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人妖殊途
趙長青沉默不言。
李佑才搖頭不止。
此刻，在場所有人當中，估計都無法體會到他的那份辛酸。
沒想到，疼愛了許多年的女子，居然是妖。
這個結果，他無法接受。
曹蒹葭淡淡開口道：「人妖殊途，縱然你在李宅從未害過人，可是今日也無法容你。」
她扭頭看了看神情獃滯的李佑才，唉聲嘆道：「李老爺，你可有想說的話？」
楊沁滿懷憧憬的看向他，看著那個自己深愛著的男人，目光里，還透露著幾分歉意，好似再說，不該對他有所欺瞞。
無論如何，她今日都難逃一死，因為大唐的律法不會不允許她還活在這個世上。
在唐朝的極西之地，有一片廣袤不止幾萬里的峽谷森林，那裡棲居著人與妖誕生的後代。
他們非人非妖，有狼首人身者，也有人首虎身者，模樣千奇百怪，被天道所不能容忍，於是便對他們進行了放逐。
除非是一些身具大氣運者，誕生之後，乃是徹頭徹尾的人身，不過體內具有龐大妖力。
這種情況下，一般朝廷方面都會破格將其錄用，讓他們為國家效力。
換而言之，世人反感的是那種不倫不類的人妖後代，而並非是人與妖真的就不能相戀。
李佑才尚未開口說話，便被趙長青搶言道：「既然她從未害過人，又是真心相愛李老爺，便給她一次機會吧。
仙道伊始，萬物平等，人與妖都非聖賢，孰能無過？」
曹蒹葭嗤之以鼻道：「你可知，大唐面臨著內憂外患的局面，卻仍然能夠保證許多百姓不至於死在妖邪之手，是為何故？」
趙長青頓時沉默起來。
大唐百姓正因為有了律法的保護，才得以不讓官吏懈怠，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以肅清人間界內的妖為大義。
像是這種人妖相戀之事，一旦發生，如不制止，將會助漲其它妖孽與人相合，到了那個時候，人再也不是人，妖再也不是妖，天下萬物生靈之間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一旦造成這種局面，那就是一場毀天滅地的災難。
他打開望氣術，掃了一眼楊沁，發現對方身上有幾股怨氣在縈繞。
看到這裡，他喃喃自語一聲，「到底還是妖，也曾害過人。」
那幾股怨氣，正是殺了人之後才會產生出來的。
如果她真的不曾害過人的話，沒準今日，趙長青會想方設法的保住她一條命，但是很可惜，既然害過人，那便沒什麼好商量的了。
他緩緩走出屋外，向趙經文等人開口道：「你們，都散了吧。」
眾人紛紛點頭，陸續離開。
曹蒹葭來到他的跟前，淡淡道：「是不是感覺我突然有些不近人情？」
聞聲，趙長青搖了搖頭，「待會真要殺她的話，那便由貧道動手吧。」
她微微愣神，感到詫異，「你剛才不是還想放她走嗎？」
趙長青輕聲道：「你覺得，她真的從未害過人？那張人皮，她是從何處得來？剛才是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你能下得去手？」曹蒹葭挑了挑眉頭。
趙長青負手而立道：「她與我有無任何關係，如何下不去手？」
「好，讓她少些痛苦。」
曹蒹葭點了點頭。
她是一名女子，心中對男女之情有著極好的憧憬，對於這種人妖相戀的事情，她雖然極力抵觸，但是並不影響她對此事充滿幻想。
基於這一點，她並不想讓那隻妖孽死得太痛苦。
屋內。
李佑才背靠在牆面，一瞬間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勁道，垂首無力道：「要是一開始你跟我說你是妖，我也不讓你從老家返回這裡了。
這下倒好，那個女子乃是金華府里的總捕頭，位高權重，哪怕是縣令老爺都要給足了面子；那位道長乃是太清觀的得道高人，曾經誅殺過狐妖。
他們都是有大神通大能耐的人，你如何能夠跑出去？」
他想了很久，決定要幫助楊沁逃跑。
在他心裡，還是深愛著她，不願看到她出現任何事情。
聞聲，面色蒼白的楊沁莞爾一笑，懇求道：「老爺，還能抱抱沁兒嗎？」
李佑才無言，神情呆愣。
見狀，楊沁點了點頭，強顏歡笑道：「老爺，您覺得沁兒好看嗎？」
「好看。」
在李佑才的心目中，她的確很好看。
聽到這個回答，楊沁心滿意足，道：「老爺，您回去歇著吧，天漸漸涼了，您平時要多穿些衣物，妾身給您縫製的棉衣還差一個袖腳，您記得找人縫上。
您時常有頭痛欲裂的癥狀，那是因為積勞成疾的緣故，要多注意休息，還有...」
說著說著，楊沁漸漸淚流滿面。
李佑才心如刀絞。
他猛地起身，牢牢抱緊對方，肝膽俱裂道：「沁兒，都是老爺不好，老爺帶你走，老爺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
楊沁拍了拍他的後背，貼在他的耳旁，柔聲道：「老爺，要是沁兒還有下輩子，還給您做妾，您可千萬千萬要保重身體，沁兒捨不得您，捨不得...」
言語落地，她將李佑才擊昏。
在她眼裡看來，長痛不如短痛。
既然不能長相廝守，那與死了有何區別。
即使能夠活著離開這裡，到頭來，也不過是多活一段歲月罷了。
可是若沒有相愛的人陪伴，豈不就是空活而已？
趙長青與曹蒹葭聽到動靜，第一時間衝進屋內。
後者看到楊沁將李佑才放置在床榻之上，便連忙去探了探他的呼吸，然後鬆了口氣，道：「還活著，只是被她擊昏了而已。」
趙長青漠然道：「看來你已經知道，接下來你要面臨著什麼了。」
楊沁磕頭跪拜道：「道長，在下只有一事相求，希望您可以清理掉我的一堆枯骨，莫要讓他看到。
可以嗎？我希望讓老爺，永遠記住我最好看的一面，而不是一具披著漂亮皮囊的枯骨罷了。」
趙長青直言道：「放心，你會魂飛魄散，成為聻，消散在天地之間，待萬萬年之後，或許可以有一個轉世投胎的機會。」
她的情況有些不同。
根據趙長青猜測，對方應該是一具白骨修鍊成精。
這種情況，只怕死了之後也沒了魂魄，極難轉世投胎，需要在虛空當中，沒有潛在意識的飄蕩萬萬年，等到自身劫數滿了，才可誕生靈識，前往地府轉世投胎。
當然，也有種例外的情況。
那就是，這具白骨的主人已經轉世投胎了，而這個白骨可能是得到了什麼奇遇，突然誕生自己的靈智。
像是這種情況，那麼要是死了，就真是死了，什麼都沒了，化作虛無，更別說今後還有可能會轉世投胎了，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