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意外和蓄謀
看到蔚然這樣的時候葉安之內心閃過一絲異樣。蔚然是一個很有才華的人，也是一個極為嚴謹、苛責又規律的人，他幾乎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讓自己過度勞累。
不過葉安之目前並不太在乎他為什麼會這樣。
只見蔚然拿起筆，在最後一頁簽署上自己的姓名，合上遞給葉安之。
詫異了幾秒的葉安之問道：「你看都沒看就簽？」
「相信你。」對面男人無精打采道。
葉安之拿起合同轉身想走，還是不忍心回頭提醒男人，「累了就休息，我先走了。」
「今天我朋友酒吧駐唱，陪我去，之前你答應過我的。」男人聲音略帶嘶啞，喝了一口水后才恢復如常。
「我今天答應了南羌去酒吧的，她看上了一個主唱，所以不能跟你一起去。」葉安之開口拒絕，不經意的做了解釋。
蔚然起身穿上外套，拿上手機和車鑰匙，「沒關係，叫她一起，保證這個主唱比她看上的帥。」蔚然率先出門，把車鑰匙遞給司機，準備乘坐電梯下樓。
葉安之跟在其後，心有不爽。為什麼每次都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哇，你看，這個男人好帥啊！」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傳來，這不就是剛剛凡爾賽怕恐高的女生嘛！
女生看著蔚然的側臉就已經面色泛紅，似櫻花半開、嬌羞難掩，幾個女生更是慫恿人來跟他要聯繫方式。
葉安之在一旁旁觀，這次不是忍吐，是忍笑。
「哥哥，可以加一個聯繫方式嗎？」女生低頭細語，把解鎖的手機遞在蔚然面前。
蔚然被突入襲來的香水味熏得皺起了眉頭，餘光恰好掃到眉梢都翹起的幸災樂禍的女人，「老婆，我電話多少？我忘了。」並伸手攬上葉安之肩膀。
低頭看向腳尖的女生驚訝的抬起頭，「你不是剛剛電梯里過來面試的孕婦姐姐嗎？」
這話一出，葉安之肩膀上的手迅速收緊，並感受到一束不善的目光：「老婆，你懷孕怎麼沒告訴我那？不能因為吵架你就想打掉我的孩子吧？」
葉安之被雷劈過的表情剎那間五彩繽紛，不知道的要以為是被彩虹染色了，「蔚然，你犯病了是不是？」
電梯門適時打開，幾個女學生識趣的沒有進入電梯。這個男人的顏沒話說，就是這脾氣大的離譜。
「葉安之，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面試的孕婦姐姐？」蔚然以迅雷之勢把女人壁咚在電梯一角。
「剛才突然想吐她們以為我在嘲笑她們我說我吃多了撐得她們不信所以我說我懷了寶寶實際是昨天喝多了今天沒吃飯剛擠地鐵太累了所以想吐。」葉安之看著男人駭人的面孔，迅速解釋了這個誤會，不然她真怕男人發起飆給她打暈了扔到荒無人煙的地方，畢竟這是他的地盤。
「哦，知道了。」蔚然轉身整理外套，不知道的還以為剛剛發生了點兒什麼。
電梯門再次打開，葉安之婉拒了司機大叔，自己率先打開一側車門上車，翻出手機給南羌打電話。
「南羌，速來這個酒吧，有帥到慘絕人寰的無敵大帥哥，保證你追八輩子都追不到手。」葉安之故意拿話茬兒懟南羌，因為她知道如果不這麼說南羌一定不會來。
蔚然在一旁似笑非笑，她還是會像以前一樣說話嘰嘰喳喳，聲音像極了晨起的鳥兒，歡呼雀躍、手舞足蹈。
看著她因為歡笑聲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不知道聽到了什麼笑的合不攏嘴，葉安之像是白日溫暖他的那一束光，像夜晚爬上他陽台的明月，在閃耀的她面前，一切都黯然失色。
直到葉安之掛斷電話，回眸撞上蔚然炙熱的目光，葉安之這才反應過來事態。
蔚然乾咳了兩聲，恢復如常。「先去附近那家粥鋪。」蔚然聲音淡漠的吩咐司機道，隨之閉目養神。
葉安之尷尬的收起手機，眼神分散的看向窗外，半晌后，左肩上傳來觸感，回頭望去，男人的頭不偏不倚的倚上她的肩膀。葉安之愣住片刻，身體隨之緊繃，心想該怎麼辦？讓他倚會兒？可為什麼讓他倚？推開他？可是他眼下烏青，難得睡著。
猶豫不決時，葉安之低頭嗅到男人頭髮上的洗髮水味兒，男人的眉峰上挑、顯得深邃且冷漠，一雙眼睛因為緊皺的眉頭而愈顯凹陷，高挺的鼻樑呼吸勻稱，薄唇略顯無情，這是她看了十多年的臉，也是她花費了十幾年也忘不掉的臉，記憶里的蔚然和現在的蔚然重合，原來一個男人的面容真的可以維持十年都不曾變化。
終是，葉安之沒有推開，倚在肩上的男人唇角勾起一絲不被發覺的弧度。
「蔚總，到了。」司機不合時宜的小聲提醒。
葉安之從後視鏡接受來自司機曖昧的眼神。「咳咳，那個，要不您幫忙買一些平常他愛吃的，他睡著了，謝謝。」葉安之小聲說話，生怕驚醒倚在肩膀上的男人。
「好的。」司機躡手躡腳下車，輕聲關上車門。
葉安之只覺得半個肩膀都快麻了，心想，這蔚然的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沉。
「蔚然，你真是長了個豬頭。」葉安之小心翼翼的低聲在男人耳邊說道，說完還忍不住笑出聲音。
面對女人在耳邊的竊竊私語，蔚然回憶起在高中課堂時同樣的低語，「蔚然，我喜歡你。」葉安之從什麼時候喜歡他的誰也不知道，但是那是他記憶里第一次說出口的喜歡。
「葉小姐，粥買回來了。」司機把東西放在前排扶手上，任葉安之手再長，也拿不到。
「蔚然，醒醒，粥買回來了。」葉安之聳動兩下肩膀。
陷入半夢半醒狀態的蔚然紅著一雙眼睛回歸現實，面前這個有著姣好容顏，眉頭微微皺緊，眼神帶著嗔怪的不就是他做夢都想回到身邊的女孩子嘛！
蔚然甚至想要衝動的把人抱在懷裡，他努力壓制自己內心的衝動，告訴自己不可以。
「蔚然，吃飯，你要的粥，剛剛你睡著了，我沒讓人叫醒你的，快吃吧一會兒涼了。」葉安之把包裝袋打開，遞到男人面前。
蔚然呆愣幾秒鐘說道：「我是要給你買，你說你沒吃飯。」
「你吃吧，我吃不了，這裡有豆漿。」葉安之把粥放在男人手上，這才喝起手上的豆漿。「咱們倆也真是夠了，快到晚上了吃早飯。」
「因為你說不舒服。」蔚然慢條斯理的吃東西，像極了斯文紳士。
為什麼說像那？六歲那年葉安之摔倒了蔚然看見了繞道而行，十二歲那年葉安之放學路上熱了要吃雪糕蔚然一步沒停的繼續走，十五歲那年葉安之上課時第一次來大姨媽嚇哭了蔚然沒有哄她只是去給葉媽媽打電話……
北京城內嚴重堵車，本應該早就到的，卻多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只因身旁坐著葉安之，蔚然才不覺得無聊。
「安之，你怎麼才來？他怎麼也在這兒？」南羌迎上前來，還看見女人身邊的蔚然。「葉安之，你跟我說的帥到慘絕人寰的帥哥如果說的是他我保證打到你慘絕人寰。」
葉安之笑道：「他朋友是這酒吧駐唱，他說他朋友是個大帥哥。」
「安之，你們先去坐，我去後邊找一下我朋友。」
對於夜店來說，夜色尚早，葉安之兩人坐在舞台正對的卡座，吞雲吐霧、自斟自飲，看在旁人眼中自然賞心悅目。
隨之客人聚集，酒吧開場。
樂隊上場，葉安之南羌漫不經心的看向舞台中央，只一束光芒閃過，南羌就緊緊拉住葉安之的手看向主唱，而在那個身影一出場，葉安之就看出了吉他手是蔚然。
「這個主唱好帥，比我之前泡吧看的帥好多……」
葉安之向台上看去，主唱的顏值確實很帥，用髮膠固定好的灰粉色頭髮一絲不苟、明亮燈光下白皙無瑕的皮膚堪稱完美、花襯衫內隻身著了一件純色短袖，只幾句高歌就讓全場為之躁動……
「確實很帥，但是蔚然什麼時候會彈吉他的，我竟然不知道。」葉安之抬手喝了一口南羌點的酒。
南羌聽到葉安之的話莫名其妙，「什麼蔚然？什麼吉他？你說什麼那？」
葉安之指向主唱後面坐在椅子上的蔚然道，「那個彈吉他的，是蔚然沒錯。」
「這我不跟你掰扯，畢竟你看了他那麼多年，任誰看錯你都不會看錯的。」南羌倚在沙發上，眼神從未離開洛塵身上。
「下面一首歌由我的好朋友蔚然演唱。」洛塵剛剛嘶吼過的嗓音略帶嘶啞，側身讓出了主唱位置。
葉安之呆愣在原處，世界喧囂，她卻只能聽見音響傳來的熟悉前奏，是薛之謙的《意外》。
「我在清晨的路上，誰被我遺忘，我在深夜裡旅行，誰被我遺忘，肩上的破舊行囊，能收藏多少堅強，不如全身赤裸，還給我那脆弱……」
葉安之遇見蔚然，葉安之喜歡蔚然，葉安之的離開，這一切對於蔚然來說可能是意外，可蔚然的離開，在葉安之看來，洒脫的像是蓄謀已久。
下眼瞼滑落兩行熱淚，眼眶已經僵硬的不得動彈，葉安之輕微顫抖的手拿起桌上的一杯酒水，冰涼的觸感傳來掌心，用力的指關節輕微泛白，咕咚咕咚幾口就把手中的酒水喝到見底，葉安之這才放下酒杯，站起身駐足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