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亘斯弗格碎片（13）

風鐵月八日……距離那瘋狂的事件已經過去不少日子了，這些日子以來，整個克瑪雅學院城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未有不同的是，那些似有似無的流言漸漸消失了，那些造成的混亂也漸漸平息了，人們，學生們回到了正常的軌道上，抱怨的抱怨，偷懶的偷懶，努力的努力，過著屬於自己的生活……

看上去，一切，都結束了呢。

……

銀區，學府裡面管理人員高層們專屬的區域內，在一棟看似平常的四四方方的由白色的大塊石頭堆砌而成的建築里，有一間整潔不算大的房間，裡面的擺設很簡單，一張單人床，鋪著柔軟潔白的床墊床單，旁邊是一個小巧的木櫃，上面擺著一束蘭色的花，床的右前方是一張小圓桌，搭配著三兩張椅子，還有一面橢圓的鏡子，靜靜地掛在牆上，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了，只剩下從床的左邊，窗戶外射進來的陽光了。

此時，正是午後，很安靜，只有隱約的蟲鳴，即使是鳥兒似乎也被這炎熱的天氣弄得倦了，睡了。

而床上，安靜地躺著一個……很難形容是男是女的人，擁有著女性的嫵媚陰柔和男性的那種清爽堅毅，那完美混合了兩種性別的美的中性臉龐，和那說不出來的氣質……一雙淡紅色的眼眸很平靜，看著窗外，歪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門被無聲地推開，一個人無聲地走了進來，來到床的一邊，床單上的人有了反應，扭過頭，微微一笑，沒說什麼，來的人個子很矮，光頭，看上去有幾分兇悍的樣子，給人的第一印象很不好的那種形象，但是有一張圓圓的臉，看上去又有幾分滑稽。

「魔手叔叔。」聲音富有者磁性，那種特別的中性的磁性……讓無論是男是女聽了都會心裡產生反應。

「別叫我叔叔，再把事情弄清楚之前——」蘭御魔手語氣平靜中帶著一絲絲不解和別的情緒，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呵呵，事到如今，我也無所謂了，我知道我做過什麼，我記得一清二楚，所以，即使當時蘭御風琴直接殺了我我也沒什麼怨言的……但是還是留了我一命。」嘴角帶著難以言喻的笑，似得意，似無奈，似苦笑。

「風琴可不是胡亂殺人的孩子，和你可不一樣，墨銀冷心……我真的想不通，為什麼同為……你和你的姐姐相差那麼遠？」蘭御魔手問道，盯著墨銀冷心的眼睛。

「呵呵，我不是說了嗎，說什麼也沒用了……該怎麼處置我，就怎麼處置我吧…也不用擔心家裡那些老傢伙們擔心，因為……」墨銀冷心扭過頭，看著窗外，低聲呢喃道：「我在他們心理，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即使是……即使是姐姐……也跟本沒把握放在心上，或者說…呵呵，她不會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只會安靜地看書，只會遵守那無聊的規矩…呵呵，可笑！看上去那麼優秀，克瑪雅學院城第一？呵呵，只不過是任由家族的那些老傢伙們操控的厲害的傀儡罷了！」

「混賬！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那可是你親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想！」蘭御魔手被這番話弄得很不高興，很反感。

「呵呵，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這個世界既然這麼無聊，那為什麼不找點樂子呢，呵呵。總比整天和一群蠢貨待在一起要好得多。」墨銀冷心毫不客氣地道，嘴角帶著驚艷的冷笑。

「……」蘭御魔手緩緩呼出一口氣，似乎冷靜下來了，畢竟身為蘭御家族的重要成員，蘭御魔手雖然外表很……對不起其他人，但是絕對不可以以貌取人，蘭御魔手看著頭扭向一邊，目光依舊很平靜的墨銀冷心，他知道，那隻不過是虛假的平靜而已……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請沒說？」蘭御魔手淡淡地道。墨銀冷心輕笑了一聲，道：「怎麼？還指望我說什麼？那些怪為都是我指使的，那些人都是死於我手，還有什麼疑問嗎？可惜當初我大意了，不然，你的侄女，蘭御風琴早就死了。」

即使是如此辛辣的言語也沒能再干擾到蘭御魔手的心，蘭御魔手微微眯起眼，頓時整個人的氣場變了，聲音有些低沉，緩緩道：「你怕了。」

那一瞬間，墨銀冷心的眼眸盪起了一絲波瀾，似乎有些些許的驚慌，扭過頭，看著蘭御魔手，沒說話。

「呵呵，怎麼？不是之前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嗎，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呵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的確，是你操控的那些怪物，但是，真的是你在操控嗎？或者說，你在操控著怪物，但是你自己，難道就沒有被背後的某個人，或者說別的什麼，操控嗎？還有……」

「住嘴。」墨銀冷心絲毫不在乎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長輩，但是那雙白皙修長的手已經握緊了旁邊的床單，手背上隱約有青筋暴起。

「呵呵，怎麼了？為什麼住嘴？你在怕什麼？為什麼不能說出來？」蘭御魔手俯視著躺著的墨銀冷心。

「別再說了！」墨銀冷心聲音放大了，但是整個房間是隔音的，外面也是聽不見的。

「別再說什麼？別再說你被那東西——」

「別說了！——」墨銀冷心整個人頓時就像是半瘋了一樣，整個人弓起來縮在床上，兩隻手抱著頭，似乎在害怕著什麼……

……

過了一會兒，墨銀冷心才漸漸平靜下來……但是，目光中不再是平靜，而是疲倦。

……

「我……無法形容……」墨銀冷心此時的聲音更偏向女性的柔弱，似乎整個人都虛脫了一般，額頭上甚至有了汗水。

「我知道…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我也只是想讓你知道……」蘭御魔手看著墨銀冷心，突然大聲道：「你啊！再怎麼樣，也只不過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屁孩罷了！連最起碼做人的道理都沒學會！整天就自以為多了不起多厲害一副看透世間一切的無聊的心態，看不起任何人，自己天下第一，無所不能，誰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下，不把老師放在眼裡？不把同學放在眼裡？更不把那些關心你的長輩放在眼裡？甚至連自己的親人都無所謂！把殘害別人當做樂趣？呵呵，無聊！愚蠢！幼稚！這都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才做的出來，不，那些下屁孩都比你強！最起碼他們知道最起碼的禮貌！」

「……」墨銀冷心被這一番話說的有些發懵。

「你們啊……你也好，風琴也好，其他人也好…….什麼六大預淬銀師，那隻不過是長輩們對你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對你們的鼓勵罷了！你們當真以為自己多厲害多了不起了？誰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了！」蘭御魔手盯著墨銀冷心那雙有些閃避的眼睛……

「……」墨銀冷心沒說話……似乎也找不到什麼話反駁……

「錯誤…誰都會犯，但是有的人，不把錯誤當成錯誤，而當成正確的道路…那麼那個人，是悲哀的，對別人的，對自己，都是殘忍的……尤其是對你身邊，關心你的人，墨銀冷心，你要明白，你不是從什麼地里長出來的，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是你親媽生出來的！你有母親，你有親人！你為什麼不珍惜自己？」

「……」

「現在，那種控制，消失了吧。」蘭御魔手道墨銀冷心沒說話，微微點點頭。

「你就在這裡吧…..幾天後，你會被交給你的家族，你的姐姐，也很擔心你，只不過墨銀冷閣那孩子，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記住，不是冷漠，不是沒有，而是不善於表達……或許，那也是屬於她自己的一種溫柔呢，只不過你從沒有認真體會而已。」蘭御魔手語氣平靜了很多。

「……」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蘭御魔手說著，準備離開了。

「你……您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嗎？」墨銀冷心的語氣變了。

「呵呵，那你想讓我和你說什麼？扮演角色，玩你嚮往的大人們你來我往陰謀相向的遊戲嗎？你呀……」蘭御魔手無奈地搖搖頭，那一刻，看著蘭御魔手的背影，墨銀冷心開始覺得這個自己以前根本不放在眼裡的矮個子禿頭，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你們這些過早展露了天賦的孩子，過早得到了很多人無法得到的東西，反而不好…你們可能會漸漸迷失自己…但是，最終，你們會發現，你們，也只不過是孩子罷了……再怎麼努力證明自己是大人，也只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

「……」

「但是，當你們認識到自己只不過是孩子的時候，那才是你們，開始真正成長的時候，先要承認自己，才可以進一步成長啊…我們…都是這麼一路過來的。」蘭御魔手的語氣變得有些悠遠起來。

「叔叔您以前也…這樣過？」墨銀冷心語氣客氣了很多。

「呵呵，那都是往事了…我只希望，當我們這一輩離開了，你們接受了這個世界，那麼…到時候，你們留給你們後代的東西…我希望不是那種幼稚的可笑的害人害己的東西……」

「……」

「最後…給你一個忠告，而且是以一名經歷了很多的長輩的身份，給你的忠告，那就是：」蘭御魔手頓了頓，道：「趁現在…好好享受生活，做自己該做的事，至於是什麼，自己去想，如果你連自己該做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活著幹什麼？大人的世界，不要過早干涉，好奇也不行，因為你會發現，大人的世界，背後…可能遠比你想象的殘酷可怕，有些事情的後果，是你絕對承擔不了的。所以，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吧……多交幾個朋友，別老整天這麼神神秘秘弄一些無聊的事情…呵呵，很帥氣是嗎？無聊！」

「……」

「最後的最後……我嚴重警告你…這一次，算你非常幸運…以後，無論如何，不要和那方面的東西，有任何聯繫！不要！」蘭御魔手的目光頓時犀利起來。

「到底是什麼……」墨銀冷心還是忍不住問了。

「別問……少問……」蘭御魔手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絲嘆息和悲傷，道：「你記住，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青綠果，我們看到的，只有那最表面的一層果皮而已，連下面的果肉都不知道什麼樣子，更別說更深處的核心了…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東西，但是，我們應該慶幸…我們現在還很無知，因為無知，我們才可以存活到現在，才可以有今天的安靜的生活…如果我們一味地探求那些未知的存在……最終引來的，可能是無比可怕的災禍……」

「……可是好奇，是我們的天性，也是因為好奇和探知，我們才會有今天的成果，淬銀術之類的。」墨銀冷心喃喃道。

「的確，但是，任何事，都要有限度，墨銀拉梅爾先驅曾經說過……很多東西，可以探求，但是，不要過於深入，不然會無法脫離，還有在墨銀拉梅爾晚年的時候，他曾經有一段時間很不正常，似乎很痴迷於什麼，有在恐懼著什麼無形的東西一樣，他臨死前似乎很後悔很悲傷，甚至掉下了眼淚，就是因為，他開始認為我們探知的開始過於深入了，有些東西，絕對不是我們可以發現的……即使是一絲絲蛛絲馬跡，也絕對不可以！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那不是我們的領域，我們，就不該涉足，謹慎地索取知識，運用知識，恰好地滿足於我們的生活，就可以了…而那些禁忌的……永遠…也不要去觸碰！」

「……真的有那麼可怕嗎？」墨銀冷心問道。

蘭御魔手的語氣變得很飄忽，喃喃道：「可怕？呵呵，可怕？呵呵，可怕算什麼！和那種未知的禁忌的存在相比……可怕…算個屁。絕望，可怕，痛苦，等等，你能想到的任何辭彙，都無法表述其萬分之一，甚至更少……或許真到了那個地步…死亡，反而是最好的饋贈和恩賜了…這世界上，比死亡更可怕的……太多太多了。」

……

蘭御魔手打開門，最後說道：「好好休息吧，做好你自己，別想那麼多…就好了。」然後，就離開了…

墨銀冷心看著那扇門……

蘭御魔手……似乎經歷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