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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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後。
獄友偷偷和相熟的獄警要了兩根煙。
男人遞根給盧閱平,為他點燃道:「你那幾個兄弟還得蹲一年,到是你,明天就解脫了。」
盧閱平吸了口,頓覺頭昏,扶了下額頭道:「這什麼牌子?味兒賊烈。」
「有嗎?」獄友猛吸兩口:「沒覺著啊。」
盧閱平掐了自己的那根煙,又把獄友那根奪了去,一道給弄滅。
獄友急眼了,忙從地上撿起煙,可已經被踩個稀爛。他抱怨道:「我好不容易弄來的煙,你就這麼給糟蹋了?說正經的,閱平,你出去后打算上哪?」
盧閱平坐在木板榻上,雙腳岔著大字,頭髮挺短,鬍子倒是好一截。他笑笑,拍拍獄友的肩:「不曉得去哪。」
「當然是回老家啊。你不是黑龍江人嗎?」
盧閱平仰頭,雙手掛在曲起的膝蓋上,深沉地說:「也不曉得老娘怎麼樣了。」
那人拍拍盧閱平肩膀:「快了,明天就重獲新生了。」
盧閱平挑起唇,匪氣地一笑:「八個月。外頭不曉得又變成了啥樣。」
「還能啥樣,不就是高樓大廈,手機付款,能有什麼區別?」
盧閱平沒吭聲,心裡琢磨的卻不是這件事。
徐白的孩子應該三個月大了,和李春香離婚後,不知道她又結婚了沒有,是和丁烈,還是和別人,人生中第一個孩子在陸鯤那又過得怎麼樣?還有那個從來他萬般瞧不上的小氣鬼妹夫和自個兒的妹妹,也有兩月沒見了。
諸多牽挂縈繞在他心頭,而這八個月的時間裡也讓他回想起以前的很多事。
在記憶的長河裡,他發現自己現在最遺憾的事並不是沒有得到徐白的心,而是錯過了李春香這個好女人。
盧閱平問獄友:「你女朋友還在等你嗎?」
獄友翹起嘴角,十分自豪地說:「等著呢。」
盧閱平一皺眉:「我記得你和她連婚都沒結,還有四年你才出獄。」
獄友拍拍胸脯:「兄弟我命好,遇見一好姑娘。這你可羨慕不來。」
盧閱平喉頭一滾,沒說什麼。
可他心裡卻知道,假如當初自己沒有作死,沒有傷透李春香的心,李春香一定也會等他出來。
獄友一聳盧閱平的肩:「喂,你小子想什麼呢?」
「沒什麼,就胡想。」
男人說:「胡想啥玩意兒,明個兒就出獄了。以後咱倆有機會再見面,得是四年後的事兒了。」
和盧閱平關一道的傢伙,二十八歲進的監獄,犯了事被判十二年,後來表現不錯,又給減了兩年,今年已經是他坐牢的第六個年頭。
「好好改造,爭取讓你女朋友少等幾個月,也是好的。」盧閱平說。
「是。說的是。」那人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
「話說閱平啊,你出去后打算幹什麼?有打算嗎?」
盧閱平想了很久說:「我還能幹什麼?可能就做回老本行吧。」
獄友一驚:「還想著發死人財啊?」
盧閱平嘴角上揚,齒縫裡吐出倆音:「販魚。」
隔天,盧閱平出獄。
他怎麼也想不到那扇鐵門後頭竟會站著一群人。
老娘從黑龍江趕來了,妹夫和佳影都在,徐白站在陸鯤身邊,陸鯤抱著他和徐白生的大胖兒子,連丁烈也來了。
盧閱平的鼻子有些泛酸:「你們這是?」
陸鯤走上前:「特地來瞧瞧,你改造出人樣了沒?」
盧閱平嘴裡一笑,眼睛桀驁地一撇,沒說什麼話。他盯著被佳影扶著的老娘,臉色瞬間沉重了下來。
當初,盧閱平進去的時候他母親遠在黑龍江,沒能及時看一看兒子。後來又因為心裡有氣,覺得兒子給老祖宗丟了人,更是心狠地八個月沒來看一趟。可今天接兒子出獄的時候,一雙老目還是縱起了淚。
盧閱平站在母親面前,低了個頭:「老娘,兒子不孝。」
「你也知道你不孝!幹什麼不好,非要干那些偷雞摸狗的事!老盧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盧佳影趕忙挽著母親的手臂道:「哥好不容易出來了,你少說幾句。」
盧媽的背脊比以前還要佝僂些,她瞪著盧閱平,又心疼,又氣憤。
盧閱平的眼睛濕潤了,他上前:「媽,對不起,我沒能讓你過好日子,還讓你為我操心了。」
恰恰是這句話,一下點燃了盧媽的怒火。
她抬手就給盧閱平一巴掌:「好日子?什麼叫好日子,你知不知道?你以為,像我這樣死了丈夫,兒女都離開老家的孤寡老人是用幾個錢就能打發的?別以為給我修個屋,或是逢年過節給塞幾個錢,就當孝順了。真正的孝順是讓父母少操點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有空常回家看看,對娘來說,這就已經是好日子。」
盧閱平知道,自己以前有多荒唐,多無知。
而無知的代價,他已經付出了。
盧閱平沒回嘴,悶沉說句:「是,老娘教訓的是。」
梁棟說:「哥,我帶媽和佳影先上車。你和陸鯤他們聊會兒,我們在車裡等你。」
盧閱平一側面,發現梁棟按動鑰匙后,一輛四十多萬的雷克薩斯就停在一旁。
「啥時候買的車?」盧閱平手胡亂一指,問梁棟。
梁棟說:「嘿,上月剛提的。運道好,買股票掙了點,這不,就貸款買了車,我心想,買個稍微好點的,佳影也有面兒。」
盧閱平的喉結滾了兩下,心裡說不上啥滋味。
不久之前,盧閱平還做著大富大貴的夢。
幻想將來拿著錢,吃好穿好玩好,成為人生贏家。
而現在,他早已清醒了,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清醒與務實。
盧閱平悶聲不吭,擺了擺手,示意梁棟帶著佳影和老娘先上車等著。
一小會兒后,梁棟的車門關上。
盧閱平向著徐白他們那走。
他上前捏捏陸鯤孩子的臉,糙聲糙氣地說:「三個多月了吧。」
陸鯤抱著兒子在手臂上掂兩下:「三個月零九天。」
「叫啥名兒?」
陸鯤說:「陸元。」
盧閱平眉一擰:「圓子的圓還是緣分的緣?」
陸鯤答:「都不是。」
盧閱平的手又在小孩兒臉上剮蹭幾下:「難道是元寶的元?」
這時徐白插話道:「恩,就那個字。陸鯤說,元者,始也。」
盧閱平一眼斜過去,瞧著徐白:「屎也?這算什麼名兒,一個博士就取出這樣的?」
徐白愣了愣,猛就笑出聲:「始也,說的是開始的那個始。陸鯤說,古人談論元就是從根本上談論事物的正,是萬物應該循序的規則。」
盧閱平聞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那就是個好名字。」
說罷,盧閱平一眼看向了丁烈。
「你來幹什麼?咱倆的『交情』應該不至於讓你來接我出獄。」
丁烈良久沒吭聲。
盧閱平上前一步,手在丁烈雪白的襯衫上蹭了幾下,他附唇靠近丁烈地耳朵問句:「你和春香在一起了嗎?」
丁烈說:「沒有。自從她孩子六個月不幸夭折之後,她就失蹤了。她家裡人說,她想去外面看一看。雖然經常會和家裡人聯繫,可大概是怕我找她,所以沒說她在哪。」
盧閱平心裡咯噔一下。
他沒想到這八個月里竟然還發生了這樣的事。
「孩子怎麼死的?」盧閱平皺著眉,聲音都變了。
丁烈說:「剛開始只是發燒,嘔吐,然後就是極度嚴重的肺炎。」
被丁烈這麼一說,盧閱平心裡頭愈發難受了,沉聲問丁烈:「你沒幫幫她嗎?」
「我倒是想幫。」丁烈說:「但那次醫院之後她就沒見我。」
盧閱平大驚:「你的意思是李春香離婚之後也沒和你在一起?」
丁烈說:「一直沒有。」
正在這時,兩米之外,陸鯤的車後座門被打開,從裡面爬出來一個四歲的小孩兒,用著好奇地目光看著盧閱平。
孩子問陸鯤:「陸叔叔,這人就是我爸爸嗎?」
陸鯤答:「是。」
盧閱平的臉一僵,轉頭看孩子。
孩子張開手臂,小跑過去抱住盧閱平緊實的腿兒說:「癟三爸爸。」
盧閱平低頭,看著腿邊兒小小的一坨。
他曉得這娃是誰,這模樣和小時候沒變多少。
突然間盧閱平整個心臟都柔軟了。
他掉下眼淚來,用力揉揉孩子的腦袋,甚至故意綳著語氣說:「什麼癟三爸爸,說什麼玩意兒?」
孩子一指陸鯤:「陸叔叔教我的,他說我的爸爸是個癟三,陸叔叔說,癟三是誇獎爸爸的話。」
孩子稚嫩的童聲純潔無瑕,還有那雙清澈到只有孩童能擁有的眼睛一眨,一眨,更是看得盧閱平心臟都快化了。
盧閱平措幾下牙齒,咧開嘴,笑得慘兮兮。
兩年後
菜市場的蔬菜攤位上,一個穿的乾乾淨淨,長得英氣不凡的男人正帶著黑色的防水圍兜,低頭往蔬菜的菜葉上洒水。
他身後站著李春香的母親。
李春香的母親喚道:「阿烈啊,這過了早上買菜高峰期了,準備準備,吃午飯去。」
「好。您先去吧,我收拾好了就來。」
李春香的母親說:「行,那我先去了。」
五分鐘后,丁烈背過去蹲下,把洒水壺放好。
這時一個聲音卻突然冒出來:「這位帥哥,土豆多少錢一斤?」
丁烈的眼睛一提,慢慢地站起身來。
他轉過身,看見一個短髮,紅唇,一身職場氣質女裝的李春香,忽然就慌了神,好像一時連說話都說不利索了:「你……」
李春香在丁烈面前轉了一圈:「不認得了?就是我。」
她眼神飛揚,整個人都像放出了光兒來。
隔著攤子,李春香看著丁烈道:「我媽都告訴我了,你在市場幫她賣了很久的菜,而且一分錢工資不要。」頓下話,李春香身子向前傾,眼神勾人地說:「怎麼?我離開河北一陣,你沒法養我,就轉身照顧我媽了?」
丁烈的眼神定在脫胎換骨的李春香臉上:「這兩年你到底哪去了?」
「遊學,順便開闊一下眼界。」李春香被丁烈瞧得心臟砰砰直跳,躲避了會兒他的眼神,便拉開了手提包,從裡面摸出了鏡子和口紅,假裝很洒脫的補著妝:「倒是你,讓我很意外,是準備一輩子當菜販子了?」
丁烈笑笑,他摘掉了黑色的圍兜往地上一甩,一個躍身就從攤位裡邊兒跳到了李春香的旁邊。
他盯著李春香:「你想要平淡,我可以甘願平淡。你想要富貴,我隨時可以再為你打出一個天下。我不是準備淪為菜販,我只是在這裡等你,等著你回來。」
李春香垂眸:「你知道嗎,閱平也讓一直想讓我再給他一個補償的機會,他這會兒就站在菜市場門外。」
丁烈的心咚的一下:「你們和好了?」
李春香搖頭:「還沒。」
盧閱平上前,雙手插進褲兜里,目光轉為嚴肅:「那你會選我,還是他?」
李春香抬起頭:「你猜猜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