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心思各異
在漫天的飛雪中,一隊銳士營軍卒簇擁著賈琦離開了文淵閣,寒風凜冽,使他的頭腦變得清醒,他凝視著陰沉的天空,一團團雪花在空中打著捲兒,賈琦伸出一隻手掌接著紛紛落下的雪花,突然一陣寒風襲來,「二爺,起風了,咱們回去吧。」賈福在身後小聲地提醒他。
賈琦點點頭,他剛一轉身,忽然乾清宮方向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賈琦轉身望去,只見乾清宮大門裡走出許多身披孝服的高官勛貴誥命,賈琦心中疑惑,此刻還未到酉時末,怎麼就結束了?
不過也沒在意,既然她們都出來了,說明肯定是宮裡的意思,又想到賈家的女眷,嘆了口氣,王熙鳳報了病假不用來,所以賈母便帶著黛玉、惜春、邢夫人、尤氏和秦氏進宮來跪靈,賈母她們幾個賈琦不擔心,別看賈母年歲大了,但是身子好著呢,倒是心疼黛玉和惜春,惜春年歲小,想當初太康帝駕崩后差點沒把惜春折磨瘋了,不僅要跪一天,還要穿戴規定的服飾,一個字累。
別看她們都是女眷,但沒有旨意,她們依舊要從乾清宮步行出午門,想到這,賈琦轉身登上了馬車,並吩咐道:「走,咱們去接老太太她們。」
風雪中,一輛寬大的馬車在百餘名銳士營騎兵的護衛下緩緩向乾清宮方向駛去,令行色匆忙的各府誥命無不駐足回望,她們都清楚來人身份不凡,能乘馬車出入皇宮的沒幾位,況且這些騎兵一看就不是禁軍,這時,有人發現乾清宮總管太監戴權迎了上去,哪裡還猜不出馬車裡的人是誰。
送走戴權后,賈琦又等了大約一刻鐘,賈福在車外稟報道:「二爺,老太太她們出來了。」
賈琦打開車窗,一股寒風裹夾著幾片雪花撲進了車廂內,寒風中出現了賈母一行人的身影,夏守忠和戴權親自送出宮門,並對著賈琦點點頭,賈琦擺了下手,算是打了招呼。
「哥哥!」
惜春一眼便看見了停在乾清宮側門拐角的馬車,她立刻提著裙角跑上來。
「哥哥,快點開門!」
惜春幾步便衝到了馬車邊,見賈琦還未開門,砰砰地直拍車門。
賈琦打開車門,伸手輕輕將她拉上了馬車,惜春上了馬車,便抱怨道:「哥哥,冷死我了。」
賈琦一陣頭疼,乾清宮偏殿非常的大,能容納兩三千人舉行宴會,這麼冷的天,裡面又沒有生火,肯定非常的冷,看著可憐兮兮的小丫頭,賈琦將自己手中的手爐遞給她,「取取暖。」
「嘻嘻!哥哥,還是你對我好。」
惜春嘻嘻一笑,又在賈琦耳邊悄聲道:「放心,等林姐姐上車,我立馬把手爐交給她暖手。」
嘖!
這丫頭跟湘雲學壞了,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沒好氣道:「待會告訴老太太。」
「哎呦....」
惜春吃痛,皺眉道:「壞哥哥。」
這時,黛玉扶著賈母走了過來,賈琦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美感,又見邢夫人、尤氏和秦氏站在遠處不動,賈琦笑著打了聲招呼,乎聽賈母說道:「她們不坐你這馬車,咱們走吧。」
賈琦心知肚明,也不多說,伸手將賈母攙了上來,又拉了黛玉一把,馬車門關上了,隊伍開始緩緩出發,馬車裡,賈母在軟榻上坐下,黛玉忙給倒了碗熱茶,「老太太,喝杯茶暖暖身子。」
賈母接過茶碗喝了兩口,又看了看賈琦,有些不解道:「你不在文淵閣待著,怎麼這個時候出來了?」
賈琦沒有搭話,接過惜春遞過來的手爐,轉手遞給了黛玉,笑道:「有件喜事告訴老祖宗,赦叔被推舉為武英殿大學士,入內閣協理朝政,參贊軍機。」
賈母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立刻問道:「你辭了官職?」
「您老不知道,每日內閣要處理的文書有這麼高。」
賈琦點點頭,又比了個誇張的手勢,「如今我又要整編京畿駐軍,還要陪您老摸牌湊趣,可不就沒時間處理這些事情了。」
賈母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自己偷奸耍滑,如今倒賴到我身上了。」
「要緊嗎?」
黛玉擔心地問道。
她顯得有點緊張,賈琦說得輕描淡寫,但她清楚事情沒這麼簡單,大老爺入閣就是對賈琦辭官的補償,看似沒有什麼改變,實則在這場權力博弈中賈家落了下風。
賈琦笑了笑,「放心,沒事的。賈家如今真正成為了皇親國戚,該有的姿態還是要做的,再說了,軍隊才是賈家的立身之本。」
黛玉點點頭,扶著賈母在軟榻上躺下,又將手爐塞進惜春的手中,方才笑道:「這下璉二嫂子更高興了,」
賈母見黛玉扯開了話題,瞟了惜春一眼,低聲道:「剛在乾清宮廣場上遇見了甄太妃,她讓我轉告你,說請你放過甄家,還說知道你要找什麼,她說了,東西不在甄家。」
甄太妃?
賈琦一愣,隨即想起江南甄家的事情,最近應天巡撫衙門遞來了諸多彈劾甄家的奏章,若非正巧趕上高巍的事情,內閣早就商議罷免甄應嘉之事了,呵呵,甄太妃這話說的很有水平,只說了東西不在甄家,這就是在告訴自己,東西就在江南,能藏著太康帝遺旨的地方並不多,想來定是在定遠侯府了。
楊志!
賈琦心中暗嘆一聲,說來這位算是自己的貴人,要不是他,自己也不可能這麼快從遼東脫身,如今太康帝用來制衡,或者說是處置自己的聖旨掌握在他的手中,自己該如何應對。
他當初選擇留在江南,很明顯就是在防備自己,看來已經沒了商量的餘地,要麼自己幹掉他,要麼等他拿出聖旨雙方召集大軍硬打一仗。
又想到了劉鍾,這麼久沒有消息傳來,看來要麼是薛紹宗沒這個膽子,要麼是他失敗了。
中原朝廷平叛大軍一團散沙,或許可以想辦法將楊志調過去統帥大軍與劉鍾作戰,讓他感受一下中原百姓的凄慘,或許他能改變想法,最終拿出一個大家都可以接受的方案。
「對了,還有這封信。」
賈母取出一封信,遞給賈琦,「這是夏總管轉交來的娘娘的親筆信。」
賈琦接過信,看了一眼筆跡,便點了點頭,是元春的筆跡,打開信,細細看了起來,信中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便是感謝賈琦及賈家的付出,並允諾以後會回報家族。第二件事讓賈琦有些吃驚,竟然是希望賈琦能夠替老太后說話,目的就是為了制衡分潤張皇后和太妃手中的權力,別看元春如今是皇貴妃和劉業生母,但是說白了就是妾,地位方面根本不足以和張皇后抗衡,這是要拉靠山了,自己和賈家是絕對不可以插手後宮之事。
賈母見賈琦的臉上露出冷冷的笑容,心中有些緊張起來,也不管是否合適,便問道:「可是娘娘提出了一些不合適的要求?」
賈琦也不多解釋,便笑呵呵端起身邊的茶碗,笑道:「老太太,咱們以茶代酒,預祝賈家昌盛。」
賈母心中一跳,眯著眼笑了,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又伸手拍了拍黛玉,微微一笑,道:「我自己躺一會,你也歇息吧。」
黛玉搖搖頭,笑道:「沒事,我不累。」
賈母點了下頭,也不再勸她,馬車加快了速度,賈琦忽然想起了什麼,從官靴中掏出了一把火銃,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護心鏡,這還沒完,反手有從手臂上取出了一張小弩,看得三人咂舌不已。
半個時辰后,賈琦的馬車來到了寧榮街,賈琦向外面看了看,有些奇怪地問道:「這麼大雪天,二叔還出門會友?」
聽了這話,賈母起身往窗外看去,只見一輛樣式普通的馬車從寧榮街駛出,向著另一個方向拐去,賈母知道那是賈政的馬車,看到這一幕,也不知怎地,沒由來心頭一陣煩躁。
似是感覺到了賈母情緒的變化,黛玉忙勸道:「二舅舅是個讀書人,下雪天最是適合起詩社會友。」
「....」
賈琦一愣,這話說的,要是以往也就算了,剛死了兩位皇帝,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麼做。
賈母嘆息一聲,「你這個二舅舅還好,我就是不放心你那個舅母。」
這時,馬車輕輕一晃,又過了片刻,馬車停了下來,已經到了西府儀門外,賈琦向外面看了看,對賈母笑道:「老太太稍等片刻,我去讓人將軟轎抬來。」
賈母擺了擺手,笑道:「不急,在你這歇息一會,看看萱丫頭。」
黛玉也笑道:「今晚老太太就在這邊吃晚飯吧。」
賈母點點頭道:「去將你父親也叫來,咱們一家子吃頓飯。」
「不若等赦叔...」
不等說完,便被賈母給打斷了,「不用,國喪期間不要授人把柄,等以後再說吧。」
說到這,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惜春,笑道:「蒙太妃的恩典,惜春年幼就不必去跪靈了,大冷天怪辛苦的。」
......
「怎麼可能?」
賈赦進入內閣的消息立刻傳遍了賈家上下,剛得到消息,賈政和王夫人驚呆了,特別是王夫人,剛剛重拾起來的信心又被打擊的搖搖欲墜。
賈政很是無奈,既有對賈家的興旺高興,又有對賈赦的加官進爵的一絲妒忌,他聽了王夫人的話寫了封摺子遞進了宮裡,按理說他是白身不可能進入皇城,可如今小皇帝登基了,按照祖制,賈政肯定會得到封賞,一個侯爵是跑不掉,沒人會去得罪他。
乎又想起神武門前李守中的那句恭賀,原來是自家大哥賈赦入閣了。
想到這,乎又聽王夫人抱怨道:「大老爺入閣了,指不定以後鳳丫頭兩口子要狂到什麼地步!如今還好,三丫頭管家還給我些臉面,一旦鳳丫頭生了個男孩還不得狂到天上去,指不定會將我們二房踩到什麼地步呢。」
「想那麼多作甚?」
賈政放下手中的茶碗,撫須道:「鳳丫頭不僅是晚輩,更是你的親侄女,不會這麼沒規矩的。再說了,我已經給娘娘遞奏章了,你還想怎樣。」
說到這,猶豫一下,低聲道:「出宮時我遇見了蘭兒外祖父,聊了會兒話,他話里話外的意思是想讓我再入朝為官,還說,還說工部尚書一職很快就可以空出來。」
頓了頓,又叮囑道:「此事事關重大,切不可外傳。」
「什麼!」
王夫人向兩邊看看,猶豫了片刻,才道:「蘭兒他外祖父不是和咱家鬧掰了不是,他會這麼好心?」
王夫人可不蠢,她不會相信天上會掉餡餅,李家和賈家,不,確切說是和他們二房是姻親,但是兩家之間的關係一直不溫不火,後來又因為李守中出手彈劾賈琦而導致兩家徹底斷了往來,也就李紈母子三節會命人送上賀禮。
此刻突然又找上了賈政,還是如此大喜事,要麼是有求與賈家,要麼就是在算計賈家,不過,她猜測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當然,也不能這麼說,或許可以利用宮裡小皇帝和娘娘拿下這個餡餅,至於這背後的謀划可以不予理會,難不成他還敢報復自家不成,打了賈政就是打了賈家。
想到這,她冷笑道:「不管這背後有什麼算計,先拿了好處再說。其他的老爺大可不必理會,如今寶玉大伯入了閣,外面琦哥兒還領著兵,我就不相信他們敢打上門來。」
「還有,榮府可一直都沒有分家,老爺要是領了官職,整個榮府也會漲了面子,老太太也會面上有光不是。」
「對了,一定要想辦法將寶玉舅舅從河南調回來,這樣老爺在官場上也有了助力不是,也不必事事看別人的臉色。」
「....」
眼見賈政陷入了思索,王夫人立刻來了精神,滔滔不絕,將一直積累在心頭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不行!」
賈政回過神來,直接否決了王夫人的話,斥責道:「你一個內宅婦人懂什麼,官場有官場的規矩,如此這般,你讓我以後還有何顏面在同僚面前抬頭,這樣的話萬不可再說。」
王夫人不依不饒地又向賈政勸道:「什麼規矩不規矩,還不是比誰背後的勢力大,不說賈家的權勢,就沖老爺是陛下的外祖父,他們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夠了!」
賈政一聲怒喝,「還懂不懂規矩,都說了,外面的事情你不要插手,要是傳到老太太耳中,別怪我不給你說話。」
王夫人見賈政發怒,不敢再說話了。
這時,周瑞家走了進來,「老爺,管家遞進來一封信,說是崇政殿大學士孫玉麟孫閣老寫給您的。」
賈政心中一怔,連忙道:「信在哪裡?」
接過信,飛快地打開了,他不認得孫玉麟的筆跡,只得看了看私印,知道這是孫玉麟寫的便仔細看了起來,只看了兩行便變了臉色,信中就說了一件事,他會推薦自己為工部尚書,讓自己做好準備。
看完,心中頓時生出幾分警惕,他心念一轉,這不會是想將自己當魚釣吧。
想到這,猛地站起身,對周瑞家問道:「可知道大老爺回府了沒有?」
「剛回來。」
周瑞家立刻答道。
王夫人:「老爺...」
「好了,不要說了。」
賈政擺了擺手,沒好氣道:「沒事你不要瞎折騰,要是惹到了老太太,到時候看你怎麼辦!給我找件衣服,我去大哥那裡一趟。」
王夫人臉一僵,明白賈政這話不是玩笑,忙起身往裡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