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慾望篇 第三百二十二章 王子出巡

清晨

常治龍伸著懶腰走出卧室，扭動幾下身子，轉一轉肩膀和脖子。

聽著骨關節「啪啪」彈響，昨晚那硬床板屬實是不好睡。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自己現在身份是奴隸，就算頂著個侍衛的頭銜說到底還是平民。

嗖！

咚！

嗖！

咚！哐啷！

這個聲音，聽上去像是木頭碰撞發出的。

常治龍聞聲繞過房屋，來到雜物房前的空地，看見小郭正練習射箭。

嗖！

咚！

用簸箕當做箭靶，每一箭都不偏不倚射中紅點。箭頭上抱著麻布，這麼做是防止射壞東西。

小郭過去把箭撿起來，一共三支，跟他手裡的弓一樣舊，看上去已經用了很久。

重新在衣架擺上簸箕，這回是三個。

退後十米左右，張弓搭箭……

嗖！嗖！嗖！

三連發全部命中。

常治龍不由得拍手，沒想到小郭真人不露相，竟然還有這般身手。

擊掌聲驚動了小郭，嚇得他本能地將弓藏在身後，回頭一見是常治龍，他這才鬆了口氣。

「原、原來是常侍衛啊……」小郭臉上帶著劫後餘生般的軟弱，他似乎很怕別人知道他練習弓箭這回事。

「不錯嘛，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兩下子。」常治龍真心地誇讚。

小郭怯懦地回應：「其實……這不算什麼，只是小把戲而已。哦，對了！這件事千萬別告訴王子！」

「為什麼？會射箭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幹嘛這麼緊張？」

「因為……」小郭貌似難以啟齒。

常治龍不識趣地說道：「莫非是王宮規定僕人不能學射箭？」

「那倒也不是……總之這件事不能讓王子知道！拜託了！」

小郭拚命懇求，常治龍也不好再拿他開玩笑，點頭答應：「好吧，既然你這麼說……」

「謝謝！」小郭很是高興，他指著廚房說，「你還沒吃飯吧！廚房裡有剛出爐的餅子，我替你去拿！」說完，他不等常治龍回應，直接衝進廚房。

不一會兒端出一大摞烤餅、蜜糖還有奶茶。

「來！你拿倆，剩下的我給王子送去！」

常治龍從烤餅疊成的「塔」上取下兩個，看著小郭笨拙地離去，他在心中為佐格感到慶幸。

雖然沒有父母的關愛，卻擁有小郭這樣的「哥哥」和雅娜那樣的「奶奶」，正是他們的存在彌補了佐格親情方面的缺失。

在爾虞我詐的深宮當中，如此貼心的奴僕實在難得，能遇上他們是佐格的幸運。

常治龍倚著門框，將手裡的烤餅送入口中。

牙齒咬下的瞬間，穀物的焦香隨擠壓迸發。雖然有些硬，但越嚼越有滋味，這種粗獷的風格正是草原特色。

游牧民啊……驍勇、剽悍，王汗應該就是其中的代表了。

身形高大魁梧，性格剛毅威嚴，他是一名真正的硬漢，只可惜缺少了一些人情味。

常治龍口裡咀嚼著，突然想起一件事——雅娜原本是服侍王汗的，自從佐格出生，他就調來服侍佐格了。

原來是這樣……

常治龍暗自微笑，看看自己手中的餅，這王汗也跟餅一樣，要嚼到最後才能品出真味。

雅娜是他有意安排給佐格的，看樣子他對這個兒子也不是完全冷漠。

低頭再咬一口餅，目光無意間掃到牆根底下的一個東西。

「嗯？」

常治龍將餅擱在窗台上，低身彎腰撿起來一看

。這東西是一片圓形的金屬，表面有狼頭刻紋，背面則附有鉤子。

這玩意兒看著像飾品，似乎在哪裡見過，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常治龍反覆端詳許久，突然聽見有人大喊：「那是我的！還給我！」

抬頭一看居然是雅娜！

她心急火燎衝到面前，雙手奪過常治龍手上的物件。

常治龍見她異常緊張，看來這東西對她意義非凡，於是說道：「你很重視這個東西啊……它一定對你很重要吧。」

「啊！？」雅娜正仔細拍掃物件上的灰塵，聽見常治龍說話，她慌忙抬頭，「沒什麼！呵呵……只是一個小飾品而已。」

「哦~……」常治龍微微點頭，目光中似有思量。

雅娜連忙扯開話題道：「啊——！廚房裡有餅子，是我早上剛烤的。您要是餓的話可以……」

話說半截只見常治龍看向窗檯，雅娜隨其目光發現窗台上的餅，於是說道：「已經在吃了哈……那您慢慢吃，我先去幹活了！」說完，她轉身快步離去。

這麼著急走，明顯是想迴避有關那個物件的話題。

雅娜越是這樣，常治龍就越是起疑，直覺告訴他那個物件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用完早膳之後，常治龍陪同佐格前去面見王汗。

此去的目的是向王汗提議，讓佐格以王子的身份視察各大貴族部落。這一方面是監督，另一方面也是親善，為的是警示部落首領們，王權時刻關注著他們，好讓他們了解自己的處境。

原以為需要費一番功夫才能說動王汗，沒料到提議一出，王汗竟然爽快同意了。

於是佐格帶領常治龍和小郭，三人一同展開巡遊。

十個貴族部落分部與草原各處，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領地，互有溝通同時也各自為政。

作為蒙拿首都的黃金城同時也是克烈部的大本營，雖說地位舉足輕重，但它實際上比其他部落更接近邊境。

除了克烈部，領地同樣與邊境接壤的還有孛爾部和兀良哈部。這兩個部落的實力僅次於克烈部，之所以駐紮在邊境位置，不用問也知道是為了預防中原那邊發動戰爭。

至於其餘的幾個部落，強盛的如朵顏部、達烏特部和安塔部被安排在最北面防禦羅剎國。剩位於中腹，扎依部在克烈部後方，與孛爾、兀良哈接壤，再往後相繼是貝隆、烏查拉、薩合還有巴拉托。

各部在地理位置方面保持著微妙的平衡，抵禦外敵的同時也互相牽制，可以看出初代王汗在劃分領土時沒少花心思。

本次佐格王子的巡遊會從兀良哈部開始，這是常治龍安排的順序，目的是引起主戰派的注意。

進行一番必要準備，隔天上午，一行人正式出發。佐格與小郭騎馬，常治龍則飛行在二人上方。

由於許多部落在建國后依然保持游牧民族的傳統習慣，因此首領的居所也會不斷遷徙。

三人花半天時間，騎行來到兀良哈部的領地。雖說是依法巡視，但未經提前通知，沒有當地部落的人來迎接，想要見到首領沒那麼容易。

三人在草地上走走停停，由常治龍在空中確認方向，指揮其餘兩人朝最近的營地前進。

從中午走到傍晚，看著太陽西沉下地平線，三人也打算在草原上紮營。

「王子，您累了吧。」

小郭從馬背上取下水囊，遞到佐格手上。

如不出意外的話，今晚應該會在這邊搭建帳篷過夜。

然而巧合的事總是適時發生，正當小郭準備取下帆布紮營之時，常治龍從天空降下，並帶來了消息。

「前

方差不多兩里遠的地方有個帳篷，士兵正在與帳篷的主人交談，貌似發生了衝突。」

游牧民在草原上駐紮放牧是常有的事，至於士兵與帳篷主人之間發生了什麼，這點還要問過才知道。

佐格吩咐小郭：「先別搭帳篷了，我們過去問問！」

「是！」

兩人快步上馬，在常治龍的指引下前進，不一會兒便看到兩個士兵與一位老人站在帳篷前爭吵。

「你竟敢違抗可汗的命令！！」

隨著一聲怒吼，其中一名士兵抓住了老人的衣領。

老人苦苦哀求：「饒命啊，軍爺！我是真沒錢了啊！」

「我看你是……！」士兵舉拳要打。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恫嚇：「住手！！」

士兵轉頭觀瞧，只見火紅夕陽暈染的草原上，有兩人騎馬賓士而來。

佐格牽拉韁繩令馬停下腳步，翻下馬背厲聲質問士兵：「你身為領地可汗的從屬，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老百姓！！」

士兵反問道：「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幹涉我們執法？」

「我乃克烈王汗之子，一國的王子！你們身為部落統領的從屬，難道不知人民是國家根本嗎？動手毆打良民成何體統！」

面對佐格的指責，那兩個士兵絲毫不當回事。尤其是抓著老人脖領的那個，嘲諷地說道：「就你？你是王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大笑過後，士兵伸拇指點自己：「如果你是王子，那我就是……啊！啊、啊——！！」

怎麼會突然慘叫呢？

因為他的手腕快被人捏碎了。

常治龍出現在那士兵身後，捏著手腕迫使他鬆開老人衣領。

「你應該謝謝我，剛才那句要是說下去，斷的就不只是手了。」常治龍用力將士兵甩出去，輕蔑地說道，「你倆真是有眼無珠，給我看仔細王子的打扮，平民百姓有資格穿成這樣嗎？」

這兩當兵的確實夠蠢，一定要別人提醒才注意佐格的裝扮。這一身雍容華貴，明眼人都知道不是普通人。

摔在地上的士兵揉一揉痛處，再與自己的同伴對視，起身後一同行跪禮。

佐格質問二人：「我問你們，為什麼要為難一位老人家？」

兩士兵再度眼神交流，跪在地上答道：「此人欠稅不繳，我們也是秉公執法！」

說話態度理直氣壯，就好像放高利貸的土匪，討債打人理所應當。

儘管兩士兵的態度令人不悅，但國家的王法擺在那邊，國民交稅天經地義，佐格也沒啥好說的。

然而此時一聲哀嚎響起：「不是啊，王子！」

緊接著只見老人跪爬著來到佐格面前，邊磕頭邊說：「王子，請聽老朽解釋。並非是我不願交稅，只是這稅說加就加，我一個窮苦百姓實在交不起啊！」

稅款說加就加？

佐格敏感到其中有貓膩，詢問老人：「老人家您先別激動，什麼叫說加就加，您說詳細一點。」

「是，王子……」老人滿臉愁苦地說道，「原本我們這些游牧民，每年只需要交人口稅就可以了。可是自從去年開始，部落增加一項放牧稅，今年又增加了一項牛羊稅。本以為到此為止了吧？誰知道上個月又加了一項青草稅！我就是一民貧苦百姓，一年收入就這麼點，哪有那麼多錢交稅啊？王子您要替我做主哇！」

老人不斷磕頭，佐格過去將他攙起，迷惑地說道：「放牧稅、牛羊稅、青草稅……據我所知汗父沒有下令加稅呀。」

「你們兩個！」他質問兩士兵，「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稅？你們給我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