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搬家
看到徐芸,鄭好壓抑的心情變得輕鬆許多,鄭好指著天空說:「雲很厚,要下大雨了。我還因為你不來了呢。」
徐芸說:「放心吧,來時看過天氣預報了,有些小雨,不會下很大。我給你買了條褲子,走,回樓上試一試。」
徐芸說著搶過鄭好手中衣服。他們重新回到樓上,鄭好試了試徐芸買的褲子,都很合身。鄭好要給錢。徐芸說:「算了吧」。
鄭好看褲子面料,知道價格不菲。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徐芸幫著收拾規整了一些家什。兩人各拿一些下了樓。
去新宿舍路上,遇到了放下物品返回來的鄭鐵山與張守業。徐芸遠遠地的就與鄭鐵山打招呼:「鄭伯伯,我來幫著你們搬家。」鄭鐵山說:「好啊,小芸也過來幫我們,這樣就快了?」
徐芸說:「我爸說改日來找你。他不願意晚上來,看著廠子破敗了,心裡不舒服。」鄭鐵山點頭,深有同感的嘆了口氣。
張守業說:「真是女大十八變,徐芸由醜小鴨變成白天鵝了。」徐芸反駁問:「張哥,我小時候很醜嗎?」
張守業一時語塞,想了想說:「小時候也是個小可愛吧!」
配件廠的廠房閑置約十多年了。佔地約兩三畝。裡面有兩盞電燈,發著暗淡的光。水泥板的頂,下面由數十根水泥柱子支撐著。
借著昏暗的燈光,依稀可以可以看到柱子上還寫著些標語,但早已是年久失修,斑斑駁駁,殘缺不全。如工業學——慶,農——學大寨等等。
屋內四面牆滿是油污,玻璃大都破了,有的用油紙糊了,風一吹就噼里啪啦的響。廠房內毫無規則的放著幾張舊木床。
徐芸先走進來,見到眼前的破敗場景,她不由呆了。轉頭問後面的鄭好:「小好哥,你睡哪張床呢?」鄭好抱著箱子剛好走進來,說:「靠近電燈的那張床吧。」
徐芸走過去,卻突然大叫一聲,把手中衣服拋在床上,轉身就向回跑,與迎面而來的鄭好撞在一起,鄭好手中箱子掉到地上。徐芸緊緊趴在鄭好身上,渾身瑟瑟發抖。說:「我看到兩個黑影,是妖怪嗎?」
鄭好見兩隻碩大的老鼠從床上躥下,一轉眼消失在黑暗中。他拍著徐芸的肩,安慰說:「不用怕,這個世界那有妖怪,只是兩隻大一些的老鼠。」徐芸兀自驚魂未休,趴在鄭好肩頭不敢睜眼。
她喃喃自語道:「這裡能住人嗎?」鄭好說:「現在下崗工人那麼多,其實,有個地方住就應該滿足了。」徐芸睜開眼說:「小好哥,你和鄭伯伯一起去我家住吧,我們那裡很大的。」
鄭好知道,自己父親與她父親僅僅是同事,去她們家住肯定不行,可是心中卻好生感動。自己與父親雖然生活日漸困頓,可是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個那麼好的女孩,不因自己貧困,惦念著自己,關心著自己。
此時一陣少女特有的體香,讓他心中不由一盪,忍不住伏下頭,在徐芸臉上吻了一下。徐芸臉一霎那像塗了胭脂般緋紅,神態嬌媚。可她卻沒有躲開,而是更加緊緊靠在鄭好身上。
過了許久鄭好說:「謝謝你的好意。張哥,還有廠內好多人都可以在這裡住,我們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徐芸說:「小好哥,在我心中你是不一樣的,你是人上人,你是這個世界上像我父親一樣最優秀的男人。將來你會出人頭地,成為一個高貴的人。我相信你。」
鄭好不置可否,這個世界上的人不都是爹娘養的嗎,為什麼要分三六九等,高低貴賤呢?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徐芸在鄭好耳邊道:「小好哥,我愛你。」說著在他臉上深深吻了一下。
「哎呦,我當屋內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徐妹妹和鄭好呀。」這時門口進來一人,留著時下街頭青年最時興打扮。板頭,抹的油光可鑒。蓄著漢奸翻譯官似的八字鬍。戴著個遮住了半張臉的蛤蟆鏡。身上穿著花褂子花褲子,腳上是火箭似的尖頭皮鞋。手裡還提著個雙卡錄音機。
鄭好認得是唐友德,他也是父親的徒弟。父親對他是恨鐵不成鋼,可是卻也改變不了他終日里遊手好閒,打架鬥毆的脾氣。
他走過來在拽了拽徐芸的馬尾,說:「妹妹的頭髮長的很好看呀。」徐芸一擺頭退到鄭好身邊,不高興地說:「好看不好看關你啥事。」唐友德也不介意,說:「小小年紀脾氣不小呀!」
這時他看見翻倒箱子內的那本拳譜,眼睛一亮,俯身拾起,打開裹著的布,隨手翻了翻說:「哎呦小好,這是師傅的的武功秘籍嗎?」
也不等鄭好回答,又向後翻看。徐芸不滿的說:「既然知道是人家的武功秘籍,怎麼不經主人同意就隨隨便便看呢?」唐友德說:「我可是鄭鐵山的徒弟,小好的親師哥。」徐芸撇嘴說:「鄭伯伯教的可是操作機器,不是武功。」
唐友德翻了幾頁就不耐煩的把書拋給了鄭好說:「也沒什麼嗎,前面畫的不就是街頭老頭老太太們早晨練的健身操嗎,後面畫的像是漫畫?」徐芸說:「這肯定是武功秘籍,你修行太淺,看不懂。」
唐友德說:「小姑娘武俠劇看多了,因為這世界上真有武功秘籍,練后一夜之間成為超人嗎?」
鄭鐵山與張守業再次搬了東西進來。唐友德忙搶在鄭好前面替鄭鐵山接過東西。
鄭鐵山對鄭好說:「天晚要下雨了,先送小芸回家吧,不然會被淋到路上。」鄭好點點頭。
在路上,徐芸對鄭好說:「有件事想告訴你?」鄭好問:「什麼事?」
徐芸想把張姐給她介紹對象的事情告訴鄭好。可是話到嘴邊,怕鄭好誤會。就說:「也沒有什麼,以後再說吧!」鄭好說:「有什麼事情現在就說吧。」
徐芸想了想說:「下個星期天有件事,你要陪我一起去。」鄭好問:「什麼事?」徐芸吞吞吐吐地說:「同事張姐給我介紹個對象,讓我去看一看。」
鄭好要跳起來了:「什麼,讓我陪我的女朋友去相親。世界上哪有這樣的荒唐事,堅決不去,你也不能去。」
徐芸拉著他的手,柔聲說:「你不要急嗎,我們只是去玩一玩,一起吃頓飯,當不得真的。」
鄭好說:「那個什麼張姐不知道你有對象了嗎?」「我剛剛調來,她不知道。」
鄭好說:「那你就告訴她,你有對象了。」徐芸說:「我告訴她了,可是她說只是在一起吃頓飯,聊一聊。」鄭好斬釘截鐵的地說:「那也不去,男女之間有什麼好聊的。」
徐芸說:「張姐都約我三次了,她老公是我們百貨大樓的副經理,總得給個面子,不好再拒絕了。只得答應。這不,怕你多心,就約你一塊去。」
鄭好思考半響,一拳砸在旁邊樹上,憤憤地說:「敢打我女朋友主意,我去吃垮他。」徐芸挽了鄭好胳膊高興的說:「很好,如果不去,你女朋友就要被人家搶走了。」
鄭好說:「我要和他決鬥。」徐芸說:「不用決鬥,我的心中只有你,我們去應付一下。」
鄭好問:「我以什麼樣的名義去呢,你的現任男朋友嗎?那還不把那個傢伙氣死。」
徐芸說:「那怎麼可以,總得應付個大面吧。」她想了想:「要不你就沾個便宜,當我表哥。」
鄭好點頭。「也行,表哥帶著表妹去相親,也還說得過去。比現任男朋友讓人接受。」徐芸說:「那是當然。」
到了徐芸家樓下,二人親熱一番。徐芸才戀戀不捨地上了樓。
鄭好、徐芸他們兩人走後。鄭鐵山與張守業、唐友德三人又搬了數次,才把所有東西搬完。
忙完后坐在床上。唐友德掏出煙遞給鄭鐵山與張守業。鄭鐵山接過煙看了看,說:「熊貓煙,你這點工資能買得起這麼好的煙?」唐友德呵呵一笑說:「師傅儘管抽,管這麼多幹什麼。」
鄭鐵山說:「前兩天廠里少了兩塊鋼板,是不是你小子偷去當廢鐵賣了。」唐友德說:「師傅你可太高看你徒弟了,我只賣了一塊。」「另一塊呢?」唐友德說:「讓錢黑心小舅子賣了。」
配件廠的經理叫錢宏新,由於這傢伙太能貪,把好好一個配件廠搞得不成樣子。大家私下裡都叫他錢黑心。
「你們賣了多少錢?」唐友德伸出五個手指頭。張守業說:「五千?」唐友德朝地上啐了口痰說;「五百。」
鄭鐵山痛心疾首的說:「六七千人民幣的東西,你們竟然五百賣了,敗家敗業呀。」說完把煙又拋給唐友德說:「拿回去,不吸了。」
唐友德一攤手,滿臉無辜的說:「師傅,經理廠長們把機器都賣了,把廠子都賣了,眼看著連我們也要被賣了。我只不過賣塊小小鋼板……」。
鄭鐵山說:「他們貪污,損公肥私,自有國家法律去懲罰他們,你跟著去參與就是助紂為虐。」
唐友德說:「可是人家錢黑心過得比我們可滋潤呢,出有車,吃有肉,喝有酒!」鄭鐵山說:「不要看他今天鬧得歡,明天法律會收拾他的。」
張守業說:「這煙挺好,友德,再來一顆。」
鄭好回到破舊廠房的新家時,大約是夜裡10點鐘了,張守業和唐友德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