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國難者(下)

死國難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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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刃來到牧野時,戰場已經大亂。

一個將官模樣的人狂叫著衝過來:「大帝!大帝!」

鋒刃抬手令人放他過來。那人狂叫:「大帝!惡來將軍召微子家臣膠鬲問話,被膠鬲刺殺身亡!微國大軍偷襲,我們措不及防,整個隊伍被沖亂。」

鋒刃點頭:「擊鼓,重整軍隊。」惡來還是年輕了。

正在混戰中掙扎著一心要逃命的帝國大軍,聽到鼓聲,看到帝國大旗,忽然間重燃鬥志,不再後退,奮力砍殺本應是同盟的微國大軍。

鋒刃一手抓過玄鳥旗,旗端向前一傾:「衝鋒!」

戰鼓大作,殺聲四起。

鋒刃站在戰車上,並沒有換武器,直接大旗揮動,橫掃前後左右來襲的敵人。那旗杆是青銅鑄造,近百斤重,三四米長,正常人根本揮不動,鋒刃力大如妖,一掃一片,所過之處,方園十米內沒有站著的人。

對於步戰的士兵,鋒刃簡直就是收割機,誰敢靠前。他的面前頓時閃出一個大圈子。鋒刃如入無人之境,揮著大旗橫衝過微子軍隊,將叛軍一分為二,然後直衝向珷。

珷問一聲:「太公,可能攔住他?」

呂尚微微不安,這,不一定啊,我對付正常人類還可以,這位半神,根本跟妖怪一個戰鬥力。

珷嘆口氣:「素霓呢?」

呂尚道:「文殊說,素霓現在勉強能忍住不來殺你。打完這一仗也許還能保駕……」

素霓正坐在文殊車裡:「他們都是騙子。」

文殊指著鋒刃:「二貨會死,所以不怪他們發展出新技能。」

素霓沉默一會兒:「鋒刃會死嗎?」

文殊道:「必然的啊。不是告訴過你嘛,他不死,我們可能都會消失。」

素霓輕聲:「為什麼會這樣?」

文殊道:「因為我們不來,他的下場也一樣。沒有哪個帝國千年之久還能抵擋小冰河期,天道輪迴,非人力能挽回。」

素霓微微哽咽:「可是,如果我們不插手……這不公平。」

文殊笑笑:「相信我,鋒刃鬥不過騙子珷。」

珷默默打量下周圍將士,輕聲:「那麼,我先撤了,太公您一向主戰,這是您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呂尚簡直不知如何回話了,公子珷一向謙和柔順,何時說過這樣的刻薄話啊!這是什麼意思啊?

天神般的鋒刃已經衝到面前,大叫一聲:「呂尚,你拿命來!」你還我師父,還我妻兒,還我曾經還可以假裝的兄友弟恭!

呂尚左右看看,珷王的戰車上已經站上一個侍從,珷已經換了衣服消失在侍衛隊伍中。

不過,宗室人馬仍在,公子旦,公子康,公子高……大約有十幾個公子吧,大將太顛,南宮适,鬻熊,呂尚揮手:「大家一起上,攔住這廝!」

不上也不行,鋒刃已經來到面前,總不能跑吧?——其實能,珷已經跑了,而且在後面命人組隊開弓:「後退者死!」

他的兄弟們內心忍不住罵一聲MMP!

鋒刃的戰車已經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衝過來,大旗揮過,數名大將落馬,在那個戰車時代,兩馬拉的銅車就象是二戰時的坦克,擁有碾壓性的優勢,如果你在一次衝鋒中,被人打下戰車,必將面臨的就是對方戰車的無情碾壓,隨便傷到啥地方,就失去戰鬥力了。而能駕御戰車的戰士並不容易訓練,那畢竟是兩匹馬拉著的銅車啊,人要站在上面不掉下來都不容易,還能耍兩下大槍很需要訓練時間,整個西歧就三百輛戰車……

鋒刃與西歧大將交戰兩個來回,就是他駕車衝過去,再調頭沖回來,西歧至少毀了十輛車!

受驚的馬,一個往東一個往西,活把戰車拖翻在地,哀叫聲,嘶鳴聲……

呂尚只得掏出他唯一的神器,打神鞭,叫一聲:「鋒刃!」往空中一扔。

打神鞭升到半空,識別一下人臉,直向鋒刃打過去。人多,人臉識別就比一對一慢點。

鋒刃已經看到半空中多了東西,卻並無反應,生死看淡,人反而鎮靜。大旗再次一揮,掃清身前障礙,猛一個側身弓步,大旗如標槍般筆直地向呂尚扔過去。

打神鞭已經到鋒刃腦後,帶著風聲向鋒刃後腦打去。鋒刃另一隻手已經抽出自己的斬將刀,反手一挑,打神鞭頓時斷為兩截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呂尚已經被鋒刃扔過來的大旗穿胸而過,釘在地上!

珷王呆住,眾將呆住,素霓「噗」地一口水噴出來,文殊長嘆一聲,扶額。

蒼天啊!大地啊!我忘了,鋒刃這傢伙根本就是不應該存在這星球上的神的產物啊!神必須負責回收他,這麼逆天的存在根本就是違背自然規律的。

所以,別怪我了。

文殊道:「楊戩啊,你必須出手了,半神在這個星球上的統治必須結束,你懂我的意思?」

楊戩淡淡地:「懂。」

神的血脈,不能流傳下去,不然,半神終會憑藉基因優勢成為這個星球上的優勢物種,最終會淘汰原始人類基因,這種淘汰結果就是神不存在了,未來向妖異方向轉變。

楊戩人在半空中現身。

他一直在。

文殊早知道素霓不頂用,鋒刃與珷都是逆天的存在,一定得有位天神保證意外不出現。

風吹衣袂的聲音,鋒刃猛回身,一刀劈向發聲處。

神臨!

神帶著金光降臨戰場了!

說好的神不干涉人間戰爭呢?

鋒刃的斬將刀被金光彈開,他反而哈哈大笑:「神不是不再干涉人間戰爭?你是條狗嗎?」

楊戩欠欠身:「大帝身體里流著神的血!神將回歸天界,所以,大帝也不適合再留在人間了。大帝,請跟我回去吧。」

鋒刃愣住,半晌:「這樣!是因為,我?」他伸手緩緩指過半個戰場:「這血流成河,只是因為你們要殺我?」

楊戩輕聲:「人類的神話歷史,到此為止,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帝國已千年,神的血脈也該回歸天界了。你敗局已定,憑藉神給你的血脈優勢,以一已之力改變歷史,是不對的。」

鋒刃狂怒:「如果我說不呢!」

楊戩淡定地:「我不會殺你。你可與我一戰……」楊戩向後看看:「也可帶著你的人逃離,當然不能去與飛廉會合。如果你願意,或者可以,帶著肉身回到天界,這已經是神能許給你的,最好的條件了。請你三思。」

鋒刃笑:「你不會殺我!你要累死我嗎?」大笑,再向楊戩連砍三刀,楊戩不怒不退也無傷,只是微帶憐憫地看著鋒刃:「只是讓你不再砍殺別人,如果你撤了,你的士兵還能逃,如果你堅持在這兒決戰,除了死更多人,沒有任何用處。我知道你一時想不開,但你在人世,已無作為。」

已無作為,沒有被人神妖打敗的鋒刃,被這四個字刺傷了。良久,鋒刃調轉馬頭,在神的力量面前,他已無作為。

沒有攔阻鋒刃。

他的戰車一如他的名字,披荊斬棘,所向無敵,親兵微微愣一下,跟著戰旗後撤了,瞬間陣腳大亂,正在激戰中的士兵,看到主旗後撤,唯一能想到的是敗了。

一身噴濺血漬的鋒刃回宮了。

費仲輕聲:「大帝!我們逃吧!」

鋒刃看他一眼:「你還在?」

費仲點頭:「是,城中奴隸平民已經逃走了,有些家臣,也不見了。」

鋒刃微微嘆息:「你為什麼還不逃?我已經不需要你的忠誠了。」

費仲愣了一下:「大帝需不需要,我的忠誠都不變。」

鋒刃苦笑:「去,在鹿台準備薪火,準備祭天。」

費仲呆住,半晌:「用什麼祭天?」

鋒刃看看他:「我。」

費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帝,我們還有時間逃走!即使大帝不想逃走,大帝,你,你……你不必這樣!」

鋒刃淡淡:「我與朝歌共存亡,你走吧,我這裡真的不需要你了。」

費仲愣了一會兒,外面殺聲已近,費仲慢慢站起來:「那麼,我替大帝準備薪火,大帝以國士待我,我年紀大了,不願再被別人當奴隸使喚了。不管大帝去哪兒,我跟著大帝。」

鋒刃點點頭:「是我的錯,亡國之君,即無面目去見先祖,也無面目苟延殘喘,連累你們,連累所有臣民受苦,只得一死謝罪。」

驚弦不停呼叫素霓,素霓沒有回應。文殊已經沒收了素霓所有武器與通訊器材。

費仲直衝進她寢室:「大帝要自焚。」

驚弦忽然間雙手顫抖:「攔住他!攔住他!不行,他現在不能死!」

費仲很沉靜:「大軍將敗,大帝不肯逃,他不能落到敵軍手中。如果你還有辦法救大帝,請你儘快。」欠身而去。

驚弦狂叫著撲出去:「大帝!」

鋒刃站在鹿台上,看著侍從忙碌著搬柴火。驚弦顫聲:「大帝,為什麼要這樣?你可以成神的。你再等等,素霓會來帶你走的!」

鋒刃慢慢回身,微笑:「你乖乖回去等著,讓素霓帶你走。」笑容漸冷:「至於我,我還有何面目去見我父親,千年帝國,亡於我手。」

驚弦驚恐至極:「不不,這不是你的錯,不管是帝國氣運將盡,還是全球冷氣團導致的災荒,這不是人力能扭轉的,你不要這樣責怪自己。」

鋒刃向費仲道:「帶她走,關在宮中。」

宮人將掙扎哭叫的驚弦拖走,扔到寢宮,關上門。

驚弦嚎叫一聲:「不!」眼前一黑,癱倒在地。宮人嚇得倒水拿葯呼喊不迭。驚弦仍有意識,冷靜冷靜,過於激動的情緒會讓線路過載,我仍然可以做點什麼,一定可以做點什麼!

鋒刃可能真的永久地死亡,驚弦忽然間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可能!大帝是神一樣的存在,他是她在世間唯一的——親人。是的,她從沒同任何人這樣親近過,不管她在鋒刃心中是什麼人,鋒刃對她來說,是唯一的親人啊!

驚弦將「鋒刃大帝要自焚,救命!」這句話,群發了她通訊錄上的所有人。

文殊罵聲「卧槽!」立刻命令楊戩:「快,去把鋒刃腦袋砍下來,可別讓他自焚,他有一大票忠臣在系統里幹活,造起反來可了不得!」

楊戩無奈地:「我不喜歡殺人。」

文殊點頭:「嗯嗯,收到,快去吧。」

大量玉器,被倒在柴堆上。

皇室的,祭祀的。

費仲沉默地看著,這些就是帝國與天界通信用的工具,只要他們對著玉祈求,或者在玉上寫字就能上達天庭,他深刻懷疑這些玉器也有監視功能。這些祭祀的禮器讓九州大地以玉為貴,除了帝國祭祀與大帝,其它人擁有的,不過是以玉石模仿的飾品。燒了這些,從此人類帝國與天界就失去聯繫了。

鋒刃站在那兒,微微駝著背,低著頭,高大的身形忽然顯得蒼老而疲憊,敗了,再無力挺胸抬頭了。他的表情依舊平靜:「點火。」

顫抖的手,點燃淋了油的柴,火光猛地衝天而起。

費仲雙手顫抖:「大帝,火燒很痛啊,咱們可以選個痛快點的……」

鋒刃忍不住笑了:「你逃走吧。」

鋒刃再次回頭,看一眼殺聲四起的朝歌,我的城我的國,我的臣民,如今俱成敵人刀俎下隨意蹂躪的魚肉,我不但不配活著,也不配痛快點死。

他緩緩走進大火中,彷彿那只是一場普通的祭祀,那只是一條通向祭壇的普通石板路。

他走向永恆的寂靜,再不痛再無人世糾葛再不需要忍痛放棄生命中最愛的人也沒有背叛與欺騙。

痛,劇痛忽然間佔據鋒刃整個大腦,整個世界消失,只余劇痛。

烈火扭曲了鋒刃的身影,模糊了鋒刃流淚的面孔。

費仲看看熊熊烈火,他想衝到火中跟隨他的帝王,可是,瞬間燎到臉上的火苗,痛得鑽心。幾次咬牙,終於跺跺腳,奴婢做不到啊!

我不行!我不敢!我怕痛!

淚流滿面,抽刀橫在脖子上,咬牙切齒地運力,雙手卻象有了獨立意志,硬是抹不下去。

費仲大吼:「來人!幫我一把!把我腦袋砍下來給大帝殉葬。」

空氣金光一閃,費仲忽覺脖子一涼,大地忽然離他遠去。費仲瞪大眼睛看著越來越遠的火光與鹿台,內心驚恐地問:「發生了什麼?我這是靈魂飛升了嗎?」

只聽有人厲喝:「你手腳快點,這人頭象是熟了……」

費仲想:「我沒有熟啊……是大帝熟了嗎?大帝……不要啊,不要就差這麼一點,不要……」

整個天空,慢慢地黑下去,黑下去。

我的帝國我的城,我的萬里江山,我的百萬臣民……

繁華盡毀,烽火刀光,伏屍如山,血流成河……

多年以後,白骨上長出野花,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

淚流滿面,噩夢連連……

耳邊忽然響起費仲那賤賤的聲音:「大帝,大帝好睡,該醒來了。」

鋒刃睜開眼,雪白的宮殿,連牆壁都溫潤如和田玉。鋒刃內心罵一句髒話,閉上眼。

費仲輕聲:「大帝,您醒了,要喝點東西不?」

鋒刃再睜開眼,宮殿已經變成他幼年時側殿模樣,鋒刃愣一會兒,苦笑:「這就是死後的世界了?」

費仲大喜:「大帝,您終於醒了,下臣擔心得好幾天睡不著覺了。」

鋒刃無奈地:「你也來了?還是,我的幻覺?」

費仲笑道:「大帝自焚,我又怕痛又手軟,正喊著誰來給我一刀呢,昭惠王就到了,救了你,順手把我腦袋也砍下來,我就託大帝的福,也到這兒了。」我沒抱錯大腿啊!錯一步我就成了俘虜奴隸,再在我跟著大帝成神了!

費仲退一步:「大帝,大家都等著你呢!」

鋒刃慢慢站起來,牆壁淡去,空間擴大,小小寢宮變成神殿,神殿中央兩位帝王,左右兩排各十幾人,都是帝國先祖。

冷笑聲:「大家看看,這位就是亡國之君,絕我們祭祀煙火的人。」

:「善良仁慈不願拿奴隸祭天的人,所以敵人拿他和他女人臣子的頭去祭了天。」

「對兄弟仁厚,所以你兄弟跪著把宗廟獻給敵人了。」

鋒刃跪下:「我罪孽深重,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只求一死。」

一塊嘲笑聲:「快去提交申請。」

一聲怒吼:「夠了!住口!」

鋒刃抬頭,呆住:「父親!」

帝乙樣貌一如生前,依舊是三十多歲的英俊中年,一臉悲憫看著鋒刃。

剎那間,羞愧傷心委屈湧上心頭,鋒刃落淚:「我愧對父親。」

帝乙一把抱住他:「孩子,我知道你儘力了。」

鋒刃搖頭,不,我不應該放棄,不!我應該還可以做些什麼的!

帝乙緊緊抱住他:「沒關係,孩子,天下興亡自有定律,你努力過就夠了。」

鋒刃痛哭失聲。

邊上憤怒的聲音:「你好大膽子,敢如此無禮!」

:「這父子是一對廢物!」

忽然間香風細細,一個溫柔的聲音:「這不是他的錯,帝國之亡,是我輸了天神之戰。當然,帝國之興,是我打贏了神的戰爭。諸位,散了吧。」

儀態萬方的斗君站在大殿上,幾十位帝王忽然間矮下去,齊齊長揖:「斗母。」

斗君擺擺手:「你們去吧,莫貪天之功,也別怪罪人力不能回天。」

鋒刃慢慢站起來,一時不知如何面對,半晌只點點頭:「人力不能回天,所以……」

斗君一笑,手指鋒刃:「你錯誤判斷你外甥的膽量,又姑息你兄長至他裡通外國毀了帝國的事,不能推到我頭上。如果你一直做對,難道我能刺殺你嗎?」

鋒刃半晌:「如果我不放棄……」

斗君點頭:「那就真的很麻煩了。」笑:「其實,你要想成功的話,帝國是可以保住的,只不過,流的血恐怕不會比現在少,你是個心軟的孩子,做不到斷腕求生。」回頭去問任無當:「你說呢?我不過是個敗軍之將,不敢妄自評判,大王你怎麼看?」

任無當笑笑:「以我個人經驗看,科技代差如天地之別時,沒人能夠逆天。」

斗君笑道:「大王是說,鋒刃敗了不是他的問題,我敗了應該檢討自身嗎?」

任無當溫言:「同樣科技的情況下,人的努力是起作用的。你沒輸,我們和平了。」看看鋒刃:「你不忍進行大變革,不忍對親族下手,你又知道必須改變,後果只能是眾叛親離,所以,放手不好嗎?」

鋒刃終於長嘆:「是,我已無力堅持,只得放手。」

任無當笑笑,向鋒刃道:「飛廉回師朝歌,要為你復仇。天界已派人攔截。」

鋒刃慢慢咬緊牙。

任無當道:「飛廉本是天神,被召回合理合法,沒人能阻攔。不過,我覺得飛廉也算知恩圖報有情有義了,沒必要打打殺殺,你同惡來可以去勸勸他。當然,楊戩會親自去攔截,如果他不肯自動回歸,天意一樣會得到執行。」

鋒刃只是冷冷看著她。

任無當一笑:「去不去你自己決定。我私下說一句,珷三年後就死了,四百年後他的王朝崩裂,八百年後,飛廉的後代重新統一天下。」

鋒刃微微愣了會兒神,什麼?一切都已註定嗎?我這塵世的苦苦掙扎,只是浮生一夢嗎?

任無當轉身消失,鋒刃尤自發獃。

斗君輕嘆一聲:「鋒刃,放手吧。」身影淡去。

身邊一聲輕喚:「爹。」

鋒刃驚愕抬頭:「郊!」轉頭:「洪!」驚喜,撲過去一把抱住:「你們也在這裡!」然後羞慚:「我對不起你們!」

郊低頭不語,洪抱住他:「爹,聞仲都告訴我們了!你只是希望我們能成神的弟子!」

鋒刃狠狠擁抱一下,怒問:「你們為什麼要跑下來參戰?啊?為什麼不聽話?你們!」心痛地撫摸洪與郊的頭:「痛不痛?他們,沒難為你們吧?」

郊低著頭:「沒有。」

洪道:「我師父不想殺我,但是師爺不準。我們就被送到爺爺這兒了,這裡挺好的。」

鋒刃哽咽:「那就好,那就好。」摟住郊:「別恨我,我並不想那樣對你們……」

郊終於忍不住落淚:「我知道了,我後來都明白了,所以,我才想幫你,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父親,我就算怨恨你,你也是我父親。」

緊緊擁抱。

這個世界,到底還是有溫度的,有著讓人留戀的溫柔與溫暖。

半晌,鋒刃終於看到父親身邊又多了一個人:「聞仲!師父!」

放開孩子撲過去,一把抱住:「師父!」

聞仲正待大禮參拜,已經被抱得動彈不得:「大帝,恕臣公務繁忙,來遲了。」

鋒刃放開他:「你還有公務?在給任無當做事?聽說那女妖凶得很!」

聞仲漲紅臉:「大帝!無當師叔是創世大神,你不可無禮。」

鋒刃無奈地:「是是,我知道了。」你還是活著時那樣啊。

還想再多說,後面惡來已跪下叩拜:「惡來無能,負了大帝!」

鋒刃一把拉起來,嘆口氣:「我兄長叛變,不能怪你。」

環顧一圈,慈父愛子良師賢臣,都在這裡了,還缺點什麼呢?

鋒刃不安地想,女人……

我記得以前的大帝成神后,正妻也會成神,所以,我的女人呢?看了又看,終於問聞仲:「鬼妹……」

聞仲愣一下:「大帝是希望鬼妹能活過來嗎?她不是死在天神手裡。天神不殺生,所以,必須除掉的人類,都帶回來,元神永生了。鬼妹並非死在天神手裡,所以……」

鋒刃黯然:「我知道了。」

聞仲猶豫:「大帝,還記得驚弦嗎?」

鋒刃問:「她還好嗎?素霓去救她了吧?」

聞仲道:「素霓倒是去了。可是,她聽說你自焚了,趁侍女四處逃散時,上吊自殺了。素霓去時,屍身已經無救,雖然驚弦元神保存在天界,死不了,無故損毀肉身,也是個不小的罪名,要關押幾年的。」

鋒刃呆住:「自殺?為什麼?」

聞仲緩緩問:「所以,大帝對她,到底是什麼心思?驚弦雖然很不得師父歡心,可也畢竟是神的弟子……」

鋒刃不安地:「她為什麼要自殺?」

聞仲無奈:「大帝,你自焚之後,那孩子哀痛欲絕,她是死不了的,可哀痛之下卻一心求死。她說你是她唯一親人,願意與你同生共死。這樣,咱們這裡肯定是一夫一妻的,你要是想讓鬼妹復活,鬼妹是活不了的,只能複製她的身體,你再從幼兒把她養大,脾氣性格應該同鬼妹是有點象的,但也不是同一個人。你要是喜歡驚弦,恐怕別的夫人,就不能共存了。」

鋒刃愣愣地:「你是說,可能給我復活一個鬼妹的身體,或者,驚弦?」

聞仲點頭:「我知道你同鬼妹情深,不過……」聞仲嘆氣:「驚弦姑娘……

當然,這全看大帝自己的意思。」

鋒刃茫然:「我,想想……」轉頭看看郊與洪,不安。

郊黯然:「我對……並沒意見。雖然……但這些年,也只有她陪著父親。」

洪道:「爹,娘去世了,你復活她,她只是長得象我娘的陌生人。」那樣子其實好尷尬的你知道嗎?一個長得象我娘卻不是我娘的人要做我晚娘!

鋒刃遙想當年,二貨一樣的鬼妹,二貨一樣的驚弦……一個完全沒有過去記憶的鬼妹,其實就是個二貨驚弦吧?

聰明卻又蠢於人情世故,自以為是嬌縱又任性,卻同樣真誠真心地愛著他的蠢姑娘,鬼妹已死,他不能再失去驚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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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有神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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