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他鄉遇故人
葉安之再次見到蔚然是在分別十年後,醫院的走廊內掛著計劃生育的牌子,葉安之手上拿著幾張單子步履艱難的從拐角處的科室走出來,一抬頭她恍惚到以為自己在做夢,那張曾經自己迷戀了14年的臉驀然出現在眼前,她無奈的勾起嘴角,小腹傳來的疼痛此刻顯得微不足道。
如果她會畫畫的話,這張臉她閉著眼睛都能在畫紙上畫下來,可惜她不會,反而畫畫極好的人是蔚然。
醫院走廊言語嘈雜,護士健步如飛拿著單子從葉安之身後跑過去,在狹窄的走廊撞上了穿著纖細的12cm高跟鞋的葉安之,本就飄搖的葉安之腿軟的向前方撲去,葉安之的第一想法就是「我到底做了什麼孽,前14年丟臉沒夠,現在竟然還讓我在他面前丟臉。」
預想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撲進了一個寬闊的懷抱,方才站在幾米遠的蔚然,此時緊緊把她抱在懷裡,懷抱里炙熱的溫度來的措不及防,葉安之用力掙脫試圖逃離出這個即將灼傷她的臂膀,但只是徒勞。
男人也怔愣幾秒,不動聲色的鬆開雙臂。
葉安之這才抬頭認真打量面前的男人,蔚然一身休閑的阿瑪尼無需多看就知價格不菲,一雙NIKE的休閑運動鞋市場上普遍炒貨都需要幾萬塊,並且現在也已有價無市,男人修剪的頭髮一絲不苟,濃重的眉毛顯得眼睛更加深邃,如果不是從小就認識他,葉安之會認為他是少數民族,他雖然已過三十,但是身材並沒有像身邊那些啤酒肚的老闆和同事一樣發福,大概就像初中課堂偷偷在課桌下藏的小說里描述的男主角一樣,儒雅俊朗、翩翩少年這類的詞語用來形容都顯得遜色。她心想:老天如果像眷顧蔚然這樣眷顧女人該多好。
「葉安之,好久不見。」蔚然的聲音還似從前,只是比以前多幾分成熟。
「不好意思,借過。」葉安之的聲音中吐露著一絲僵硬。
沒錯,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曾經青梅竹馬的兩個人十餘年沒有見面,現在相逢,葉安之沒有一絲喜悅。
葉安之強撐著獨自扶牆手單手捂住小腹艱難行走,蔚然從身後看在眼裡,大步上前一把抱起葉安之,快步走向電梯。
葉安之早已疼的香汗淋漓,突然懸空雖然被驚嚇到,但早已無力抵抗。
看清人後,葉安之才虛弱道:「蔚然,你放我下來。」並在蔚然懷中無力掙扎。
男人有力的臂膀用力攬住女人後腰,不使得女人有掙脫的能力。
「你怎麼了?」男人下了電梯后,把女人放在副駕駛,貼心關上車門后坐回了自己的駕駛位。
「你看見了,婦科,剛做完人流,那王八蛋嫌丟人沒跟我過來,全程我自己做的,不過我這運氣還不錯,碰見了個免費司機,就是我這人現在挺有自知之明的,我以前配不上你的人,現在也配不上你的車,先走了不用送。」葉安之伸手就要開副駕駛的車門下車。
蔚然伸手攔下來,車門「咣當」一聲大力關上,葉安之心生忌憚卻偏要裝出一份「老娘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蔚然順手給女人繫上了安全帶,開車就走。「你住哪兒?我送你!」此話沒有反駁的餘地。
「承露園。」葉安之說完轉頭看向窗外,只是那眼中沒有任何情感和鋒芒。
隨著葉安之陷入回憶,兒時的自己和蔚然彷彿就在眼前,那時蔚然的媽媽獨自一人帶著他搬到了她家對門,從那時起她就追著小蔚然屁股後面喊「蔚然哥哥」。只是在前邊的那個人從小到大都不曾停下腳步等一等她,面無表情是他一切的表情。
想到這裡葉安之嘴角一抿,眼睛下垂斂起了回憶,明明都是一些不堪回首的過往,怎麼就這麼難忘。
「你這些年過得怎麼樣?」蔚然的話打破了平靜。
葉安之低頭,一雙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在眼瞼下猶如蝶羽。「你看見了,有一個非常愛我的男朋友,人流手術也非常成功,一切都非常好,不勞您掛心。」
蔚然看似專心開車,眉頭卻緊皺成一團,一雙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葉安之什麼時候開始說話陰陽怪氣的了。「做人流需要家屬簽字,獨自一人沒人簽字醫院是不會給做手術的,這是常識。」
謊話被一語道破,直到到達目的地,葉安之也未曾說一句話,平靜的下車,不管身後的人是否跟著,到樓下的單元門時,在包里費勁的掏出了門卡刷卡進門,直至到了8層葉安之指紋解鎖后把男人關在門外,才坐在門口蜷縮成一團,葉安之把頭深深埋進膝蓋,直至發出悶哼聲才從包里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南羌,我大姨媽來了又犯病了,你待會兒下班給我帶點兒葯。」葉安之腹痛的乾嘔。
「你今天不是去醫院了嘛,怎麼沒打針拿葯。」南羌翻報告的手頓了下。
「在醫院碰到蔚然了,這傻缺抱著我就上車了,實在不願意跟他糾纏,可惜老子錢都交了讓他強制給我送回家了,果然碰上他我就沒毛好事兒。」葉安之一邊說一邊使勁兒把高跟鞋從腳上甩下去,額頭上的汗漬粘連著頭髮,格外難受,把免提打開後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電話那邊的南羌用力的把剛才翻閱的報告合上,嚇得身旁來送報告的實習生肩膀都抖了三抖。「靠,你等著,老娘現在就過去。別讓老娘碰見他,不然我非得揍他。」南羌掛了電話拎包就衝到了地下停車場,滿臉的誰欠了她二五八萬。
洗完臉后的葉安之艱難挪蹭到沙發上,橫躺著蜷縮的像一隻蝦,一翻身就掉到了地毯上。
她的眼睛浮現出霧氣,輕輕眨了眨眼,淚珠粘在睫毛上遮擋住了視線,隨即眼淚混合著汗液流淌至發間。
「可能是疼痛刺激的淚腺!」葉安之安慰著自己,隨之開始哭泣,半晌后已經抽泣到上氣不接下氣。
蔚然下樓后,強裝平靜的坐在車上,這些年的思念在看見葉安之那一刻化作潮水滔滔不絕,他努力的壓抑心中喜悅,眼中逐漸顯露光芒,嘴角也不禁上揚。
猶豫片刻后,蔚然拿出手機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承露園22棟801查一下葉安之是不是業主,802的查一下是否在售。」蔚然心中閃過一個狡黠的想法。
「是,老闆。」助理聽老闆沒有掛電話,心生奇怪,這並不想老闆的風格,平常都是吩咐完事情即刻掛斷。
「查一下葉安之的婚姻狀況和……」說到此蔚然頓住,興奮確實蓋過了理智,他竟緊張的不敢說出口。「就先這樣吧,查好了馬上微信發給我。」隨即,掛斷電話。
如果葉安之現在有自己的生活,有陪伴她的人了,該怎麼辦?
電話另一端的助理一臉懵,她老闆是鐵樹開花了嗎?竟然讓她去查個女人。
蔚然掛斷電話后,眸光垂下,呆坐在座位上,看不出來在思考什麼,不出片刻蔚然抬起頭,駕車離去。
小時候他被人說「沒有爸爸的孩子」的時候他記得比他矮了半個頭的葉安之衝出來從背後揪住對方頭髮不撒手,再長大他被人說「異類」的時候他記得瘦弱的葉安之拎著磚頭砸了人家的玻璃,再後來因為他拒絕女生表白被三五個少年堵在牆角無力反抗時葉安之更是毫不畏懼的上去就跟人扭打在一塊兒,後來沒打過還特意去報了散打武術館……
葉安之曾經毫無理由給過他的守護,如今他又在糾結什麼那?只要在她身邊就好,像她曾經那樣不在意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