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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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向來信命。他覺得他命里就沒帶著能金榜題名光宗耀祖的那份命格，讀書學習什麼的從命里就和他相剋，於是他從來不折磨自己也不折磨那些可憐沒投好胎的書。可惜了它們投到自己這兒發揮不了自身價值。
高中畢業那天，林笑開著車把他從小到大的課本拉到城郊荒地上都埋了。他始終覺得當時自己的心情還是有點沉痛的，雖然他們命里有緣無分，但總歸是陪伴了他這許多年。
別人都說他這就是不上進，不好好學習，沒出息。林笑覺得他們誇的真好，多麼適合他。他從小就沒對什麼事兒上過心，得過且過，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不上進。他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至少他每天都很滿足。他爺也從來不過多要求他，他想要什麼他爺就給他什麼。老人就剩這一個孫子了，再怎麼寵著都覺得不夠。他孫兒不樂意上學就不去上，有出息沒出息都是別人說的，上了大學就能有出息了？這說法挺可笑的其實。
當年政策剛開始放鬆的時候林笑他爺就下海了，搗騰了半輩子葯，積蓄多少自是不用說。到現在鎮上有四家藥店都是老爺子的，所以林笑從小就沒短過吃穿，可以說是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小少爺。他說不去上大學他爺當即同意了，正好省得走遠了老爺子惦記。林笑總跟別人說他爺是世界上最睿智的人，只有他才知道他爺認識事物的程度有多麼高深。
老爺子在娛樂街給林笑開了個撞球廳，是鎮里規模最大裝潢最華麗的一個。林笑就每天泡在撞球廳里，和經常來的小青年們閑聊打屁，偶爾給別人當個陪練，逗逗小妹兒。林少爺仗著老爺子在鎮上的威望，撒了歡的得瑟，極少有人來找麻煩。
林笑覺得自己的人生挺圓滿的，至少短時間內用不著愁生計問題，也不用逼著自己做那些不喜歡的事兒。可是圓滿中卻非得夾著那麼點遺憾，就像挺好挺好的一盤菜里摻了一粒老鼠屎。
這粒老鼠屎就是他其實只對男人有興趣這件事兒。
他把這粒老鼠屎掩飾的很好，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也沒去找過男朋友，女朋友倒是有過幾個。只有其中一個被逼無奈才短暫的扯了下手，其他的就連手都沒摸一下，所以最後都掰了。他對女人根本就沒興趣，找女朋友只是想讓自己看著正常些，這他媽就跟非逼著正常性向的女人去親另外一個女人似的，怎麼想都泛著噁心。
但是說他對哪個男的特別有興趣特別喜歡，這還真沒有。撞球廳里什麼人都有，男的更是多。但他就沒碰見一個能讓他有點什麼衝動的感覺的，林笑想著或許總這樣下去等他把這些男的看煩了，他的性向還能變回去也說不定呢？
「喂？林笑！哥明天放假，後天回去，你他媽趕緊安排好給老子接風去去塵啊！」
打電話的是林笑死黨兼高中同學蘇林。倆人在一起瘋了好幾年了，蘇林大學考遠了，平時不常見著了，剛開始的時候林笑甚至時不時的會覺得有點孤單，少了個人跟自己死貧了。等到蘇林放寒暑假回來的時候，林笑才發現自己是真他媽有點賤啊！這純是過兩天清凈日子燒的。
「能好好說話並且要點兒臉么？到底是哥還是老子啊？你他媽考完試了么就放假？」林笑心裡其實是有點開心的，天天過著一樣的日子有時候也挺沒勁。
「操，稱謂上就那麼個意思聽聽得了。我們考試提前了，明天就能完事兒。後天我就坐著小飛機直撲你懷抱。」蘇林言語里都帶著那股止不住的雀躍，他哪有人林笑那麼幸福啊，人家天天守著那生錢的鋪子，自己還是個只能盼放假的苦逼學生。
「行啊，我懷抱溫暖又結實。」林笑笑著跟他貧，蘇林長的其實挺好的，林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在他身上生過一點別的想法。可能是太熟了，也可能是自己命里就該對他沒想法。
「好嘞，您就等著我吧！」蘇林又說了幾句沒用的就掛了電話。蘇林這人挺好，隨和，平時玩的時候也大方，所以跟誰都和的來，可他總覺得跟林笑一起瘋慣了，跟別人總沒有跟林笑那股子親近勁兒。
當年林笑開撞球廳，他都想一衝動也不去上學了，就在旁邊開一健身中心，多好。可他也就是想想，他哪有那勇氣啊？
林笑把手機揣兜里，心想蘇林這次回來的比每次早了十多天，「操，這大學上的跟他媽幼兒園似的。」嘴裡飛出個口哨，朝吧台那邊喊：「丹姐，告訴你個不太美好的消息吧，」
吧台邊站著的美女回過頭，「你丹姐不想聽，」說完就繼續回頭訓小服務生去了。
她是店裡的黑臉，大事兒小事兒只要過不去她眼了她嘴上一點不會留情，還好店裡男生多，不然小姑娘非得讓她三天兩頭罵哭了不可。大名王丹，所有人都叫她丹姐，她歲數也確實是比大家都大。
王丹本來自己開個小撞球廳，客人不少，後來林笑這店一開把她給頂了，雖然不賠錢，但也不掙多少，王丹覺著這麼著就沒意思了，於是十分乾脆的收拾收拾關了店來林笑這兒當經理來了。兩人本來就認識，林笑上高中那會兒經常跟蘇林他們幾個去丹姐那混著，天天在她那混吃混喝的。林笑剛打算開撞球廳的時候就去跟王丹說過了，這事兒自己不地道，想讓王丹去他那兒，算她入股的，年底分紅，肯定比她自己原來掙得多。
從她來的第一天林笑就給所有的員工開過會了，說的嚴肅並且深刻，也正式確立了王丹一把罩的地位。
「丹姐你就算不想聽也是要面對現實的，蘇林傻逼明天就回來了。」
「林笑你能閉嘴嗎？我有點忙。」王丹最頭疼的事兒就是蘇林放假，本來蘇林這小孩兒挺好挺招人稀罕，只是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回來一見她面兒就說她老了要給她介紹對象，前前後後的跟著磨嘰，給人煩的直頭疼。
林笑在那邊哈哈笑，有個人陪著自己一塊兒受蘇林折磨這事兒真不錯，「好的，您忙著。」
第二天一早，林笑就開著車去機場接蘇林了，這一路上蘇林的嘴就沒停過說，給林笑鬧的只覺得頭疼。
「你看看哥給你帶的禮物，多像樣！」蘇林坐在副駕上把林笑的禮物從包里掏出來，自己在那陶醉了半天。林笑瞟了一眼，不算小的盒子。
「什麼東西啊？」林笑還覺得挺不適應，這不年不節的買什麼禮物呢？
「我就覺著吧，一大早折騰你來接我怪不好意思的，總得表示一下，」蘇林摸了摸鼻子，還挺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林笑挺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知道不好意思這幾個字怎麼寫么？你長那條神經了么？」
蘇林乾笑了幾聲，「我這不是出去上學受高等教育去了么？就覺得常年這麼壓榨你挺過意不去的，你看你開著車來接我一趟還得花不少油錢吧？禮輕情意重，哥就是這麼個意思。」
林笑樂了，「這大學是不白上哈？這覺悟眼看著就上去了。」趁著等紅燈的時候隨手掀開盒子蓋，想看看這覺悟到底高到什麼程度了，林笑低頭一看，愣了愣，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我操啊。」
「怎麼樣？是不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主要是哥這份心，千金難求啊！我出去上學多不容易啊，吃不好睡不好的，就這麼不容易的情況下我還能想著你，你說你感動不感動？」
「真他媽應該讓那些開發商研究研究你這臉的材質，拿去蓋樓多結實啊！」林笑給車窗戶放下來，吃了塊薄荷糖，「你是真能玩我啊，數年如一日。」林笑真是被這禮物給雷著了，「我真是太感動了。」
「還行吧，你也不要太感動。」蘇林也在車裡拿了塊薄荷糖塞嘴裡，「你要好好珍惜。」
林笑深吸一口氣，盡量忽略他乍一看見盒子里那雙拖鞋時給他的衝擊，只能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沒錯，就是拖鞋，賓館的一次性拖鞋，白色的，薄薄的那種。上面還印著某賓館的商標和訂房電話。真是難為了那傻逼還給配了個高端大氣的盒。
林笑的頭疼一直到吃完午飯才算緩解，蘇林那傻小子就像一年沒吃過飯那樣橫掃千軍，林笑看得都心酸了。
「您這是穿回1942轉了一圈么？」
「林笑，你真不知道哥在學校過的什麼日子啊！咱是真吃不慣他們那兒的東西啊，吃什麼都不是味兒！」蘇林喝了一大口水，林笑趕緊把自己那杯也給遞過去，他真怕這傻子吃急了給噎著。
「你慢點兒，看你吃的我都沒有食慾了，會讓我情不自禁想起某種可愛的動物。」不過林笑已經稍微有些習慣了，蘇林每次回來頭幾天都是這麼吃的，林笑又一次覺得自己不去上學實在是太對了，太有預見性了。
蘇林又塞了一碗飯，這才滿足了，仰在椅子上打了個飽嗝，「終於幸福了啊，」使勁嘆了口氣，「你知道么？我已經決定好了，畢業以後就回咱們市，我哪也不去，我就想回咱們這兒做一市井小民。」
林笑白他一眼，「出息，」抬手叫服務生過來結賬，一邊說：「那你不去國外跟你媽和你哥團聚了？」
蘇林有個十分有錢的媽，後來定居國外嫁了個金毛老外。同時也有個十分有出息的哥。這倆人林笑都沒見過，但聽的很多。蘇林非常崇拜他哥，在他心裡他哥是無所不能的。
蘇林撇嘴，「出國有什麼好？出了國就能過的比現在幸福了？」他看著林笑掏錢付賬，並且十分自然的接過服務生找的零錢揣進了自己兜里，「狗屁吧。」
「說的真好，」林笑看著他極其自然的一系列動作，「你這臉皮簡直無人能及了。」
蘇林笑笑，「習慣了。」
「出國這麼沒用你當初怎麼不勸你那男神哥哥別出國呢？」林笑問。
「每個人的追求不一樣，我沒有我哥優秀，沒他那麼出色。我哥出國是自己考出去的，我考不出去，出去了也學不出什麼名堂。其實我和你多像，」蘇林掏出兩片口香糖一邊嚼一邊接著說，「不上進。」
林笑樂了，拍拍蘇林的頭，「孺子可教。」
他不知道蘇林他哥究竟是一個多麼優秀的男人，能讓蘇林每次談起他哥都是皺著眉少有的嚴肅神情。其實這種表情不適合出現在蘇林臉上，看著有一絲絲的滑稽。
「一會兒想去哪兒啊？」
「隨便，」蘇林現在吃飽萬事足，心情也不錯，「林笑我跟你說啊，前兩天我哥給我打電話說他快回來了。」
林笑挑眉，「你的男神終於要回來了？」他真心挺為蘇林高興的，「恭喜你啊，是短暫的回來還是長久的回來啊？」
「我不知道，」蘇林眉眼中是止不住的雀躍。
「晚上去市裡吧，去看看小五他們，他們還得有一陣兒才能放假。」林笑說。
小五幾個人也是他們高中同學，這些年也經常一起玩，他們沒蘇林走的遠，就在本市的大學城裡上著學呢，有時候周末就回來找林笑聚聚。
「行啊，晚上去酒吧吧，上次我狀態不好，沒喝過小五，今兒你得幫我贏他。」
「得嘞，您走著！」