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上善若水
越過紫陽憂憐,是啖妖天魔和淵溻,對此二人,夜無殤沒有多言,翩然轉身瞬息坐在了大廳的首位,他的面容看不出哀怒悲喜。
「我意欲創立新的宗門,不看種族、不管出身、不測根骨,只要有一顆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心,並且通過了我唯一一項考驗,皆可入我門中。現在這新宗門需要有個名字,諸位可有什麼好的提議?」
海王宮的黑澤第一個發言:「劍尊組建的宗門,那就叫『劍宗』如何?」
夜無殤當場否決:「以劍立宗就不要再提了,我是用劍不假,但是我對劍的領悟還沒有達到傳道授業解惑的地步。」
胡維明第二個說:「建立宗門后,最重要的是吸納新鮮血液,劍尊何必這麼麻煩,上元門正有一團爛攤子非你不能解決,我胡維明願意禪讓出掌門之位給劍尊。」
夜無殤露出不滿意的神色:「現在我們在說起名字的事情,你口中的爛攤子放一放再談。上元門只適合人族修鍊,我希望會有一個有教無類的組織,它紮根在星辰海,存在於無垠星原的每一處角落,那萬千星辰的生靈都能循著我的方法,成為真神。」
「敢問劍尊,你是以何種方法修鍊出神火,芸芸眾生中都可向你這樣進步神速嗎?」九位鬼差之一的掌運司出言相問。
「它對神魂的要求極為苛刻,所以基礎的玄境修鍊方式延續舊的體系,只不過到了成仙境,即一位修士完成了從玄仙到上仙的蛻變,就要必須修鍊我的方法。若是悟性超凡的話,上仙也可以點燃神火,從此修行一日千里。」
四座皆驚!
神火本是夜無殤最大的秘密,但在與溟沆殊死一戰昏迷了八天後,他選擇了公開了這個秘密,甚至要將他修鍊出神火的方式普及於世。
掌運聞言,從隊列中走出,屈身尊崇道:「既然如此,那就叫神火門,劍尊覺得如何?」
夜無殤搖頭:「神火雖好,總覺得欠缺了一絲意境。」
鬼君這時失笑,身形佝僂,來至夜無殤身前,和藹道:「劍尊想要一絲什麼意境。」
夜無殤沉思兩秒后,然後中縱身一躍,落至大廳門口處,背對眾人:「傳聞這星辰海是星辰古祖和星辰始祖的血液所化,曾有無數的星辰在這裡韜光養晦,東山再起。我等雖不是星辰之軀,但若在此紮根立命,怎麼能不與星辰海有所聯繫。我想欠缺的應該是一種海納百川,水利萬物的意境。」
說罷,所有的人都感覺到夜無殤身上彷彿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輝,他們似乎感覺到眼前的那個青年有成為「聖人」的潛質。
什麼是聖人,在遠古時期,但凡有享譽萬族的聖人誕生,必然伴隨種種天地異象相隨,被諸神共同祝福,從此修鍊無瓶頸。
可自從星辰族誕生之後,聖人的存在便變成了一種傳說。因為聖人的存在是為了讓星辰啟迪靈智,於生靈教化開慧,聖人生來就會有天地庇佑,受萬族尊敬。而星辰自成一族后,它們自有修鍊的方式,不再需要所謂聖人。其他種族需要創造出一個世界才邁入封聖,但它們本身就是一個世界,所以星辰族誕生之初就是封聖境。
「劍尊的格局已臻至絕顛之高,是我不得理解的高度,冰蛛心悅誠服,我願作劍尊的貼身丫鬟,日夜服侍劍尊的起居,只求與劍尊朝夕相處,耳濡目染劍尊的一言一行。」
千年冰蛛化身一位宮裝婦人,氣質生人勿近,語氣清冷,此時她雙手放在小腹上,向夜無殤鄭重行禮的同時也表達了自己的心聲。
夜無殤乾咳一聲:「我們先商議一下起何名字比較好,其他事情先放一放。」
「百川樓」
這是婕簾公主的聲音,不過夜無殤還是搖頭。
「萬生殿!」
「千流宗」
「無夜宮」
……
一個個提議不斷被夜無殤否決,大概過了三柱香的時間,夜無殤排除了無數個自己不想要的,終於找到了自己滿意的名字,他大手一揮,在眾人傻眼的目光下說出了他的決定:「就叫做,心門!」
有人失聲驚呼:「心門?」
夜無殤如智珠在握,胸懷山河,作躊躇滿志之狀,發天地震蕩之聲:「人的心,就當如海水般兼容萬物。入我心門者,永無心魔桎梏。」
「大善!」
淵溻拍掌高呼,他本以為提議起名叫無夜宮,夜無殤會採納他想法,因為無夜兩字一方面與他的名字沾邊,另一方面無夜意味著沒有黑暗,此意境完全不輸於海納百川。但一個「心門」徹底讓他佩服,因為暗合一些菩提法的思想,更何況他是須言的弟子,夜無殤是受自己師尊啟迪的心智,他也為自己的師尊開心。
啖妖小聲嘀咕,沒想到還是被大傢伙聽到:「心門,有點怪怪的,不會是要挖別人心臟修鍊吧?」
夜無殤了解啖妖就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也不與他多說,繼續了下一步。
「我現在介紹一下心門創建的實際目的,海王宮的眾海王都知曉在海底深處,被鎮壓著一方空間,名為無間海獄,由魂族執掌。欲入心門者,需要闖一次無間海獄,這是唯一的考驗。而唯一的目的,就是鍛鍊出神火雛形。我的神火就是在無間海獄掌握的。」
「劍尊,在無間海獄接受考驗並非兒戲,就算是蔣瑾與你相識,無間海獄的難度可以適當調整,但也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說此話的是海王宮原宮主椒圖,他性格溫和,平易近人,他在被溟沆名不正言不順地罷黜了職位后,黑澤多次表示把位置還給他,他都呵呵一笑表示不在意。
「一分努力,一份收穫,若是心生畏懼,何必修行?」
「入我心門者,永無心魔桎梏。進心門不需脫離原來的勢力,心門兼容萬物,它的存在就是幫助你們點燃神火,你們若能點燃神火,自然而然就會領悟到心門的核心傳承。」
「椒圖海王,你與無間海獄打了半輩子的交道,你不妨思考一下這座萬萬年以來不曾消失的無間海獄,存在有何意義。」
椒圖恭敬行禮,不在言語,開始覺得夜無殤的話不無道理。
夜無殤繼而對大廳的人道:「入了心門,我會贈與爾等一部喚作《墨麟訣》的輔助型功法,它不僅可以精鍊你們的修為、加速你們的修鍊,更可以更改種族的氣息。配合易容、面具,我心門中人可以在任何星辰中,開枝散葉。心門沒有過多的束縛,也不會派遣對外執行的任務,它唯一的規矩就是,一人只能在心門待四年,四年之後,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胡維明適時插嘴:「不聚集人才,那麼劍尊建立『心門』的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難道你一點好處都得不到嗎?」
夜無殤沉默了兩三息,他在心中無奈的輕嘆一口氣,上天賦予他的使命太苦了,這種無人能懂的孤獨,唯有自己品嘗。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夜無殤幽幽一嘆。
「兩個月後的四月初八,就在我二十五歲生辰那天,開始篩選第一批的心門弟子。我的講話結束,還煩請諸位替我宣傳此事,現在我們的綜合實力在無垠星原中的實力排不上數,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擾,僅局限在禁域之內。」
夜無殤然後回到了自己的行宮,靜默端坐,不一會,有兩人求見。得到允可后,啖妖和淵溻一同進入。
「淵溻,我縱觀星辰海禁域內所有生靈,發現唯有你一人或許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淵溻摸摸光禿禿的腦袋,憨憨一笑:「淵溻略懂幾分,如今動蕩在即,菩提末法時期,你還能走出『自證成神』的道路,不可不謂奇迹。但最奇迹的是,是你想引導其他人甚至其他種族也要和你走一樣的路。」
夜無殤聞言斜倚在地,一隻手托著腦袋,另一隻手放在腰上,如喝醉了酒的書生,面色醺紅,然後故作迷離之狀:「你覺得我不可能做到嗎?」
淵溻心道一句不妙,先前夜無殤的自信居然是裝的,原來劍尊也需要鼓勵。
「怎麼會,心門一旦建立,那麼它註定會亘古不滅。」
夜無殤微微失神:「何出此言?」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心門的屬性,註定它既不會分,也不合。不分不合,就是無,既然是無了,那他不正是不滅嗎?心門的弟子就會像火種,灑向十地九方,只要有一縷火徹底燃燒,那它就會經久不滅。」
這一次,夜無殤聽懂了淵溻的話,他像看知音一樣起身握住淵溻的雙手,深情意切道:「須言上尊把你留在我身邊,是讓先生你做我的明燈呀。我打算過幾日出星辰海禁域去拜訪須言上尊,先生無事同路而行可好?」
淵溻臉色古怪,他一個和尚莫名奇妙地被夜無殤喚起了先生,不過聽說是要去尋找師尊,他毫不猶豫地同意了。他先前一直閉關感悟天地至理,自出關后聽說聖庭的人已經放棄了包圍星辰海禁域后,就想一直回菩提星。
「在此之前,無殤還希望先生去一趟無間海獄,啖妖若感興趣也可以一起去。」
啖妖見輪到他說話了,開口就答:「去,我也想試試點燃神火。」
他要是提前知道他會在無間海獄遭遇到何等經歷的話,他打死都絕對不說這個話。
淵溻表示對無間海獄也很好奇,於是乎夜無殤憑著他代言者的特權又同時動用了擷殤花的力量,在牆柱上撕開了一道紫色的虛無黑洞,三人鑽進黑洞當中,旋即在海獄門前走出。
當初夜無殤魔念纏身,擷殤花也是這樣把他的靈魂帶到這裡來的。這朵連八代都諱莫如深的存在,似乎與無間海獄有著某種聯繫,因為沒有穿梭能力的它,能感應到無間海獄的位置。在碰巧八代本身領悟了關於空間的至理后,兩者配合,居然能當單方向的傳送陣使。
三人剛出現,站崗的惡鬼海族也是熟面孔,畢恭畢敬地將夜無殤他們送進了海獄門。
「你這是什麼地位,怎麼走到哪都有人尊敬你,我嫉妒了啊!」啖妖天魔邊好奇邊開玩笑說道。
夜無殤微微一笑:「不要妒忌,這都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你以後也可以的。」
說罷,忽然看到有人在不遠處相迎。
蔣瑾一手拿判官筆,一手托生死簿,邊勾畫著什麼,一邊說:「大哥,今日怎會有興緻在我這裡閑逛。」
(五年內,在夜無殤第二次造訪無間海獄時,蔣瑾因為從輪迴念珠中受益匪淺,感激涕零之下主動認夜無殤為大哥。)
「我有兩位朋友,想用一下海心境。另外提醒你一下,兩個月後,像他們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
「額這……」有筆掉在聲音響起,蔣瑾有點幽怨說:「大哥,我能把輪迴念珠還給你嗎?藏經閣內的經卷浩如煙海,我每日除了發配亡魂,還要為你尋找與禁忌之花有關的典籍,人手不夠用,我很累……」
夜無殤報以一笑:「輪迴念珠屬於此地,不要哭喪著臉,我已經提前和元陽星上的鬼族溝通過了,到時候會有助手來幫你的。」
蔣瑾強顏歡笑,將三人領到海心境所在之地。
淵溻第一個站在海心境正前方。旋即海心鏡鏡面上閃現出一團耀眼藍光后,什麼也沒浮現出來。
夜無殤問道:「這是什麼現象?」
蔣瑾如實回答:「因為你們是活人,截止到目前為之,淵溻他並未犯下罪行。相反他天生慧根,勤於修行,在海心鏡前能得到上善之水的祝福。」
「上善之水是什麼?」好奇的同時,夜無殤有點不太相信:「我記得和淵溻見面第一天他就要殺我,難不成他先前沒有殺過人?」
「額這……」蔣瑾翻動生死簿:「從海心鏡反饋過來的信息看,的確是沒有,往後的沒發生就看不清了。還有這上善之水,我還是前不久從典籍看到的,可以說它是海心境的器魂,據說是由一位古神的眼淚所化。多說一句,這海心鏡以前叫孽鏡台,後來在遠古神戰中遇到過破損,是原本的器魂不慎逃走,才有了現在的海心境。」
淵溻見蔣瑾說完,緊跟著解釋:「劍尊說的對,那時四代尚未撥弄天機,種種推衍之法都暗示你為滅世而生,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動殺意,後來我魔念蝕身也是因為難以釋懷天意的轉變。」
夜無殤有點無語:「這麼說,沒有四代,我受到的危機都是因為我該死,四代來過之後,一切都變成了誤會?」
「對,都是誤會,誤會。」啖妖天魔彷彿想打圓場道。他跟在夜無殤和淵溻身邊,屬實是難為他了,明明聽啥都不懂,還要假裝門清……
淵溻笑道:「該你了,啖妖你去照下鏡子。」
啖妖聞言乾脆利落,飛到鏡子跟前,眼睛左眨右眨,臉都快貼上去了,除了他有意的收斂的魔氣被呈現出來,海心鏡什麼反應都沒有。
蔣瑾臉上露出不解之色,僵著一張不知說啥的嘴,那眼神彷彿在懷疑人生,在夜無殤投以詢問的目光后,不得不吐出來幾個字:「俺也不知道。」
沒想到是這種結果,一時間,夜無殤也被整不會了:「像他們這種情況,能體驗無間海獄的刑罰嗎?」
蔣瑾搖頭:「不能,你的魔念能流轉各個海獄,是因為你還需要服刑二十五年,他與你同源,算是鑽了規則的空子。」
淵溻若有所思,顯然具有一定的慧性:「此言不對,像我這樣的人不應該想何時進去就進去,想何時出來就出來嗎?」
蔣瑾似乎被啖妖天魔的事情搞出了一絲鬱氣,聽到了淵溻有點偏杠精嫌疑的言論后,破口大罵:「你這個禿驢,這地歸我管,你說的算哪門子屁!」
夜無殤見狀,像拉著一頭著暴動的野獸似拖住蔣瑾,平平靜靜地說:「賢弟息怒,此事是為兄錯了,消消氣,我們先回去了,改日再聚。」
言罷,夜無殤自覺拖著身後二人,一路急行來到了酆殿內,然後鑽進了一處十餘丈的水晶漩渦中。
蔣瑾擦了擦腦門不存在的虛汗,宛若逃過一劫:「夜無殤的一道魔念分魂就派用了無間海獄五分之二的惡鬼海族伺候,再來安排一位古神的魔念,這是要拆了我大本營的節奏,這活打死也不能接。」
而無功而返的夜無殤三人在穿過層層深海的壓覆下,來到了最近的海王宮。
若是靈魂穿越酆殿的水晶漩渦會直接感應到肉身,但是換成活人之軀的話,只有先找到海王宮的位置,通過半年前才搭建好的陣法傳送至元陽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