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月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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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司馬縱橫,尚能想辦法對付,若是無情劍,煊只感覺眼前一片黑暗。
江湖名人榜或一年或幾年,總會有變動,但這麼些年過去,卻從未有人能將無情劍從榜上第一的位置趕下來。
就連昔年劍法卓絕的天劍掌門卓仁青也慘死於無情劍的劍下,若是這樣的敵手,即便是主人,也要從長計議。
煊急於將消息帶給主人,奈何他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沒能見到主人的面,而花洛,那次在義雲府故意現身,又故意帶給他這個消息后,就失去了蹤影。
無奈之際,煊只好再次冒險來到風月燭,唯有去求夏娘。
他不該來的,但夏娘最終還是不忍心將他拒之門外,讓了進來,看著他,嘆了一口氣:「煊,你要知道京城中有各路人馬的眼線,如今你已是脫離風月燭的人了,若是繼續這樣大大方方出入,多少會有人起疑的。尤其若是被楚雲卿知道,你的處境只會變得很艱難。」
「我會變得怎樣都無所謂,求你告訴我姐姐的行蹤,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知道的!」
「……煊,聽我一句勸,你姐姐的任務你不要再插手了,若是為此觸怒了主人……」
煊打斷她:「我怎麼可能不插手!你知不知道主人要姐姐去對付的人是誰?」
「……」
煊搶著道:「是無情劍!姐姐會死的!」
無情劍的名字讓夏娘內心觸動不小,她當然不可能不知道無情劍這個人。
夏娘沉默,內心也在苦苦掙扎。
主人確實不會將月冰心的行蹤對第三個人說,即便是最受他寵愛的花洛也不知道,但夏娘能讓風月燭在東璃京城立足,自然也有自己的手腕,通過一些渠道,她的確有辦法打聽出月冰心什麼時候會回到京城。
但倘若她私自打聽月冰心的行蹤,被主子知道后,他又會怎樣看待她?會不會認為她已不再忠心於他?
夏娘不想讓主人對她感到失望,但是當她對上煊那副焦急的神色時,還是決定私下幫助他。
畢竟,月冰心和煊都是由她夏娘一手照顧大的孩子,夏娘對這些孩子們的感情,既像母親,又像姐妹。
她亦不忍心看到月冰心枉死,不忍心看到煊痛苦的模樣。
「……好吧,你先回義雲府等我消息,我一定會極盡所能打探到月冰心的行蹤。」
煊只好先回去。
所幸夏娘並沒有讓他等很久,傍晚時分,他便收到夏娘傳遞來的消息。
還是老方法,繞過層層守衛,煊在房間里急切地展開一張小紙條,煊快速掃了一眼上面的娟秀小字后,趕緊取來燭台將那張紙燒了。
——月冰心已入京。
——兩日後,皇帝武襄紅日將在東璃設宴,犒賞群臣。
夏娘還是沒辦法掌握月冰心的詳細行蹤,不過她人若已入京,那麼不難推斷,她現在一定和主人在一起。
難怪煊去「老巢」求見主人時,找不到主人的身影,想必是他不願讓煊見到月冰心,去了別處。
狡兔三窟,他們的「巢」自然不止一處。
夏娘猜不到他們現在身居哪處,也不敢去擅自打聽,不過她卻另外得到一個十分有用的信息,那就是東璃皇帝要大擺筵席,這將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人多眼雜,十分容易隱藏氣息。
月冰心一定會在宴會當日現身。
宴會當日,百官雲集,楚雲卿和元青自然在受邀之列,奈何煊這等身份,是不能作為侍從參加的,朝中也曾有官員為煊的主顧,本打算讓他扮作官兵同行,卻怕臉被那些官員認出,只好作罷。
「皇宮大內的食物,其實不怎麼好吃。」楚雲卿也只好如此安慰。
楚雲卿最近對煊可是寵愛得很,覺得他近日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特意命廚娘烹調各種美食給他滋補,以便讓他保持好的身體狀態,晚上他們好……翻龍倒海。
都說皇宮彙集天下至珍至美的食物,本來想著偷偷把煊帶進皇宮也讓他也嘗嘗鮮,省得留他看家心裡不平衡,誰料煊脫口一句:「就怕……變裝后臉還是會被人認出來。」
昔日風月燭一等一的小倌,面孔自然不會陌生。
楚雲卿這方面倒是頗為大度,也不吃醋,只是拍拍他肩膀,輕輕一句:「那我走了。」
走出幾步,又回頭:「乖乖等我回來噢。」
煊看住楚雲卿,點頭點頭再點頭,等他和元青走後,微笑的面容馬上就變成了一副淘氣鬼的鬼臉。
……會乖才怪。
白衣換成黑色緊身服,又稍微易了容,腳尖輕點,踏著枝椏,身形也往那大內皇宮方向而去。
輕功與馬相較,自然是輕功更為快些,加上楚雲卿和元青是在市區內走動,馬不能跑太急,煊抵達皇宮時,楚雲卿他們還沒有到。
時間把握的剛剛好。
煊小心躲避著宮人的眼線,一路直奔北書房方向。
宴會還未開始,皇帝在北書房閱覽奏章,尹太師便陪在他身邊——無情劍自然是將氣息隱蔽起來,隨行在尹太師身邊不遠,只盡守護衛之職,旁的不去打擾。
既然已經知道是無情劍,煊自然不會蠢到去觸及到無情劍的警戒範圍。他大致巡視了一番,然後攀到一棵樹上,隱藏起來。
沒過多久,煊感覺到了一陣熟悉的氣息,他故意踩踏枝椏,讓樹枝發出「沙沙」響聲。
就在這時一道凌厲之氣劈空而來,勁風所指之處,正是煊頭頂上一株新芽,此時已被劈成幾瓣,絮絮凋落。
這本就是他故意弄出來的動靜,自然也有所防範,勁風撲面之時他已下意識低頭,躲過致命一擊,卻還是躲得極為勉強,稍不專心一下,斷的就是他的髮髻。
煊吁了一口氣,順著樹榦滑落,在那人即將再次出手之時,急急輕聲道了聲:「姐姐,是我。」
是的,這個險些一掌劈傷他的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的義姐——月冰心。
月冰心顯然沒料到藏在樹上的人會是他,吃了一驚,急忙收手,有些不敢置信地喚道:「……煊?」
銀鈴般的聲音,語氣透著一種如冬日暖陽般的關切。
煊的眼眶,漸漸有些濕潤了。
這一聲,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他們還能有片刻無憂無慮的日子,暮春三月的田野間,她于田間而立,眺望廣袤天空,也不知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那時他還年幼,也調皮得很,從背後蒙住她雙眼,不發聲,卻已是在說:「猜猜我是誰?」
當時的姐姐便如今天這般,有試探,有關切,不回頭,只是柔聲道;「……煊?」
風吹過,髮絲飛揚,下一瞬間,煊已控制不住自己將她抱入懷中,枕在她肩上摩挲。
昔日那個總是將自己護在身後的人,如今在自己懷中已是這般嬌小了。
他是真的已經長大。
所以如今,姐姐便由他來保護。
這裡不是個能說話的好地方,但此時兩人的時間彷彿都靜止了般,月冰心輕輕回摟住煊,指尖觸及背脊,感受他輕微的顫抖。
是興奮?是緊張?還是在害怕?
雖然身體已經成長為成人,在她眼裡,他永遠是需要她呵護的可愛弟弟。
「……煊,好久不見了呢。」
真的是好久不見。
之前因為另有任務在身,加上有外人在場,實在沒辦法同煊好好說話。現在……雖然也並不合適,但看他抖得這樣厲害,她實在不忍心將他推開。
此時唯一能讓煊心安的,只有姐姐溫柔的話語,和身上散發出的隱隱香氣。
就這樣,一直到——北書房傳來動靜,緊緊相擁的兩個人才漸漸分開,一齊轉向北書房方向。
時辰已到,宮門開啟,皇帝武襄紅日在尹太師陪同下款步走出,往宴會方向而去。
再在這裡待下去,就會被無情劍察覺到的。
煊拉住月冰心的手,「姐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煊,等一下?」
煊卻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拉住她的手,握住,輕柔卻不容拒絕的力道,讓月冰心想要制止的話又咽了回去。
為了不讓無情劍察覺,他們並沒有施展輕功、快速脫跑。煊拉著月冰心就這樣慢慢地走,對他們來說,躲開皇宮內巡視的侍衛非常容易,而且有宮人們的氣息掩蓋,宛如木隱於林,可以很好的躲避那些高手們的警覺。
他們走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月冰心這時才抽離自己被煊握住的手,道:「你怎麼會來這裡?還有,你剛剛……」
「姐姐。」
姐姐的手抽離的一刻他停下,聲音偏沉,這一聲讓月冰心聽出他與平日不同,住了聲,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煊回頭,眼中明滅不定,最後抿著唇,道:「姐姐,放棄這個任務吧,那個人……你殺不了的……」
月冰心怔了一怔,轉念一想,問道:「……是花洛告訴的你?」
泄露她的任務信息給煊,也就只有花洛那個孩子能做出這種事來。
月冰心臉色變了變,主人委派給她這個任務的時候,她已知道此行十分兇險,所以她最不想讓煊知道她的行蹤,就怕這孩子為了自己做出一些不要命的事情來,而現在,顯然,煊已經代替自己調查過任務目標的情況了。
花洛的行為讓月冰心非常憤怒,明亮如月的雙眸中漸漸被氤氳吞噬。
煊還在低語:「姐姐,你對付不了那個人的,尹太師身邊的……是無情劍。」
月冰心沉默了好久,才緩緩道:「……即便是無情劍,也只不過是個人而已,只要是人,就總有辦法可以對付他。」
「姐姐,」煊伸手,拉住她衣袖,眸中已滿是痛苦之色,「我們……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