知道嗎？」

墨玖當然知道，他還許多次看見她被逼到絕境，被追殺到走投無路，所以才會跟鳳九幽進行交易，獻出自己的身體，只為了救下她。

他想要說：『但我也派人保護了你啊，你現在還好好活著不是嗎？』

可話到嘴邊，只剩下一句：「可你現在還活著不是嗎？」

一句話，彷彿點燃了炸藥包的導火索，蕭沐雪的臉上陡然現出一抹猙獰：「還活著？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麼，現在才能活著嗎？！」

那你又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墨玖微微紅了眼眶，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下一刻，他的脖頸陡然被攥緊，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

洛凝雲咆哮出聲：「蕭沐雪，給我放開他！」正想衝出來，就被一位長老阻攔了下來。

蕭沐雪寒冷的瞥了洛凝雲一眼，視線重新落回到墨玖臉上，看著呼吸困難，一臉痛苦之色的少年，正顫抖的伸出雙手抓住她的手腕，想要掰開她的手，寒聲道：「這有什麼痛苦的，你不是最喜歡被這樣對待了嗎？」

我只是跟那個女人做著相同的事情而已，怎麼變成我，你就不喜歡了呢？

聽到這句話，墨玖就明白蕭沐雪在昨晚就回來了，還看見了他和鳳九幽的那一幕。

他想要解釋，但被蕭沐雪剝奪了解釋的資格，連呼吸的權利都一同失去了，跟昨晚一樣，窒息的感覺湧現上來，讓他腦海時明時暗，無限接近失去意識。

他只能艱難的從窄成一條線的喉中擠出幾個字：「我......沒......有.......」

「蕭沐雪，你放了他，老婦.....任你處置......」在蕭沐雪腳下的林雨也一字一頓的開了口。

聞言，蕭沐雪放開了墨玖，任由他摔落在地，捂著青紅的脖頸劇烈喘息，還不斷的咳嗽著，整張臉龐都通紅無比。

「有想過這一天嗎？」蕭沐雪低頭俯視著林雨，眼神淡漠。

墨玖則是聽著這句話，有些呆愣。

有沒有想過這一天？

他怎麼可能沒有想過，他不只一次幻想過她們重逢時的場景，這也是他每一次在跟鳳九幽進行交易時堅持下去的動力與希望。

但在此刻，希望變成絕望，蕭沐雪的行動打碎了墨玖內心裡一切美好的幻想。

只余血淋淋的殘酷現實。

墨玖顫抖的伸出手，抓住了蕭沐雪的褲腿：「你放了......咳咳......我的姑姑，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蕭沐雪的眼神驀然冷厲下來。

這就是你為了達到目的的方法嗎？真是不擇手段啊......是不是那個女人能那樣對你，就是答應了你的要求，你便任由她隨意對待？

蕭沐雪看著這個自己曾動了感情的少年，在看見他下.賤的模樣，聽到所謂喜歡她的真相以後，現在對他只剩下了冰冷與被欺騙過後的恨意。

她深呼吸一口氣，終究是壓下了內心殘留的那些情緒，冷笑一聲：「讓你做什麼都答應？好啊，那就跪下來求我，我考慮考慮，說不定會放了你的姑姑。」

墨玖還沒從蕭沐雪的這番話中回神過來，眼前就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少年，眉眼靈動，眸中透著狡黠，此刻來到蕭沐雪身邊，竟是直接抬手摟抱住了她的肩膀。

「放開。」蕭沐雪瞥了他一眼，目光雖然冰冷，但語氣卻沒有多少冷意。

任誰一看，就能發現她們的關係不一般。

啪嗒，沒有一絲預兆的，一滴眼淚從墨玖的眸中陡然滑落，他被鳳九幽佔有了身體時沒有哭，被她和蕭沐雪攥住脖頸時也沒有哭，但在此時此刻，他終於是流下一滴滾燙的淚珠。

墨玖紅著眼眶，想讓自己的聲音儘可能的正常一些，但道出的話語依舊嘶啞又難聽：「他是......誰？」

聞言，蕭沐雪冷笑道：「你是在質問我嗎？」話語里是深深壓抑著的怒氣。

「當然是沐雪姐姐的男朋友了。」安仙兒把蕭沐雪的手臂抱得更緊了，後者轉頭看著他，發現他對她俏皮眨了眨眼睛，然後沒有否認他的這句話。

蕭沐雪還加了一句：「他是誰，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墨玖的心臟像是被狠狠砸了一下，血肉模糊到不成形狀。

如果眼前這個少年跟蕭沐雪在一起了的話，那麼他這兩年來的所作所為，算是什麼？

他的期待，他的幻想，他的想念，他的犧牲，又算得上什麼？！

墨玖張了張嘴，卻像是啞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好似自欺欺人的美夢破碎，再睜開眼睛時，他已經身處地獄。

墨玖呼吸著，每一口空氣卻猶如密密麻麻的尖刺，呼一口、吸一口，都是令他要昏過去的劇痛。

他在做什麼，他這兩年來到底在做什麼......

墨玖面色蒼白，腦海裡面一片嗡嗡作響，一瞬間想了很多又仿若只是一瞬之間。

某一刻，他恍惚間找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張大著嘴巴啞然片刻，然後從喉間發出破碎的猶如烏鴉一般的粗劣嘶啞聲：「鳳九幽，-你出來啊——」

如果你在的話！如果你還在話！

就出來救救我啊......

烏鴉啼血的嘶喊過後，是墨玖許久不願承認的平靜。

十秒，漫長的仿若一生。

少年的眼神終於是徹徹底底的灰暗下來，內心的那座在十幾年來由林雨、洛凝雲搭建起來的城堡，從搖搖欲墜的邊緣坍塌而下，毀壞的徹徹底底。

他雙眸空洞，張開滿是血腥氣的口，道出沒有聲音的話語：

「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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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好像上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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