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事出突然
風雪漫道。江陽的百姓顯然沒有任何準備,原本還熱熱鬧鬧的夜市不到半晌就被冰冷的白雪吹得人影全無。
然而就在這猖狂的風雪之中,大宋皇宮內一處高挺的塔樓上卻立著兩人。
這塔樓是宋楚帝的祭塔。塔有八角,這兩人就站在一個對角上,四目相對。其中一人身穿蒙面黑衣,此刻目光閃爍,似在凝聽對方的談話。末了,當話語落畢,黑衣人緩緩摘下了頭巾,露出自己的面目來。
「我們找了你這麼多年,每天夜裡我也都會夢見我們一家團聚的情景,但沒想到如今見你竟然……」摘下頭巾的黑衣人露出一頭的黑髮,隨風而散。忽然她掩面而泣大叫道:「你就這麼狠心……」
後面的話是沒說完的。因為此刻對面的人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將最後幾字吐出喉嚨,手輕輕一翻,有亮光就從她的胸前閃過,頃刻就將她擊飛了起來。
「呵……」
黑衣人飛離了塔身,飛落了塔下,但是很靜,沒有發出什麼撕心裂肺的慘叫,更沒有如何美輪美奐的喋血。起初她是很驚訝的,但很快就安詳起來,似乎這結果是她早就預料而且心甘情願的事。
嘭!
終究還是發出了聲響。這是人體墜落著地的悶響。可是風雪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幾乎沒人聽到這邊的響動,白雪就將這凋零的身體悄悄掩蓋了起來。
風飛沙,雪如刀。
塔上之人冷然往下瞟了一眼,轉身消失在塔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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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兒們,當你們見到這封信時,娘已經去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當然如果幸運,這將是皆大歡喜的事。家裡現在什麼都好,你們大可放心。倩玉年紀也不小了,娘給你說了媒,後天那莫紅人會領人來家中,據說是個本分人,家境也不差,倩玉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至於濱兒娘是最放心的了。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你跌進那湖裡再出來,娘就覺得你長大了不少,再也不是那毛手毛腳的楞頭小兒,做事有了自己的分寸,再說還有蔡先生管教,以後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娘就不操心你了。
話說回來,仙居閣畢竟是聲色鶯花之地,傳出去你們兄妹聲名不好。娘在京城外的雲縣覓了一處幽靜住處,日後你們可搬去住,這邊就交給白蘭打理吧……」
信的內容很長,幾乎所有人都交待了一遍,但越是這樣兄妹二人就越是著急——母親分明是在打理後事,一定是有了赴死的決心再也不回來了。可如今兩人急破了膽都沒用,因為無人知曉她在何方。
露月最終在母親房內的床底下被發現,一如既往的,醒來就連叫大事不好。
「夫人要我去拿夜行衣,說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什麼事卻沒說。」露月當時在周清芳屋裡,把夜行衣被倩玉撞見的事才說完,腦後就被捶了一下失去了知覺,醒來就在床底了。
周清芳突然失蹤,家裡上下大亂。倩玉要蔡機動用相術追查母親下落,但蔡機也表示無能為力:「周夫人臨走時掩蓋了自己的氣息,如今又突降大雪,早已不留痕迹。蔡某也無計可施。」
李濱將信上內容反覆看了多遍,終於說:「娘如此悄然離開,還留下這封信給我們,想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她不想連累我們,我們也決計找不到她了。不過這信上還說『如果幸運,這將是皆大歡喜的事』說明事情可能還有轉折的餘地。我們姑且等上一晚吧,娘吉人天相,或許明日就會回來呢?」
美好的願望總是讓人充滿希翼。幾人對著那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想出各種可能但最終都被否決,最好只好聽了李濱的話緩緩散去,希望明日是一個晴天。
等眾人散盡,李濱卻收好信件,獨自一人來到了仙居閣一處別緻的偏房外,敲開了那裡的門。
「白蘭,我有話要問你!」屋裡人剛將房門打開,李濱劈頭就來了這麼一句。
白蘭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將少爺請進了屋內。
由於這些年周清芳不便出面,所以仙居閣都是由白蘭出面料理,變成了仙居閣的媽媽。李濱一進這屋子就聞到了一股那青樓才有的特有香氣。
「最近這仙居閣生意怎樣?」李濱接過白蘭的茶水,淡淡道。
白蘭似乎有些吃驚,因為這是她意料之外的話,眉頭抬了抬說:「如往常一樣,還好呀,少爺。」
李濱抿了一口茶水嘆起來:「好茶啊。這仙居閣果真是人間仙境,不僅來往的人是達官顯貴,就連小小一口茶也都是極品。你說這一日仙居閣能掙多少錢?」
白蘭眉頭皺了起來道:「不多,但足夠姐妹們使用。」
李濱嘖嘖起來:「如此美妙的地方掙來的錢竟然只能果腹?」搖了搖頭,「看來母親有些管理無方。不過好在她終於走了,以後這仙居閣就交由我來管吧。明日你將賬本什麼的清點一下都拿來給我過過目。對了,聽說閣內還有一個頭牌,就是那靈霄姑娘吧。據說還是個處子,肥水不流外人田,還是一併交給我管理吧,哈哈……」
見李濱一副無賴痞氣的模樣,白蘭勃然大怒:「少爺,你這是何意?」
李濱斜眼看白蘭道:「何意?母親走了,她的家業自然是我的了。你說呢?」
白蘭很氣憤,手拍桌子道:「夫人失蹤,你不關心她的去向不說,竟然立刻就想要奪走她的家業,少爺,不!李濱小兒,你真沒人性!」
李濱依舊輕描淡寫:「我們李家的事情管你屁事。」
白蘭氣極,脫口而出:「你真不孝,夫人如此做還不是為了你們好……」
李濱刷地站起來:「你果然知道母親的事情。快說,母親現在身在何處!?」
白蘭大吃一驚,心道中計了,可說出去的話卻收不回來只好支支吾吾:「這、這……白蘭不知。」
李濱繼續加碼:「白蘭,你可記得你是怎麼進我們家的?」
白蘭沒想到李濱會提起往事,一聽,只覺天旋地轉,突然激動得靠在椅子上就嗚嗚哭起來。
她是魏國人,自幼家貧。父親為了給弟弟吃飯就將她賣給了別人做妾。怎知那戶主人是個薄情郎,奪了她身子之後又將她賣與別人……如此輾轉,白蘭都不知被人賣了多少次,只知道當她萬念俱灰準備投河自盡時,被周清芳救起,進入林家做丫鬟,這才結束了顛簸的非人生活,重新過上安穩的日子。周清芳的恩惠,她無以為報,只願一生能服侍其左右,如今夫人突然離去,她也是不能安生的。
周清芳的離去肯定事出有因。李濱猜測這和靈玉的下落有關,但既然母親這些年深居簡出,那這靈玉的消息從何而來?他只能想到眼前的白蘭。
身為仙居閣媽媽,白蘭能接觸到的人何止千百,所以家裡上下也就只有她最有刺探消息的便利了。另外白蘭也是所有丫鬟中唯一被母親傳過武功的女子,李濱曾想露月雖然最近母親身邊,可母親心中最信任的恐怕卻是白蘭,因此母親失蹤一事白蘭肯定知道內情,只不過這丫頭恐怕不會輕易開口,李濱只好用激將法。
「白蘭,我娘待你不薄。如今母親突然失蹤,你若知情不說,萬一我娘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是那忘恩負義之人!」
李濱給白蘭扣上這頂大逆不道的帽子瞬間就將對方壓垮。
白蘭邊抽泣邊說道:「少爺,白蘭如實招來,不過你逼我是沒用的,因為我知道的也不多。」說著開始緩緩講出了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