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起吃早飯吧
第二天清晨,天剛剛亮,山裡散發著薄薄的霧氣。河面上也裊裊地飄著薄霧。雖然有薄薄的霧氣,遠山看起來依然清晰蒼翠。
林遠宥默默地立在河岸上,看著流淌的河水,微微的晨風吹過發梢,他看上去有些悠閑,又有些愜意,還有些若有所思。
他聽到身後有微微的聲音,厲聲道:「誰?」
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道:「是我,沈至誠。」
林遠宥沒有出聲。眼睛的餘光看著沈至誠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和他並排立著,也和他一樣,背著手,看著遠山,又看著緩緩流去的河水,若有所思。
空氣里是帶著點薄霧的潤濕。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沈至誠看了看林遠宥,林遠宥只是默默地看著河水,看著遠山,並沒有說話的意思。
過了一會,沈至誠輕聲道:「早上這裡的山水很清新,很好看。」
林遠宥道:「我小時候就在這樣的河邊長大,所以現在還是喜歡這樣的地方。」
沈至誠道:「小時候的事情我不記得了。但是以前我在邊疆的時候,有這樣的河水和這樣的青山,此處雖然有些不同,看起來還是親切,所以我願意來這裡看一會。」
林遠宥點點頭,他想問問河邊是不是有很多回憶,但是忍住了。
沈至誠道:「我感覺我似乎和閣下相識很久了,可是又想不起來是不是真的見過。」
林遠宥笑了笑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說什麼,他對眼前的這個人是毫無印象,除了驚嘆他長得英武帥氣,毫無熟稔感。但是很明顯此時兩人的相見自然的多了,心裡確實覺得對方的存在不那麼陌生,也不覺得對方那麼礙眼。
兩人就這樣默默立在河邊,沈至誠想說話,又似乎覺得不必說話。良久,沈至誠又道:「我們回去吧?」
林遠宥也不推辭,只道:「好。」
兩人默默地並肩走在不寬的小路上,因為路窄,所以他們並排走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幾乎袖角能碰到對方的袖角,遠遠看上去顯得特別親密,像兩個相識很久的老朋友一樣,信步走來,言談之時有交頸頡頏之態。在林間的這兩個人只是一個看上去魁梧一些,一個看上去清瘦一些。
沈至誠側頭對林遠宥道:「會客棧一起吃個早飯吧?」
林遠宥毫不猶豫地說道:「好。」
沈至誠側頭看了看面容清俊神情自若的林遠宥,不禁露出了笑容。
進了客棧,店裡有兩三個客人正在吃早飯。看樣子都是遠行的過客,都等著趕路。
沈至誠在靠邊上的地方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林遠宥很自然地跟在他身邊,在他的對面坐下。
很快店小二給他們上了兩份粥,幾塊剛蒸好的小米糕,幾個雞蛋和一碟翠綠的鹽拌菜。
雖然林遠宥對沈至誠非常陌生,似乎也無一見如故之感,但是他看起來很禮貌,也很自然地和沈至誠一起吃早飯。他整個人的狀態似乎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和生疏,專心地將自己放在沈至誠的飯局中,外人甚至能看出一絲他們兩人之間的默契和從容,完全看不出來兩人是剛剛認識的新夥伴,似乎兩人一直一起吃飯,一起生活那般自然默契。
兩人吃完了飯,似乎也是有著相同的動作,都是輕輕放下碗筷,靜靜看了對方一眼,互相點點頭。早飯吃的很安靜,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但是這兩人也不覺得尷尬,似乎吃的很香,也很顯然,互相照顧對方吃飯的速度。
此時兩人放下了碗筷,林遠宥看著沈至誠,沒有說話,看樣子又是不覺得有什麼話要說。沈至誠也這樣看看他,半晌用溫和的聲音道:「今日我要回城裡,不知林公子今日有什麼打算?」
林遠宥道:「我正巧也要去一趟城裡,差不多要在城裡住上兩天。」
沈至誠笑了,林遠宥看了他一眼,這個人笑的真好看啊,林遠宥不知道用什麼話才能表達沈至誠這種好看的笑容,就像他不知道怎麼用語言來表達沈至誠的周身迷人的氣質一樣。
麥秋和魏衣暖說兩人都和林遠宥說沈至誠是一個魁梧兇猛的人,可是在林遠宥的眼裡,這個人的身上散發出一種迷人的氣質,一種散漫又嚴肅的氣質。同樣是一襲錦衣,昨日他見到的來找尋沈至誠的錦衣人是說不出的瀟洒挺拔。可是沈至誠不是,他的身上的氣質永遠只能用迷人來表達,那種散漫的迷人,一點也不頹唐,哪怕他滿面憔悴,依然是個渾身散發著蓬勃氣息的人。他的眼睛就象天上的星星,他的笑臉就像金光燦爛的晴空,他的神情莊重凌然又親切溫和。林遠宥忍不住自己也牽動了一下嘴角,他在想,怎麼有沈至誠這樣神一般的人。這微微牽動嘴角的動作在沈至誠看來,林遠宥也是在笑了。
沈至誠側頭溫和道:「真是太巧了,同行如何?」
林遠宥微微頷首,道:「好,同行。」
沈至誠眯著眼睛隔著桌子看著林遠宥,滿眼含笑道:「我就喜歡你這樣話不多,還爽快。真不枉我第一眼見到你就有一見如故之感。」
林遠宥微微一笑,看了看沈至誠,也不說話,但是眼裡已經含笑。心道:是誰給沈至誠勇氣,初次相見就如此唐突,如此自信?
沈至誠道:「可願意去我的溪山小築住下?」
林遠宥淡淡道:「我與兄台初相識,還不便多叨擾。我會住在悅來客棧,客棧停馬出行都很便利。」
沈至誠也不勉強,道:「也好,溪山小築離悅來客棧最多一炷香的路程,我來見你也算方便。」
店小二過來收拾桌子的時候,沈至誠很自然地起身付了賬。看著身後默默跟過來的林遠宥,也許是林遠宥沒有多餘的話,但是總是同意順從他。沈至誠聲音里不由得帶著一點商量的溫柔,道:「收拾一下,這就啟程如何?」
林遠宥點點頭,道:「好。」說完「好」字,看到沈至誠滿臉堆笑的神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似乎對於沈至誠,今日他說的最多的就是「好」。沈至誠也感覺到了林遠宥對他說的「好」有些偏多。忍不住非常興奮,上樓的腳步看上去都都輕快了不少。
沈至誠牽著馬出來的時候,林遠宥正在門外等他。
看到沈至誠的馬如此高大,林遠宥不禁驚嘆道:「真是匹好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馬身上光亮的馬鬃。
沈至誠看著林遠宥驚喜的表情,心頭一溫,這個神情真像個天真無邪的少年。不禁真誠又溫和地說道:「你若是喜歡,我便將它送給你。」
林遠宥一邊端詳著馬,一邊對沈至誠道:「兄台英武過人,配上這匹神駿的大宛馬才是良將配良駒。我若用兄台這匹馬,便是將這馬大材小用了些。」
沈至誠笑道:「這是你今天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他似乎並不關心林遠宥說了什麼,甚至不關心林遠宥是不是表揚了他,只關心林遠宥是不是說話,而且是說的話是不是長。
林遠宥又忍不住笑了。
沈至誠看了林遠宥一眼,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馬房的梁五叔出門來,很客氣地和兩人說了道別的話。林遠宥若無其事地沖著梁五叔點點頭,似乎他也只是個客棧的客人,一點也不認識他一般。
魏衣暖在客棧里往外張望,回頭和麥秋說:「先生和那位可怕的公子是不是看起來一見如故啊?」
麥秋攤了攤手,道:「看起來好像是。想不明白,先生怎麼能夠和這樣凶的人一見如故。」
雷大雨在櫃檯後面探出頭道:「你們兩個覺得那個錦衣人凶,先生未必覺得他凶。」
麥秋道:「大雨哥,那你覺得那個錦衣人凶吧?」
雷大雨道:「看上去是挺凶的,但是今早上吃飯的時候,我看那位錦衣人的對先生很溫和,有說有笑,一點也不凶。」
麥秋道:「那先生呢?先生也有說有笑嗎?」
雷大雨道:「先生還是平素的樣,好像沒有,應該也偶爾笑吧。」
魏衣暖道:「先生是個天生話不多的人,更別說和陌生人有說有笑了。可就是先生不說話,喜歡他的人也多,因為我們先生長得好看又面善啊。」
麥秋道:「是啊,先生不說話也不笑,可是也討人喜歡啊。」說完對著魏衣暖笑了,道,「所以,是不是說兩個人都是怪人,怪人見了怪人就不怪了?」
魏衣暖吃吃地笑,道:「我可不覺得先生怪。他只是不太說話,不太說話不算怪。」
麥秋道:「好吧,先生不怪。可是那個錦衣人默不吭聲,目露凶光就是怪吧?」
魏衣暖笑道:「是啊,到了這客棧的人大多數是客氣禮貌,那位客官可對誰都不客氣,對誰都不搭理。」
雷大雨道:「你們兩個別嘮叨了,背後嘮叨先生,先生聽了要不高興。趕緊收拾去吧,剛才我從集鎮上回來,聽說今天這裡要有個商隊經過。從省城過來到這裡按照他們的腳程差不多也該午時了,要是在我們客棧落腳,那夠你們忙的咯。」
麥秋道:「我才不怕忙呢,忙的很我們客棧就有銀子賺啊。」一邊說一邊高高興興地起身,去了后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