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被支配的恐懼
這年初二俗稱歸寧日,也叫迎婿日,這日里出嫁的女兒都會攜著夫婿回娘家裡。
初綿糖也算是與初家恩斷義絕,不再往來。如今是把蘇家,母親的娘家當作自己的娘家。
而蘇家裡,方大娘要與蘇志方回娘家,桑巧顏也帶著蘇洵澈與蘇玉麟回娘家去。
初綿糖便在這日里下晌過後再去蘇家,在蘇家用晚膳,而後在蘇家留宿一晚。這都是年前與桑巧顏商量過的事情。
方才用完了午膳,此刻初綿糖正在屋裡清點禮品,就怕拿少了什麼東西。
永安郡主給蘇家每人都備了份禮,禮單上都清楚寫著給每個人的禮是何物。婆母出身貴門之戶,又與太後娘娘是同胞姐妹,身邊有從宮裡出來的陳嬤嬤,對這些俗禮是格外的謹慎。
初綿糖知道自己婆母私下裡並非是恪守俗禮之人,夫君這點也像婆母。
只是不同的是,婆母是女子,做事要顧著世勇侯府門面。而夫君是男子,不管是私下裡還是平日里,都是不拘小節之人。
初綿糖只是對了一遍永安郡主的禮單,檢查了一遍東西是否齊全,便放心不再管。婆母做事比她穩妥多了。她只怕自己準備的東西會不符禮,也怕缺了哪樣。
明日蘇志方要帶著一家子人回冀州探親。冀州離北疆並不算遠,車馬一日便可來回。
初綿糖與蘇家認了親,蘇母想著讓初綿糖跟著一起回去,而初綿糖想著算是代替母親回冀州老家,便與唐恆城商量了一番,唐恆城隨她一起與蘇家人回冀州。
明日早早動身,午膳前便可到達,在冀州老家留宿一晚后再回北疆。
初綿糖也要給冀州那些親戚備上禮,這些禮品都是跟桑巧顏商量過的。大將軍府家大業大,但蘇家還算是小戶人家,若初綿糖拿重了禮,會讓蘇家沒了面子。
初綿糖索性跟著桑巧顏備著幾乎同樣的禮品。
桑巧顏做事也是穩妥之人,自不會讓蘇家與大將軍府丟了臉面。
如今蘇洵澈做著生意發家,家裡也有了存銀,她的手頭也算是寬鬆了許多,也不會像從前那樣顧慮太多。
只是初綿糖第一次回冀州,總得額外備些見面禮,但也顧慮著冀州那些親戚的家境,只是些適當的小禮。
初綿糖還想再細細檢查一番,怕自己一個人會疏漏,便想著讓唐恆城幫著清點一遍。
晚些就要出發去蘇家,流雲等人都在打點其他的。
初綿糖進了內室。
唐恆城一直坐在內室里看書,他對這些一竅不通。他想著自己幫不上忙,乾脆坐到一旁去,不礙著夫人的眼。若有需要,她讓做什麼便做什麼,不需要他時便安靜坐著看書。
反正年節休沐,他是想著好好陪陪初綿糖,她想回冀州也陪著,他倒是無所謂。
世勇侯府的親戚,就算不是皇親國戚,也是貴門大家。讓府上的嬤嬤按著規矩準備便可,幾乎很少需要府上主子親自出面去探親。
唐恆城更沒有陪著永安郡主回鎮國公府的經歷。
尋常過節,都是大家一起進宮去,與太后、聖上一起用膳,也算是探親。
這些年他都待在北疆過年,跟將士在軍中一起簡單過了年節。
心裡也有孤獨感,幸好如今自己的夫人陪他在這北疆里。
只是母親一人在承安,想來也是孤獨,好在還能進宮有太后相伴著。
「夫君,你可有空?」
「怎了?」
「你幫我搭把手,核對禮單,看看有沒有缺些什麼。」
唐恆城只好放下書,去幫自己夫人清點禮單。
「夫人,你不是已經核對了兩遍了嗎?」
「我這不是擔心有疏忽嘛。」
唐恆城:「……」
他並不是很懂這種擔心,但瞧著夫人一臉期待盯著他看,唐恆城輕嘆,認命做起活兒來。
「夫人,這下你可安下心了,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應該相信你夫君。」
初綿糖:「……」
自己夫君是什麼樣她還不清楚嗎?對這些事粗心大意,方才根本不耐心,她想瞧著仔細些,卻被夫君催促著。
她就不應該喚他來幫忙。
她才不放心呢。
「夫君,我覺著要再多備一套衣物,萬一在冀州第二日趕不回來,便是要在多留宿一日。」
唐恆城想著進內室安靜坐會,便隨意答道:「再多穿一天不就好了嗎?也不臟。」
他在外時,有時根本顧不得換洗衣物,一連穿著好些天都試過。
初綿糖:「……」
「夫君!」
初綿糖真的生氣了,她家夫君這個態度,分明是敷衍她。
一身衣物穿兩日,讓人覺著沒有衣物可穿似的。再說了,備著也不礙事,不就從箱子里拿一下嗎?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委屈自己再穿一天臟衣物。
唐恆城歇了想進內室的心,連忙去哄人。
「夫人,你想要備著便備著,都聽你的。」
「那你去拿,我瞧著你拿,忘了什麼我就提醒你。」
唐恆城覺著自己夫人是瞧不起他,拿套衣物還能忘了什麼?
「夫君,寢衣別忘了。」
「不是已有兩套寢衣了嗎」
「那是今夜在外祖母家要穿的,還有在冀州第一日夜裡。如今準備的是要在冀州老家多留宿一日要穿的。」
唐恆城:「……」
對於初綿糖來說,寢衣也要一日一換。
初綿糖念在唐恆城粗心大意,不會搭配她的髮飾與胭脂水粉,便自己去拿上了。
「夫人,你頭上戴著不是有裝飾了嗎?為何還要拿這些首飾?」
初綿糖:「……」
「夫君,我如今穿戴的,是陪襯著這身衣裙的。手上拿著的,是陪襯方才備著那身衣裙的首飾,懂了嗎?」
初綿糖已是很耐心與自己的夫君解釋,有耳朵應該能懂了。
唐恆城:「……」
他勉強算是懂了。
女子真是喜歡這樣麻煩。
初綿糖也給唐恆城準備了另外的束身腰帶與發冠。
唐恆城覺著沒有必要,但他也不敢阻止了初綿糖。
只是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接下來的這兩三日里,恐怕都要被夫人支配著。
「夫君,夜裡在外祖母的夜宴上,你可不能喝多了酒,你只可以與表兄小酌幾杯。」
「明白,請夫人放心。」
自他與聖上醉酒回府後,夫人對他飲酒之事管得甚嚴。
真是甜蜜的負擔。
女子可不知暢飲一番是多痛快之事。
綠雁要貼身保護初綿糖,是必定要與初綿糖一起。
唐恆城沒有帶上賴棟,讓他留在大將軍府照顧陳妄。
大將軍府的主子都外出,府上需要留個穩妥之人照看著,初綿糖便把流雲留在大將軍府,身邊只帶著希兒。
蘇家人這一日也在忙活著。
方大娘與桑巧顏各自帶著自己的夫君從娘家歸來,如今一家子又要準備今日的夜宴。
桑巧顏正在給初綿糖準備回禮。
初綿糖的禮單桑巧顏都知道。
方大娘見著后便不滿道:「我說兒媳,我們蘇家是發家致富了嗎?你給綿糖備這麼多的禮,人家估計也看不上,何必要掏這麼多?你給綿糖這麼多也就罷了,給老家那些親戚的過年禮,你也備著這麼多幹什麼?是要把家都掏出去給別人嗎?」
「婆母,妹妹也給我們備了許多。再者妹妹的婆母也給我們備了份禮,我們總得還些好的,總不能貪了人家便宜去。妹妹也要顧著將軍府的面子……」
「喲,你這是變相在罵我是貪便宜之人是嗎?我的好兒子,你快過來,你媳婦兒不得了了,如今對婆母都敢責怪了。」
蘇志方與蘇洵澈都被方大娘的叫喊聲給引了過來。
「何事這樣大呼小叫?」
蘇志方斷定是自己娘子又惹事了,便提了聲音問她。
桑巧顏經歷多了這些事,如今也懂得了先發制人,先給蘇洵澈解釋。
「夫君,年前妹妹給我看過她的禮單。妹妹要顧著將軍府與世勇侯府的面子,備的禮雖盡量輕了些,但總的還是備了不少禮。我是想著,如今我們家也有了些銀子,總不能太寒酸了些,總得顧著各自的面子。這些我都是跟妹妹商量過的,準備的禮也沒有超出了預算範圍,我都是盡量省著來的。」
蘇洵澈聽明白了,她也相信自己夫人的為人,並非是愛面子之人,只是考慮著蘇家的門面。
稍稍安撫了桑巧顏后,蘇洵澈便對方大娘道:「母親,巧顏做得沒有錯,做人不能貪心,在自己能力範圍內,也不能太小氣,太過斤斤計較。她做的這些都是可允許的,還請母親安分守己,不要再過問這些,日後若再有不滿,你來與我說,不要對巧顏發脾氣。」
方大娘:「……」
她的兒媳婦,自從跟初綿糖交好后,都伶牙俐齒了不少。原本還想著,平日里多挑些桑巧顏的錯處,她便能拿回管家之權,如今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你給我安分些,不要再作妖。到了冀州老家可不要給蘇家丟了臉面。」
「我……」
她如今都要被丈夫嫌棄至此了嗎?方大娘垂目,日後也只好認命,不再想著把管家權奪回來。
但讓她不鬧事是不可能的,她總要給兒媳找些小麻煩,否則兒媳過得也太舒心了。
「有個大將軍夫人教你做事真是了不起了哦。」
如今桑巧顏也不再怕婆母瞪她,還給婆母回了個笑臉。
桑巧顏心想著:婆母這次可是想錯了。這些管家的事與如何應對婆母,自己都是跟著吳娘子學的。
初妹妹哪裡懂得這些,她的婆母永安郡主是講理之人,且不理事,不會拘著她。府上又有流雲幫襯,丈夫也對她言聽計從,根本不需要費太多心思。
桑巧顏對初綿糖也是羨慕得很。
「夫人,不要多想了,母親就這般的性子。日後她若為難你,你便與我講,我去與母親交涉。」
蘇洵澈作為晚輩,也不能責怪了自己的母親,只能是擺明自己的態度。
「夫君,我懂的,我不會埋怨了婆母。」
自己的夫君也是個孝子,好在並非是愚孝之人,否則自己更是寸步難行。
婆母並非是懂理之人,桑巧顏也想著日後自己照顧蘇玉麟,免得自己的兒子跟著婆母學了些不好的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