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約定
最新網址:稻草人被掩去痕迹后,風清從袖中拿出一縷不知何人的髮絲扔在雪地上,隨後雙手飛快結印,髮絲如同細小的長蛇鑽入地下消失不見。
做完這些后,他抬頭看向虛空,頭頂的星辰越發的靠近,星軌之力已纏繞過來。
風清嘴角揚起,站在一旁目光幽深地看著這一切,直到星軌之力捕捉住虛空中一絲力量,像是逮住了把柄般猛地朝底下鑽取,位置恰恰好便是髮絲消失的地方。
很快星軌之力又重新出現,並化為無形的大手,捏著一縷稻草回到地面。大手摩擦了下稻草后,重新化為純凈的力量在半空中盤旋片刻,驟然消散。
風清見此,這才鬆了口氣,轉身繼續朝深淵趕去。
盧家的人可真不好糊弄,好在他掌握了些法子,目前看來效果顯著。等他見著女郎便問女郎討要報酬,走這麼一遭雖好玩兒些,但盧家可真是太麻煩了,時時刻刻都得小心被他們的推衍天機給暴露。
盧家,坐在樹下的盧衍周身星羅棋布的仙光交織,他眼裡金色的星辰光芒璀璨耀眼,面前一顆顆棋子交織,如同一副難以解析的卦象。
忽地,盧衍閉上眼,眼裡金芒消失。他周身的仙光也縮回體內,虛空處的棋子也一顆顆隱匿起來。
「早已死去的人?」盧衍聲音低微,自言自語道,「前往淶水壞了我的布局,竟是早已死去百年的人,呵。」
月華凝聚的眼眸冰冷的毫無溫度:「三長老。」
三長老立刻現身道:「少君請吩咐。」
「立刻調查仙門六家以及傳承古老卻落魄的家族,我要知道盧家術法的破綻被何人找出來了。」盧衍闔目說道,語氣罕見帶著愉悅。
多驚喜啊,盧家的術法竟有破綻,還被人找准了破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三長老不明所以,卻老老實實遵從命令。
家主駐守鎮魔塔,家族便是少君掌權。他在家族中一言九鼎,手握重權,他便是天。
盧衍閉上眼繼續運轉星軌之力,捕捉那位與盧家過招之人,連愛不釋手的書卷都被他拋棄。
暫且不提盧家與風清之間的捉迷藏,
聞梵音與月皎二人在深淵下行走了一夜,將仙氣打通的那條通道周遭盡數踏遍,撞上的危機險些讓月皎死在這裡。
月皎可是謝家護道人中最強者,能與幾大峰主比肩。饒是如此,依舊無法抵抗來自暗處的凶獸和瘴氣,全憑聞梵音偶爾戳一針才能保持狀態。
她衣裳有些殘破,面色法寶,衣袖上染的血跡已隱隱發黑,她嗓音沙啞,唇瓣發白道:「女郎,是否歇息下?」
聞梵音看了看她的模樣,微微點頭道:「那便歇息半個時辰。」
誰能想到最先支撐不住的是月皎呢,不過她也好不到哪兒去。
因太過靠近鎮魔塔,她便不曾解開神魂與身體的封印,唯恐招來塔靈造成不幸。在深淵下這危機四伏的地方走這麼久,讓她也十分疲憊,不僅要顧著自己,還要顧著月皎先生。
「女郎,我們一會兒需要換個方向了。」月皎計算了下她們走過的地方和時間,發現差不多將外圍的四分之一檢查過了,剩下的四分之三她上次來時已粗略看過。
她想了想,指了個方向道:「朝靠左方向走。」
已走過的這段路上並不曾撞上上章真君,她估摸了下方向,朝女郎說道。
在一片瘴氣中,雖無法確認具體問題,但大致是沒錯的。
聞梵音沒有意見,她嘴角含著笑意,淺淡莫名,似是單純的笑著,不含半分深意:「聽先生的便是。」
她合上眼睛,淡淡道:「有勞先生守著,我小憩一會兒。」
「好。」月皎應道。
她坐直身子,警惕著四周會襲來的一切危機。
與此同時,聞梵音陷入沉睡,意識出現在熟悉的宮殿里。
這座宮殿一如既往的潮濕、陰暗,帶著幽幽的冷意和歲月的滄桑,隱隱又有種十分符合大妖的粗狂。
她站在大殿門口,目光看向外界。與第一次前來不同,這次她能清楚的看到大殿上空壓下來的一層層封印,帶著血煞之氣和人族先輩的強大信念。
「尊上。」九嬰半紅半黑的長裙鋪在拖曳在地,眼尾上揚的桃花妝格外魅惑,而她恭敬的態度又將這魅惑壓了下去。
聞梵音頭也不回,目光看著外界的封印,口中不咸不淡道:「起來吧。」
九嬰直起身子,稍稍靠近聞梵音幾步后,忍不住問道:「尊上來此,可是有事吩咐?」
聞梵音橙紅色錦裙,髮髻上的釵環步搖輕輕晃動著,她語氣輕柔又親昵,帶著說不出的意味:「我記得這裡很久之前是一片大峽谷,如今卻已成寸草不生的深淵,凝聚此世之惡。」
第一次來到這世間時,她承擔救世任務,抵抗妖族入侵併煉製鎮魔塔,為人族留下希望的火種。而那時,這裡還是一片大峽谷,九嬰不過是沒有蘇醒且渾渾噩噩的殘魂。
而今,大峽谷成為深淵,殘魂已在種種巧合下成功凝聚九嬰真身,神志蘇醒。而她,也再次踏足此世。
九嬰臉色一變,直直看向聞梵音。
「尊上,竟知道此處原本地貌?!」九嬰難以置通道。
當年她從妖界淪落至此,連帶著她棲身的大峽谷。只是世間滄海桑田,人族妖族連連交戰,大峽谷在大戰下慢慢改變,又因後來沉浸太多敷負面氣息,這才最終形成了世人眼中的深淵。
粗略計算下世間,堪堪已過十萬年。
莫非這位尊上十萬年前便已存在?!
九嬰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聞梵音的眼神都染上了幾分恐懼和期待。據她所知,此世人族還沒有能活過一萬年的,連五千年的都鳳毛麟角。
這位超過十萬年的存在莫非是與她夢中神女一般,已是超脫了?那她是否認得神女,可知神女如今如何了?
「猶記得當年的你,還是一個渾渾噩噩不知世事的殘破妖魂。」聞梵音語氣平和極了,眸色通透淡然,「誰知如今的你卻背負著世間凝聚的惡意而行,走在人族的對立面。」
九嬰眼眸深如古井寒潭,平靜無波:「還得感謝尊上當年不殺之恩。」
聞梵音終於回頭,她深深看了九嬰一眼。九嬰成長的速度十分快,上次見她連話都說不利索,這次卻會內涵她了。
「不必謝我。是你的氣運庇護。」聞梵音的話沒有半分摻假。
九嬰身上若非沒有氣運庇護,她見到這妖魂時便會動手。而非如過去那般,心中毫無殺意。那位庇護九嬰的人還真是強大,已能影響到她了。
「封印破碎后,你要如何?」聞梵音語氣寡淡問道。
九嬰神色恍惚,封印破碎后嗎?她看向大殿外,目光所及皆是黑暗,無數痛苦不甘的怨憤響起,念叨的她頭疼。
她不曾察覺到,在她頭疼時,一雙漆黑的眼眸渙散開,眼裡紅光閃爍,身上氣息起伏不定。
「清除污穢。」九嬰一字一頓道。
她神色漸漸堅定,眼眸也變成紅色,她重複道:「清除污穢。」
聞梵音始終背對著她,平靜詢問:「不知人族,可算污穢?」
「凡有污穢,皆出自人。清除污穢,抹除人族。」九嬰用一句十分附和她的瘋批邏輯說罷,眼裡紅光突然散去。
她神色恍惚了下,又恢復正常,繼而說道:「封印破除后,我應該離開此界,尋找神女蹤跡吧。」
聞梵音挑眉,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不記得了啊,完全不記得剛才她的態度和發生的事情。
是凝聚九嬰真身時受到深淵的影響,這才造成如今的模樣嗎?
她掌中仙光若隱若現吧,殺機深深隱藏在心底。
她本想直接殺了九嬰,為人族抹除這一威脅的。可無數年來,九嬰不過是此世的過客,且從不曾入世。她可能會犯下滔天大罪,罪不容赦,但這也在未來。
未來的事情,誰能說得准。真因擔憂某人未來會毀滅世界而將人提前抹殺,這公平嗎?
聞梵音不知道,也不願去深究。只是聽到九嬰後面話里深深地嚮往和渴望,她心中的殺機便淡了下去。
許是那位神女的祝福起作用,也許是她的惻隱之心。
她嘆了口氣,揚手一揮,仙光猛地綻放。無與倫比的威壓朝宮殿壓下,偉岸浩瀚的力量將其一層層封禁。她的封印在瞬間便將上章真君的封印包圍在內,又設下了厚厚一層封印封禁住九嬰。
九嬰雖失去自由,卻保住了性命。她不是九嬰,不知對九嬰來說,自由與性命哪樣更重要。但她想,九嬰既想著追逐她的神女,那保住性命應是重中之重吧。
她伸手憑空一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出現在手中。
她朝後一甩,桃花準確無誤地鑽入九嬰體內,在她神魂中紮根,在身體表層顯露出來。
「桃花以你的負面情緒為養料,一旦桃花開放,我便來殺你。」聞梵音語氣平淡如水,說到殺人時不含半分煙火氣。
在封印中九嬰尚能保持理智,而脫離封印后,她很可能會如剛才那般,被深淵操控成為人族的敵人。但凡她腦中只有『清除污穢』四個字,便代表著心中已被負面力量充斥,到時她埋下的桃花自會開花。
桃花開花她便會第一時間收到消息,到時便來料理了九嬰吧。
希望,不會有那天的到來。
她不願見到一位能獲得強者承認的傢伙走上一條不歸路。
「九嬰,莫讓你的神女失望,也莫讓我失望。」聞梵音話音落下,人已消失不見。
九嬰孤身站在死寂的宮殿里,眼眸一會兒紅一會兒黑,不知在想些何事。
距離宮殿百裡外,盤坐在地上的聞梵音睜開眼睛。
「多久了?」她問道。
月皎道:「恰恰好一個時辰,您醒的很及時。」
聞梵音站起身,她抬起頭看向虛空,下意識通過星辰辨認時間,入目確實一片黑暗。
嗯?她像是發現此處有不該出現的東西,眉頭皺起。
星軌之力?盧家的力量竟已籠罩在深淵外,他們早已知上章真君身在何處。
聞梵音眸色一沉,將所有事情串聯了起來。那塊在龍山湖發現的玉佩定是盧家所為,那位漁翁被盧家操控了。
她深深嘆了口氣,這大局開幕,直接將雲霄真君和仙門全都算計進來,再拉下一位仙人,盧家可真是想翻了天。
「我們走吧,去見見上章真君。」聞梵音雙手攏進袖中,神色認真說道。
月皎應了聲后,安靜跟在她身後。女郎的氣場更強大了啊。
似乎從進入深淵后,女郎便不再掩飾自己,那強大的氣場比真君還令人畏懼。
聞梵音指尖一彈,一縷仙光憑空出現,將深淵籠罩起來,隔絕了虛空之上的星軌之力。
她張開雙手伸了個懶腰,嘴角的笑容變得懶洋洋的,又帶著絲漫不經心、不可捉摸。
「月皎先生,可以聊聊嗎?」這次換她在前面帶路,許是因二人之間太過安靜,她開口問道。
月皎毫不猶豫道:「可以。不知女郎想知道哪些情報,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聞梵音失笑,她想了想,問:「你與風清認識多久了?」
風清算是這方世界里除盧家外,她認為最厲害的人了。
能力強,有手段,還會不擇手段。智多近妖,通透無比。但這般人物偏偏也有自己的底線和牽絆,其中之一的牽絆便是月皎先生,她實在好奇的緊。
月皎直言道:「我與風清相識已有十年。我在杏雨前輩處修習,偶爾會去杏雨前輩開的離人歌酒肆幫忙。風清前去離人歌喝酒,我們便認識了。」
想起當時的場景她便額頭青筋直跳,那傢伙在酒肆喝醉后大鬧一場,逮著誰就噴誰。當她去收到酒肆侍從的稟報前往處理時,剛踏進門便被那傢伙嘲諷了一頓:「哇哦,誰家小孩兒跑來偷喝酒了。腿短的連門檻都邁不過啊,哈哈哈。」
真是令人火大,一句話嘲諷了她的長相和身高,實在太過欠揍,她將人摁住狠狠錘了一頓后,二人梁子便結下了。
他們之間的相識實在太過戲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