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活紙人
青州。
子夜時分,絕大數人已熟睡,大街小巷裡,偶爾傳出一兩道流浪貓的尖銳聲,野狗翻找食物的影子。
孤寂而凄冷。
一團青灰色幽火懸空飄忽,飄過幾個小巷,停在了一戶人家前。
身後兩道身影也停了下來。
「秦大哥,你確定這就是你家?」
奶胖指著牌匾上布滿灰塵的秦家棺材鋪,懷疑著問道。
一直沒有得到回答,奶胖看向了秦誠,只見秦誠盯著秦家棺材鋪,面色沉重。
奶胖清楚,秦誠一定不敢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家。
秦誠八歲去了九華山,八歲能記得什麼,而後又在九華山整整待了十年,十年裡又發生了多少事。
說不定秦誠記憶中,自家門口的那棵歪脖子樹已經被砍了呢。
記不得不也正常嗎。
「秦大哥,你不確定這是你家,你也不要著急,大不了明日再來便是了。」
奶胖不想大半夜敲門打擾人家,便想等到天亮。
天亮了,這棺材鋪必然開門,到時候豈不是一眼便能確認是不是自己家了。
奶胖安慰著順著秦誠眼神看了過去。
秦家棺材鋪前掛著兩盞白色燈籠,燈籠里的燈燭已然熄滅,奇怪的是燈籠下吊著一大串黃紙。
夜風輕拂,燈籠隨風搖晃,隱約有著抽泣聲。
奶胖微微一怔,在聽,哪有什麼抽泣聲,分明就是被風吹的斯斯聲。
「秦大哥,不就兩盞燈籠嗎,有什麼好看的。」
青州,大街上才都會掛著燈籠,而像這麼偏僻的小巷,一般都不會掛燈籠,可就算掛也不就只是兩盞燈籠嗎?
多一串黃紙也不用大驚小怪呀!
奶胖疑惑著。
秦誠沒有說話,眼瞳緊緊的盯著門前兩盞燈籠,心中有絲不好的預感;他父母可能出事了。
秦家棺材鋪門前的燈籠照亮周圍,方便左右鄰居,也不至於他們晚上起個茅廁都要兩眼摸黑,同時也方便路過的行人。
除了方便他人外,這燈籠還有著一則不為人知的秘辛。
秦家祖訓,秦家世代紙紮匠人,為死人一條龍服務,門口的燈籠決不能熄滅。
如熄滅了……。
在秦誠記憶中,這門前的燈籠就從來沒有熄滅過,哪怕他家揭不開鍋,燈油也總是滿滿的,白天黑夜,都會發出微弱的燈光,似乎在一直守護著秦家。
如今,這燈籠熄滅了,牌匾上染滿了灰塵,這豈不是說他父母遭遇了什麼不測。
「走,先進去看看。」
在這裡猜想能得到什麼結論,說不定只是搬了家呢?
秦誠收起心思,大步走了過去。
「進去?
秦大哥,你不是說夜闖民宅是違法的嗎?」
奶胖雖一直生活在九華山,與世隔絕,但方木支方神醫每次雲遊歸來,都會跟他講講外面的規則,江湖奇聞怪事。
多多少少對外面的世界也有所了解。
還有就是秦誠去九華山跟他說的那些青州趣事,生活中的點滴,以及整天與他爭吃的小黑,更讓他加深了印象。
這世間妖魔鬼怪,魑魅魍魎無處不在。
奶胖也將一切都記在了心底,
所以,面對七寸林里的老屍,變成雪域癸蘭的雪兒,還有看上去有點拽,結果不夠小黑塞牙縫的城隍司左右使時,才沒有大驚小怪,甚至讓他覺得這外面的世界比九華山有趣多了。
只是夜闖民宅真的好嗎?
「管他呢?秦大哥說闖自然就闖!」
奶胖抱著雪域癸蘭緊跟著走了過去,剛走兩步,忽然間,一陣陰風吹拂過來,緊接著,緊閉的秦家棺材鋪咯吱一聲打開,一大群巴掌大的剪紙人提著紙刀沖了出來。
一個個凶神惡煞,嗷嗷嘶吼著。
「小黑的兄弟姐妹?」
奶胖微微蹙眉,一個小黑爭搶食物,讓他暴瘦了好幾百斤,這突然多出這麼多剪紙人來,那他以後豈不是連湯都沒得喝。
「喂,你們砍我幹嘛,我的肉不好吃。」
一個出神,剪紙人已經衝到了他面前,對著他的腳就是一刀下去,更有的從沿著褲腳爬了上來,還有的竟然張開了嘴。
小黑一口能吃下碗粗的山藥,一頓能吃掉一頭牛的量,現在這麼多剪紙人對著他,那他豈不是分分鐘白骨不剩。
奶胖急了,連蹦帶跳,拚命的甩掉身上的剪紙人。
然而剪紙人如同狗皮膏一樣,任他怎麼甩,怎麼蹦跳,就是貼在身上甩不掉,張口就咬來。
「秦大哥,救我呀!」
奶胖急呼。
秦誠回神,手指掐訣,飄忽著的幽火瞬間就到了他跟前,剪紙人也如蝗蟲直奔他而去。
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樣,提著刀就砍下來。
「看清我誰?我是你們爹呀!」
秦誠抬手扶額。
想當初,為了這些剪紙人,秦誠偷拿材料,偷學《紙紮匠術》,賦予它們靈智,燃燒自己的生命與神魂。
父母得知后,氣的直咬牙,直接將他屁股打開了花。
原以為教訓一頓,秦誠便會收手,殊不知,秦誠如同著了魔,一發不可收拾,剪紙人是越剪越多,身體是越來越弱。
無奈之下,便將他送到了九華山,讓方木支傳授醫術。
而如今,這才十年而已,這些剪紙人竟然不認識他了?
隨著秦誠的一聲冷哼,剪紙人停下動作,全都倒退,排成整整齊齊兩排,揚起腦袋看向秦誠,鼻子又嗅了嗅。
緊接著,嘩啦啦,丟掉紙刀,剪紙人全都一窩蜂衝來,抱著秦誠雙腳,嚶嚶嚶哭了起來。
秦誠蹲下身子,看著一個個沮喪的平面臉,心中也是一陣抽搐。
它們雖很弱智,比不上一條護家犬,但它們陪伴了他整個童年,帶給他不少歡樂,也沒少讓生活在他家的小師叔暴揍。
那段美好的時光,每天都是痛並快樂著。
「沒事,我回來了。」
秦誠伸開雙手,將它們全都攬在了懷中,足足過了好會兒,他才開口道:「怎麼只有你們,我父母呢?」
本來逐漸安靜的剪紙人,一聽父母,頓時,又嚶嚶嚶大哭了起來。
「看來真發生了什麼?」
秦誠眉頭擰緊,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張薄薄的彩繪剪紙人,剪紙人上彩繪著一少年,這少年不識別人,正是秦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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